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寸舟
他们两个是高中同学,这一点曲正文是知道的,毕业后仍有来往,也正常。
曲正文客气催促他:“这么晚了,你还为我们家的事奔波,我怎么担得起?快回去休息吧。”
事实上,他并不敢劳动陈涣之做这些。同时,心里边也蒙了个疑影:这陈涣之,总不是在和他女儿交往吧?
否则按他养尊处优的习性,怎么会医院家里两头来回跑?这样肯效力。
曲正文平素的饭局上,说起陈家这位公子哥儿,虽然以夸居多,但有见过的,说陈涣之能力和水平是有的,但架子也大。
这小子自行其是惯了的,连他爸爸和爷爷都使唤不动,日常在家时,逆不得他一根骨头。
见陈涣之要走,曲疏月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你的衣服,谢谢。”
陈涣之接过了,他指了下椅子上的行李袋:“里面有你的外套,记得穿上。”
曲疏月愣了一下,旋即说好。
只不过,什么时候他还变成个细心人了?
高中的时候,陈涣之明明还是一个十分不解风情的直男。
大冬天的,大家都在操场鼓冷风,李心恬往他身边靠了又靠,不停的搓着手呵气。
陈涣之硬是来了句:“你不是站这里的,不要插队。”
然后扯了曲疏月过来:“跑哪儿去了?不出早操了你,想扣分啊。”
差点没把身边那些男生笑死。
曲疏月想,可能他们失联的这些年,李心恬在他的身边,充分发挥自己的魅力,把陈涣之生生扳过来了吧。
陈涣之接过衣服,明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而这里,他确实没有理由,也没合适的身份再待下去。
他朝曲正文点头告辞:“那我先过去了,曲叔叔。”
曲正文送他到了电梯口,还担心不够,坚持要送到楼下去,是怕失了在陈家人面前的礼数。
慧姨在楼上看着,对曲疏月说:“月月,你爸爸一个长辈,还给人小陈关车门。”
曲疏月没说话。这不奇怪,曲正文虽然资质平平,年轻时也不大会逢迎,但在染缸里数十年,早就泡得变了颜色。
何况是钟鸣鼎食的陈家,陈涣之的爸爸在京城正当红,他难道还会不明白这些?
她从包里拿出条披肩围上:“哪止啊,慧姨。你等着看好了,上来就要问我和陈涣之的关系。”
曲疏月说完,往监护室门口站近了一步,好看得爷爷清楚一点。
“叮”的一响,电梯门应声开了,是曲正文走了出来。
他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曲慕白的情况,徘徊了几分钟,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没多久,曲正文的手机就响了,是廖敏君打来的,问老爷子是不是转危为安了。
他交代了几句,让她在家照顾好小女儿,不必过来。
挂了电话,曲正文自说自的:“你阿姨,担心爷爷的身体。”
真担心会只简单的打个电话吗?
曲意芙那么大的人了,家里还有阿姨,放她独自睡觉也没大碍。
廖敏君就不知道一起过来?
曲疏月心里虽这么想,但她没心思和曲正文争,面上不咸不淡的点个头,已读不回。
思忖片刻,曲正文又问:“看起来,你和涣之的关系不错,是这样吗?”
慧姨睁大了眼睛看曲疏月。不知道该夸她太通透,还是她太了解她的父亲。
曲疏月不欲多谈:“噢,最近一起吃过一次饭,没什么特别的吧。”
到了凌晨两点,曲疏月听见两声长长的哈欠。
她叫了一句爸爸,请他去休息:“慧姨收拾好 病房了,你先去睡一觉吧,不用大家都在这里。等天亮过来换我。”
曲正文关切道:“那你守上一整夜,身体也吃不消啊。”
慧姨说:“今天太晚了,一时半会儿请不到护工,明天我再去问问。”
曲疏月惨淡摇摇头:“不,就是有护工,我也是要在这里的。”
不亲眼看着爷爷清醒过来,她根本睡不着觉。
可能,是妈妈不在了以后,爸爸重新组建家庭,他有娇妻幼女,几乎不在她身上花心思了。
总是曲疏月伶仃一个人。
她时常感到,她在这世上的羁绊太少了,爷爷早已成为最重的惦念。
曲正文拍了下她肩:“你也不要太累,适当眯会儿。”
曲疏月说晓得了。用的是最陌生外道的语气。
慧姨听出来了,路过的值班护士听出来了,曲正文不可能听不出。
他短促的叹了声气,没说什么,抬腿去了病房。
早上十点多,曲疏月才去洗手间不久,她熬了一夜,实在太乏了,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不过三四分钟,就听见护士长在大声喊人:“患者室颤了,去叫严院长过来。”
这一回抢救时间不长,曲正文和曲疏月一块儿在门口等。
经过紧急除颤以后,指标暂时恢复了正常,但手术已经迫在眉睫。
曲正文还犹犹豫豫的,拿不定主意,不停问严院长成功的几率。
可严院长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话。
无非说,现在的医学很成熟,像这种手术做过成百上千例,其中不乏年龄比曲慕白更大的,但凡事都有个意外。
曲疏月听得心急,再怎么追问,严院长也不可能给他们家打包票。
还是曲粤文赶到了,她接过手术知情同意书,在上面签了字。
眼看着父亲被推进去,曲正文横了妹妹一眼:“你倒是胆子大。”
曲粤文反唇呛道:“那不然呢?眼睁睁看着爸爸没命?他禁不起手术,又能禁得起几次抢救!你不就是不想担责任吗?大家都看着的,这个骂名我来当,孝子贤孙的美誉归你。”
曲正文数落她:“我只是在和你商量,说话何必这么难听呢!”
