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寸舟
“结婚嘛,哪有轻省的。”曲疏月单手?提着?裙摆,穿着?细高跟,小心?踩在?鹅卵石地面上:“你不也一样辛苦。”
陈涣之推开半高的铁栅栏门,先把曲疏月让进去。
草木繁盛的院子里,低矮的金叶菖蒲上,铺着?一层金黄的梧桐。
进去后,曲疏月径直上了?二楼套房,把鞋子踢掉,弯腰揉着?小腿。
穿高跟鞋站了?一天,又没吃几口东西,到现在?,她又饿又乏。
曲疏月光着?脚,站起来,走到浴室去拿一次性拖鞋。
听见楼下“嘭”的一声,紧接着?传来咔哒的响动。
应该是陈涣之在?锁门。
白天一直忙着?应酬,堆起笑脸,对各路显贵们?,对两家的亲戚们?,对她的同事,对每一个人笑,笑完碰杯敬酒。
曲疏月无暇顾虑晚上的事情。
此刻宴席陈毕,她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处理和?陈涣之共处一室这件事了?,这比任何?事都要考验人。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陈涣之那段健旺的步子,总像是踩在?她心?上。
咚、咚、咚。传到心?头,成?了?又缓又重的声音,压得?她呼吸都不畅快。
曲疏月撑着?洗手?台,一只手?扶了?胸口,把她的脚伸到拖鞋里。
门一合拢,为了?掩饰紧张,她无所适从的,大力锨开了?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冲流下来,又打着?旋儿,顺着?半圆的孔消失不见。
水流声不断里,曲疏月听见他走了?进来,她很?快 站直,装作专心?致志在?洗手?。
陈涣之换了?鞋后,也挪过来,和?她一起洗。
他低头,瞥了?曲疏月一眼:“不用洗手?液吗?”
看她那么用力的搓,白嫩的手?背都搓得?泛红了?,也搓不出东西来。
曲疏月啊了?一声:“用、用的。”
陈涣之挤出一泵,用虎口抹在?她的手?心?里:“喏。”
是很?快的一下,但蹭得?曲疏月心?里,酥酥麻麻,过电一般。
曲疏月飞快的揉出泡沫,放到龙头下面冲干净。
她扯出纸巾擦手?:“你先洗澡吧,我?腿还?有点酸,休息一下。”
曲疏月擦完,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慌张退了?出去。
陈涣之回过身,低头时,蓦的笑了?一下。
第18章
曲疏月趿着拖鞋, 去冰柜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后,咕咚吞下去半瓶。
她捏着瓶身, 眉头微蹙, 心内思想斗争得厉害。
这明明是个三卧套间,陈涣之为什么非往这里来?都没人了还装给?谁看。
大家白天那么累了, 晚上各自?休整,明天再继续表演, 不好么?
还是说, 人家不打算在这上头弄虚作假, 就?是要做一对有名有实的夫妻?
那......那好像也挺合理的。
证领了, 关系合法。婚宴结束了, 事实合规。
话又往回说, 这好像本来就?是夫妻间的义务?
但总归有点?别扭的。
他们这么曲折晦涩的关系, 要真进入那个步骤, 确定能做得好表情管理吗?
任谁都会?觉得拧巴又尴尬的吧?
何?况, 曲疏月没有任何?的经验可供参考,有也仅是余莉娜的一点?口头授课。
她还没有认真装进去多少。
曲疏月摸出手机来, 在某乎里真诚提问:「各位兄弟姐妹,你们平时拒绝和丈夫同房的理由是什么?要管用的,急急急。」
她捏着下巴等?答案,在廊灯高?照的过道里绕来绕去时,陈涣之出来了。
灯光下, 他眉角处散下的两绺额发, 漆黑如墨点?。
陈涣之叫了她一句:“曲疏月。”
“嗯?”
她没设防的, 稚嫩应了他一声,猝然抬起?头, 那模样天真极了。
因为身高?有限,她不穿高?跟鞋时,平视的目光只够到他胸前。
曲疏月看着两颗水珠,从他的喉结凸起?的脖子,滑过紧实平滑的胸口,一直落到他的小腹上。
造孽啊,陈涣之居然裹着浴巾就?出来了,一点?都不避嫌。
有没有起?码的边界感呀这个人!
