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云暮 第30章

作者:一寸舟 标签: 豪门世家 业界精英 轻松 先婚后爱 现代言情

  曲疏月到了一楼书房。红榉木门虚掩着,没有关上,但?她还是敲了敲门:“妈妈。”

  “请进。”

  她推开门,江意映笑着让她坐:“喝杯热茶。”

  曲疏月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您找我有事?”

  江意映的脸上从容沉静,也不以?长?辈自居,语气亲近似姐妹间谈心。

  她笑:“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和你聊聊天。当了一天陈家的儿媳妇,什?么感?觉?”

  曲疏月打?量着这个斗彩杯,一时愣神。

  最大感?觉应该就是累,从昨天到今天,她见了太多的大人物。

  下午陪着江意映在家属院里?散步,一路的招呼打?过去,都是在新闻上经常见到的熟面孔,哪一个都不是小角色。

  人际交往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但?不难,并不代表这样就不劳神。

  曲疏月觉得,她和从前那种?轻车简行的生活,似乎在慢慢脱节。

  仿佛一下子被架到了另一个圈层的舞台上。

  她需要无时无刻的光鲜,无时无刻的美丽,无时无刻的端庄,来应付这些挑剔的眼光。

  曲疏月坦然承认:“其实,我还有点没适应。”

  江意映微笑了一下:“是这样,都会有一个过程的。当他们家的儿媳妇,派头有的,听起来也很风光,就是不会太轻松,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她点头:“我知道?。爷爷都跟我说了。”

  曲慕白说的很清楚。

  他说,和咱们家来往的,都是些本?着赏玩心的文人,不过到家里?坐一坐,高谈阔论一番,品一品曹衣带水、吴带当风的笔法,也就罢了,没有什?么心眼子。

  但?陈家就不同了,因为权势太盛,进进出出的,无一不带着功利和目的,话里?有话,要很小心的分辨。

  江意映诚心夸赞:“你爷爷是极具风骨的,老?一辈的艺术家里?头,我最钦佩他。”

  曲疏月笑:“妈妈过誉了。”

  正说话,江意映扶着桌子站起来,从书柜上取下一个表盒。

  那盒子的样式看起来有些年头,一打?开,果真是一只百达翡丽的中古表。

  江意映推给她:“妈妈的一点心意,欢迎你到我们家来。”

  曲疏月当下便?婉拒:“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再说,爷爷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

  她交到儿媳手上:“那是涣之爷爷的态度,这是我的态度。何况这不是新买的,是个老?物件了,大约比你的岁数还要大。”

  老?钱阶级的作派,一贯不爱那些时兴作秀的东西?,而是大量收藏古董,传承给下一代,以?示家族兴旺百年。

  记得曲慕白以?前跟她说,半新不旧,才?是真正的大富大贵之家。

  仔细看这支表,椭圆形的表壳,糅合了最正统的审美和最简洁的样式,编织质感?的表链保养得宜,一眼看不穿它的来历。

  曲疏月看江意映这么坚持,小心收下:“谢谢妈妈。”

  “一家人,哪用得着总是谢啊谢的。”

  婆媳俩又深聊 了一阵,江意映看天色不早,让她去休息。

  曲疏月起身告辞:“那我先上楼了,妈妈,您也早点睡。”

  窗外月色升起,斜照着半个庭院,影影绰绰。

  曲疏月拿着表盒上楼,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刚走进卧室,她听见里?面传来持续不断的水流声。

  曲疏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是该洗澡睡觉的时候。

  她把表盒放下,没多久,陈涣之从里?面出来了。

  昨天提过要求之后,他很守规则的,睡衣睡裤都穿得整齐。

  曲疏月主动和他打?个招呼:“你先上来了。”

  陈涣之给自己倒了杯水:“嗯,你去了妈妈书房?”