“对不住哥哥,我这人本来就不会拐弯儿,在国外待了这么久,更不通情理了。”
廖敏君送完孩子上学,终于也露了面,她脚步匆忙:“老公,爸爸他还好吗?”
曲粤文抿嘴看她,讥笑道:“大嫂来的够快的,比我这个在国外的,还迟了半小时。”
第11章
曲粤文才刚说完,曲正文就撇了下嘴角,发出啧的一声。
但廖敏君还要招惹小姑子,她笑说:“二妹没成家,身边也没个孩子,等你当了妈妈就知道了,那真是,一刻都放心不下的。”
全家都知道曲粤文是不婚主义。
身边来来去去的,倒是有几个年轻男人,但要么是生意伙伴,要么是同门的师兄弟。
年前她刚和一个,谈了三四年的男朋友分手,曲疏月问她为什么。
曲粤文说:“他居然对我求婚了,OMG,这也太可怕!我们三观不合。”
她今年四十好几了,就从没想过要定下来,根本不动成家的念头,更遑论生孩子。
廖敏君这番话说的夹枪带棒,又不阴不阳,听得曲粤文直蹙眉。
到底当着这么多医护人员,曲粤文没有发作,将火气压下去。
曲疏月在旁拉了一下她:“姑姑,坐了这么久飞机,你累不累?”
曲粤文摸了摸她的脸:“你在这里守了一夜,眼下都熬出乌青来了,去睡会儿。”
她摇头,还是不愿意离开这里:“二十几岁的人,熬个夜算什么,我等爷爷出来。”
曲粤文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嘴唇颤了颤:“爷爷真没有白疼你。”
廖敏君也插了一句嘴:“是啊,你爷爷啊,最疼的就是你了。”
言下之意,曲慕白这个当爷爷的,对孙女两个不公不正,明显冷待了她的女儿。
曲疏月没有理,她的睫毛轻眨两下,往手术室那边,投去担心的一眼。
她细声问:“姑姑,爷爷会平安出来的,对不对?”
“对,爷爷会出来,他不舍得丢下我们的,放心吧。”
“姑姑这一次回了国,就不能多待一阵子吗?爷爷平时总念叨你呢。”
“会的,姑姑要住很长一段时间。”
姑侄俩一说一应,彻底将那两口子撇在脑后,全当她是个外人。
廖敏君斜过去一眼,忿忿站在了自己老公身边,小声说:“看看你女儿,多厉害。”
她对曲疏月的一贯看法,就认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软刺头。外表温柔,肚子里的心计一点不比谁差,常常三言两语就刺中了要害。
只不过,曲疏月是个年轻腼腆的小姐,轻易不愿与人针锋相对。
吃过几次暗亏以后,廖敏君也不怎么敢去惹她,除非涉及自身相关利益。
这边老爷子还在里面做手术,生死未卜。
门外站着的三个女人,一个是一根肠子下来的妹妹,一个嫡亲女儿,剩下的那一个是枕边人。
她们之间不对付,时刻会因为一点争端吵起来,闹得不好看。曲正文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他瞪了一眼廖敏君:“行了,你少说两句吧。”
廖敏君嘟囔了一声:“我哪儿敢说话,不都你女儿在说嘛。”
这场手术一直持续到傍晚,不到中午,廖敏君就说要接人,先走了。
曲疏月吃不下什么,只喝了一点慧姨熬的绿豆粥,不到五口就说饱了。
曲粤文人虽然到了国内,但胃好像还没回来,接连酗了三杯摩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