她不敢再往下看了,低着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脚尖上。
曲疏月微红着脸,清了下嗓子:“你那个,把衣服穿上。晚上风太大了,小心?着凉。”
陈涣之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纱帘:“嗯,风真是大。”
“......我去洗澡了。”
曲疏月这才注意到室内门窗紧闭着。
她丢下手机,随手扔在了低柜上,飞快的进了浴室。
她把身上昂贵的礼服脱下,折好放在洗手台上,明早用防尘袋装上带回去。
淋浴间里,粗粝磨砂的地砖很凉,曲疏月光脚踩上去,那股寒意直通天灵盖。
她洗完,擦干后裹上浴袍,才发现这家酒店的款式偏小,陈涣之那么高?大的身材,穿上可能比裹浴巾还尴尬。
好吧,刚才算冤枉他了。
曲疏月披散一头长发,刚吹干,蓬松卷曲的垂落肩后。
她慢腾腾走出来,眼角的余光往床上瞄了一眼,没有人。
再转头一看,陈涣之站在她刚才的位置上,抱着臂,斜倚在一排黑桃木矮柜旁,等?水烧开。
他眼眸低垂,看不出目光落在什么地方,沉默不语。
曲疏月偏了下脖子,打算走开,刚动?了两步,才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手机!去洗澡之前,她把手机丢在了案台旁边!没关屏幕!
曲疏月深呼了一口气,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缓下脚步往回走。
手机还在原处没动?,只是这么长时间,屏幕已经自?动?熄了。
老天保佑。希望陈涣之没看见她离谱的提问。
她若无其事的拿起?来,刚转了个身,忽然听见嗒的一声,水烧开了。
旁边等?着的陈工却没动?,反而开口叫了她一句。
曲疏月背对着他,悄悄的,做了两个深呼吸。
她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怎么了?”
陈涣之已经换了套家居服,褪去了穿衬衫的成熟儒雅,几分少年气。
他垂下手臂,站直身体,不紧不慢的倒了两杯茶,示意她坐。
曲疏月捡了张凳子坐下:“有事要和我说?”
陈涣之把茶推给?她,反问了句:“你难道,没有事要和我说吗?”
曲疏月想了想:“有。”
他们以后就?要一起?生活,日常难免会?有个小磕小碰,有些需要特别注意的方面,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
陈涣之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让她继续。
曲疏月喝了口茶,淡淡的茉莉味萦绕在舌尖,味道不错。
她放下杯子,开门见山:“我们虽然结婚了,但你也知道大家都是什么心?思,我就?不多说了。”
陈涣之老神在在的坐着:“还是多说吧。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既然他一定要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
曲疏月也不客气:“就?是你和我,都不想结这个婚,所?以......”
“那我想你搞错了。”陈涣之猝不及防打断她:“我需要结这个婚。”
曲疏月抬起?头,正对上他冷静自?持的眼神,幽深莫测。
她沉默了几秒钟,旋即,扬唇漠然一笑:“想要和需要,这当中还是有差别的,不是吗?”
他们想法各异,在彼此探究的目光里,对峙了足足一分钟。
陈涣之这才发觉,她变了,或者?也可以说,她没有变过。
人为塑造出的、温柔乖巧的假象,一直以来,就?是曲疏月驯服这个世界的方式。
过了一会?儿,陈涣之终于?开口:“继续。”
某种程度上已经默认她的观点?。
这么半天,才在第一点?上达成共识,曲疏月感叹,他们的沟通成本太高?了。
她沉下心?来,接着说:“我是这么想,在外面我们互相配合,演好一对和睦夫妻。但到了家里,最好能各过各的,留出必要的私人空间,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你认为呢?”
陈涣之的后背贴在椅子上,搭了腿坐着,眉眼里隐约的剑拔弩张。
隔着明亮的灯带,他略点?了下头,口气意外的温和:“你高?兴这样的话,那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