  “对,随便?聊了两句,没别的。”

  “忙了一天,早点休息。”

  “嗯。”

  这之后再没话说了。

  曲疏月想,他们夫妻交流起工作来,比她跟方行长?汇报还省事。

  她拿起床尾凳上,朱阿姨新准备的睡裙,已经过了一遍水,烘出香氛精油的味道?。

  等她洗完穿好,才?发现?这睡裙不对劲,大了一个号。

  穿在曲疏月身上,松垮的掩映着她的身体,幸而领口?不算很低。

  她是揪着衣领出来的,生怕不小心掉下去,出丑倒还是小事。

  就怕被他误会成别的意思。

  毕竟,夜深人静,窗帘紧闭,黑色真丝。

  这些字眼组合到一起,难免令人浮想联翩,正经人也会想歪。

  陈涣之背对着她站在露台上,昏淡的夜色,廓出他高而劲瘦的身形。

  他在接一通电话,指尖擎着一支烟,没有点。

  曲疏月听了三四句,讲的是英语,他那把低沉的嗓音下,伦敦腔很正的语调。

  也不知道?陈涣之什?么时候去伦敦生活过。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曲疏月回过头,很惊悚的认识到一个事实——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它摆在更高一阶的地板上,灰白色调的罗马假日床,堆着四个枕头。

  余下的空间,是几个大的樟木柜子,陈列着陈涣之的奖杯,还有一些瓷瓶玉器。

  连一张能睡人的沙发都没有。

  要命。

  难道?要让陈涣之睡地上?或者把他赶去别处睡?

  拜托,这是他们陈家,耳目众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佣人进来添水倒茶的,让她们看见真的好吗?

  她还没想出辙来,露台上的那顿越洋电话,已经打?完了。

  陈涣之走到她身后:“洗完澡了?”

  曲疏月转头看他,迷茫的眼神中无意识的,散发求救的信号。

  陈涣之问:“怎么了?”

  他太熟悉这个目光,每次她有题解不出或是上课没听懂,就会这么看着他。

  焦急的无助里?,掺杂一点撒娇的意味,只是她自己不觉察。

  只是陈涣之没有想到,过了九年时间,他还能够再看到这段目光。

  不等到曲疏月说出问题,他插着兜,低下头,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曲疏月钳着领口?,瞥了他一下:“你在笑什?么东西??”

  陈涣之语速飞快:“没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瞬间,你有什?么事?”

  她注视着他,伸手指了一下床:“你看。”

  “我看到了,没办法,今晚只能这样。”

  曲疏月看了一眼羊绒地毯,眼珠子转了转:“要不然,你将?就睡一下地上......”

  陈涣之很理?直气壮的:“我的腰不太好,只能睡床。”

  她问:“那你的意思是......我睡地上?”

  陈涣之睨了她一眼:“我记得读高中的时候,你阅读理?解一直是满分?”

  “什?么意思?”曲疏月蹙起眉问。

  他真是稳如老?狗,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打?哑谜。

  “刚才?我哪一个字说了,要让你今晚睡地上?”

  曲疏月好笑道?:“那不睡地上,我去睡浴缸吗?”

  陈涣之微抬下眉:“请问,我们俩同时躺在床上,是犯了哪一项天条吗?”

  “.....倒没有,可是我们昨晚说好的,要分开睡。”

  陈涣之沉默了几秒,像在思考什?么艰深的问题,意味深长?的看她。

  曲疏月被盯得不自在,她修长?的脖颈缩了缩:“干嘛?”

  “哦,没什?么。”陈涣之缓缓开口?:“我只是很好奇。”

  “好奇什?么?”

  “像你这么刻板的作风,是怎么能做好工作的?”

  笑她不懂变通!

  “......睡吧。”

  曲疏月忽的松了手,任由衣领掉下来,破罐破摔的,掀开薄被躺了上去。

  再争下去,不知道?陈涣之这张嘴,还要全方位无死角的,阴阳怪气出什?么来。

  反正她是不可能睡地上的,谁要为了狗男人委屈自己啊。

  她把被子胡乱一拉,盖住了自己半张脸,露个脚脖子在外面。

  曲疏月换了副凶狠语气:“你把灯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