岁聿云暮 第16章

作者:一寸舟 标签: 豪门世家 业界精英 轻松 先婚后爱 现代言情

  他自己的车倒是方便,就停在门口,但后面摆满了资料,又坐不了人。

  而曲家车库在哪儿,陈涣之并不熟悉,这种关键时刻,让曲疏月去是最快的。

  但陈涣之说话的语速太快,曲疏月本就因为担心,反应有些迟钝,听也不听清楚,当下呆住了几秒钟。

  他见她这样,大声、急促的又重复了一遍:“快去开车啊!”

  曲疏月抹了把泪,抖着膝盖,扶了下台阶才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

  她在玄关处拿了车钥匙,又想起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忙叫来慧姨。

  慧姨接过了钥匙,她很快跑到车库,把最宽敞的一辆商务车开了出来。

  开到门口,慧姨刚摁了两下喇叭,陈涣之就背着曲老爷子出来了,曲疏月跟在他身后搭把手。

  陈涣之把曲慕白放平在座椅上,他躬身站在旁边,手势标准的给老人家做心外按压。

  慧姨往医院开,路上曲疏月拿出手机打给严院长,一边抽噎着,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严院长在她含混不清的表达里,只听清了心梗两个字。

  他表示马上就到,让慧姨直接把车开到楼下,安排了担架车在那里等。

  陈涣之在德国读书时,曾经学过一点急救,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

  他看着曲慕白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做着不间断按压时,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

  但至少,给了站在一旁,低声啜泣着,束手无策的曲疏月一点安慰。

  严院长的车和他们几乎是同时到的,他和几名护士亲自推着车赶往抢救室。

  曲疏月下车后,跟着推车奔跑在走廊时,口中也不住喃喃:“爷爷,不要吓我好不好?你知道我胆小,不禁吓的。”

  “您说过,要看到我和陈涣之结婚的是不是?你不要言而无信。”

  强烈的白炽灯光照映在地面上,过道内亮如白昼,陈涣之垂下的浓黑眼睫动了动。

  曲疏月在门口被拦下,护士劝阻她说:“曲小姐,你不能进去。”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跟在爷爷的身边,根本听不下其他的话,一味的要往里面进。

  慧姨抱住了她:“月月,我们就在外面等,你放心,严院长会有办法的。”

  曲疏月退开了两步,但也没隔多远,她固执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好让出来报信的护士,第一眼就看到她,告诉她,爷爷平安无事。

  慧姨劝不动她,知道曲疏月内里是个犟种,也由她去。

第10章

  在抢救室外的这两个小时,是曲疏月平生度过的,最焦心、也最难捱的一段时光。

  她紧攥着拳头,几乎每隔十秒钟,就要抬头看一下屏幕上的红色数字。

  可那时间就像走不动一样,一分一秒都被拉长,曲疏月怀疑,它是否续不上电了。

  急剧而来的夜风带着寒意,吹进走廊大开的窗户里。

  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上,细小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曲疏月的感官都靠了后,没察觉到有多冷,双肩却生理性的,出于本能瑟缩了一下。

  片刻后,一件黑色西装覆了上来,里衬还是温热的,残留着它主人身上的余温。

  陈涣之搭在她肩头的手,顺势轻摁了一下,带着点到即止的温柔与礼貌。

  他的声音很清平,予人以一种奇异的镇静:“变天了,你也要保重身体。”

  曲疏月侧抬了下头,浑圆的杏眼里浸饱了水光,嵌刻在莹白幼态的脸上,如窗外点点闪烁的星辰。

  陈涣之的目光黯了黯,低沉道:“放心,爷爷会平安无事的。”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拢了一下身上的西服,鼻翼收缩一下,闻见了一道清洁的冷松气味。

  是陈涣之身上的味道。很中性的一款木质香,不特别,但很好闻。

  也许是这份温暖,让曲疏月略微回了一点神,想起还有事要办。

  她不过是孙女,爷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知会当儿女的。

  她说声抱歉,捏紧了掌心里的手机:“我去打两个电话。”

  曲疏月走到窗边,先拨给曲正文,是廖敏君接的。

  隔了屏幕,她的声音仍然热情:“是月月啊,这么晚了,找爸爸有什么事 ?”

  这个女人是惯会做明面上的功夫的。

  任何时候见了曲家人,都是客客气气。但背地里该编排的,一样不少,一个人不落。

  曲疏月没心情和她闲扯:“阿姨,麻烦您转告爸爸,爷爷在协和医院抢救。”

  廖敏君紧张兮兮的问:“你爷爷他没事吧?结果怎么样?”

  听得出来她很关心,但在关心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曲疏月说:“还不知道,总之,您让爸爸尽快过来吧。”

  过后,她又打给曲粤文,当女儿的更真情实感多了,方方面面都问到,说立马就去机场,提前回国。

  等挂了电话,曲疏月失神的,走回抢救室门口。

  她听见慧姨对陈涣之说:“晚上散步的时候,老先生就说了一句后背疼,我当是天气变化,他着了风寒,也没放在心上。后来他睡不着,想要到院子里走走,我没有听仔细,还在楼上收拾被卧。都怪我太粗心了。”

  曲疏月听着她祥林嫂般的自责,也于心不忍。

  她宽慰了两句:“不是你的错,慧姨,爷爷本来就有这方面的毛病,谁能料得到呢。”

  话音未落,急救室就开了一道门,里面还在进行最后的收尾,严院长先出来了。

  他穿着深紫色的手术服,摘了口罩:“曲院长脱离危险了。”

  曲疏月抚着胸口,倒退了两步,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深深呼出一口气。

  慧姨双手合十,闭了眼,病急乱投医般的,朝着每一个方向都拜了拜。

  她口中念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陈涣之穿着件白衬衫,仍然笔直站着,对严院长道谢:“严伯伯,您辛苦了。”

  严院长年轻时,曾经在部队大院里供职,风头正盛的那阵子,当过几年陈老爷子的保健医。

  小时候陈涣之生病,基本都是严院长诊治的,关系也要格外地亲厚些。

  严院长点下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应当应分的事。倒是你啊,涣之,心外按压做的很好,很及时。”

  陈涣之面无表情的,指尖掐着一支烟,扬了扬:“举手之劳。”

  曲疏月缓过了劲,不敢短了该有的人情世故,何况对方是陈涣之。

  她往前走几步,仰起脸,张了张口:“陈涣之,今天万幸有你在。等爷爷好了,我一定登门致谢。”

  陈涣之看着她,因担心和恐惧而变得份外苍白的脸,像枝头摇曳欲坠的花瓣上的清露。

  夜雾深重里,她身上那份清丽羸弱的美感,又被放大了几分。

  对比这一晚上的周旋敷衍,没有哪一句话,比她现在说的这句更真心。

  连登门致谢这么正式,又琐碎复杂的礼数都用上了,可见曲小姐的诚意。

  陈涣之掐烟的指尖收拢了力道。

  他脸上仍然没有情绪:“你不需要这样,曲疏月。换做是任何一个长辈,我都会这么做的。”

  里间响起车轮擦动的声音。

  曲疏月回过头,看见爷爷被推了出来,没空再与他多说,跟着车到了ICU门口。

  曲慕白老迈的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她一直隔着道门守着,等爷爷醒来。

  严院长见只有她一个小辈在,也不好聊手术方案,因问道:“曲局来了没有?”

  曲疏月眼神茫然着:“我给爸爸打过电话,应该快到了。”

  二十来分钟后,曲正文才赶到医院,特护病区这一层很安静,他的脚步声听来尤为沉重。

  曲正文气喘吁吁:“月月,你爷爷怎么样了?”

  “目前抢救过来了,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是要手术。”

  曲正文一听就觉得不妙:“手术?你爷爷这么大年纪,还能上得了手术台吗?”

  曲疏月靠了长椅坐着,眼神焦灼在地砖上:“姑姑明天早上会到,等听完严院长的建议,大家商量一下吧。”

  这种大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尤其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但曲慕白的身体逐渐恶化,不手术的话,说不准,哪天夜里又发作一次。

  谁能保证,每一回都有人在他身边,每一次都救治这么及时呢。

  可拍板做手术的话,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做决定的人不免要追悔,家人之间也要互相责怪。

  曲正文看着女儿,她纤弱的身段,罩在一件尺寸偏大的西装里,更添楚楚。

  她长大了,长成了窈窕玉立的模样,低眉敛首间,一股说不出的温软如水。

  他这个当爸爸的,好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女儿,尤其是她高中毕业后。

  曲疏月自打上了大学,几乎断了和这边的来往,只有逢年过节,在老爷子那里才能见上一面。

  碰了头也说不了两句话,无非关心她的学业,可曲疏月学习一直认真,只好提醒她注意身体。

  春节又是在大冷天,父女两个见了面,回回都叫女儿当心保暖,别说曲疏月烦了,连曲家的佣人都听腻了。

  没多久,慧姨拎着大包小包来了,都是一些住院的必需品。

  曲疏月说:“慧姨,您又回去了一趟吗?”

  慧姨点点头:“是啊,陈先生开车送我去的,他说这里什么准备都没有,等老先生醒了,也照料不好他的,再者,我们也要洗漱啊。”

  她的视线绕过慧姨,望着身后的陈涣之,感激的点了一下头。

  曲正文很意外,又有几分惊喜:“涣之,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涣之眉心微蹙着,下巴点了一下曲疏月:“送她回家,正好碰上爷爷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