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五月的北疆,天气相较于别的地区还是偏冷,杨秋瑾穿着两件春里衣,外套干部列宁服,隆起来的肚子被三层衣服盖着,胎动依然明显。
陈胜青隔着布料,摸到两个小鼓包,一股老父亲的喜悦感充斥在胸间,他一脸温柔地笑起来,声音温润如春雨道:“这是二宝的手,还是他的脚?”
他一笑,如沐春风,完全没有刚才那种冷面骇人的杀气感觉,杨秋瑾松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肚子说:“这谁知道,我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儿,把肚子掀开给你和大家看吧,那多羞人啊。这孩子之前在肚子里都懒懒散散,懒得动,现在可能是长大了,肚子里的活动空间小了,她觉得不舒服,胎动比以前多了,你要想看她是动手还是动脚,等回到家里,她再踹我肚子的时候,我再叫你看。”
陈胜青还是第一次体验自己孩子胎动的感觉,心中那个为人父的激动情绪,倒让他先前生出来的戾气渐渐平息。
他站起身,冷冷看着项安福等人说:“去把你们的工作证,介绍信补齐,再来我妻子的养殖场做调查。在你们没补齐证件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前,谁敢再乱来,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来头,敢动我的妻子一根手指头,我要你们的命!”
项安福等人已经见识过他的狠戾模样,纷纷吓得往后退
项安福也害怕此人发疯,面上逞能道:“这位军官同志,请你冷静点,你要是暴力阻拦我们革命小组工作,包庇反、革、命份子,你的军职也保不住。”
“我的军职保不保得住,不是你们这帮杂碎能做主的。”陈胜青从背后掏出随身带得手枪,将枪口对准项安福,“我再说一次,没有足够的证件证明你们的身份,你们别想踏进养殖场一步。”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项安福伸手,气得不轻地指着陈胜青说:“你们等着瞧吧,我马上就跟首都那边打个电话,让军部那边好好查查你,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慢走不送。”陈胜青面无表情地把枪插回背后,军装上的红星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
项安福差点被那光芒闪瞎眼,气急败坏地带着一帮人走了。
他们走后,杨秋瑾场门口聚集的职工道:“都看见了吧,农场到了关键的时刻,这群人决定了咱们养殖场以后还能不能开,咱们是否还有工作做,是否能拿工资养活一家人的命运。你们也该知道,我当年从翟书记手里提议申请创立养殖场,再把养殖场扩大,场里招你们来当工人,工资福利待遇都比农场职工高,有多不容易。这个时候咱们要不团结一心,对抗外来势力,咱们养殖场,还有农场就完了!”
场里的大部分职工都是之前闲在家里的家庭妇女,她们十分珍惜养殖场这份工作,一听她这话,一个个惊慌失措地问:“杨场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不要慌,进场里以后,把场里所有不合常理的东西全都清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不符合政策的东西,同时咱们场里多买些符合政策的标语、报纸、画报贴在墙上,凸显咱们支持革命的热情,之后该干嘛就干嘛,记住要谨言慎行。”杨秋瑾说。
“明白了。”
管理场门钥匙的杨秋月把场门打开,职工纷纷散去,按照杨秋瑾的要求,来个大清理。
杨秋瑾带着陈胜青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一张扶手椅子上道:“胜青,他们要真给首都那边打电话,军部真的会派人彻查你吗?”
“他们打电话也没用,现在军部和那□□势同水火,我无论是出身还是军功,在边防部都是有迹可查,毫无问题,军部是不可能为了那些狗杂碎,裁掉自己人。”陈胜青说。
他这么一说,杨秋瑾就放心多了,转头说起另一件事情:“刚才你去掐刘大宝的脖子,眼睛都红了,我怎么跟你说话你都不听,你是不是有战争创伤后遗症,暴怒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你要不要去军部医院看看?”
“每个上过战场,目睹敌人或战友死亡的军人,都会留下战争创伤后遗症,这很正常,这几天有空,我会去军医那里看看。”陈胜青垂下眼眸,不可否认道。
杨秋瑾敏锐地察觉道他的低落情绪,小心翼翼的问:“你这次执行任务,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胜青倏然握紧双手,低着头,沉默半响,哑着声音说:“这次任务,因为我的一意孤行,要求士兵们穿过沙尘暴,执行最后一项任务,结果造成一半士兵伤亡,阮连长和另外两名士兵身负重伤,现在都躺在军医院里,生死未知。”
杨秋瑾知道阮连长就是阮向明,那位长相憨厚的年轻小伙子,陈胜青把他看得像宝一样,走哪都带着他。
这次阮向明深受重伤,而他作为指挥官却好好的活着,难怪陈胜青情绪那么不稳定,他现在肯定无比愧疚自责。
杨秋瑾站起身来,将陈胜青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他:“那不是你的错,军人外出执行任务,都是做好了要牺牲的准备,我相信你之所以做出那样的决定,肯定是当时情况已经危急到不容错过的地步。在危险面前,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这不是你们军人一向的作风吗?别太自责了,我相信阮连长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一定会撑过去,活得好好的。”
女人温柔的话语,渐渐抚慰陈胜青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他听着杨秋瑾心脏跳动的声音,整个人渐渐安静下来。
两人相拥不到一分钟,不知跑哪鬼混的于聪,匆匆跑进来说:“杨场长,农场那边大事不妙啊,团委各个办公室被砸个稀巴烂,翟书记被那帮革命份子抓了起来,扔到牛棚子里,跟郑教授、蔡教授等等教授一起被那帮革命份子批D,其他职工也相互斗了起来,现在农场乱成一锅粥。”
“什么?”杨秋瑾松开陈胜青,面露焦急,“农场的保卫科,武装部就没拦着,任由那些革命小组乱搞?”
“这不是农场有一部分职工早就看翟书记、郑教授他们不顺眼吗,一窝蜂的跟着闹革命,保卫科,武装部也不能把他们压下去。”
“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都忘记他们如今过得好日子,是谁给得了!”杨秋瑾气得胸脯起起伏伏,“不行,我要过去看看。”
“秋瑾,别冲动。”陈胜青伸手拉住她,“你现在是个孕妇,又要保住养殖场,已然是分身乏术,你现在就算是去农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帮革命份子,把翟书记、郑教授他们折磨致死吗?”杨秋瑾红了双眼,“我们农场有如今的成就,都是他们推行研究的啊。”
“我知道的秋瑾,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陈胜青问于聪,“于副场长,农场的干部,除了翟书记,还有别人被抓吗?”
于聪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但是那些干部被革命小组明令禁止停止工作,等待他们的审查。”
“既然领导班子还在,那么农场干部们之前商量的应对政策,还能执行。”陈胜青冷静的分析道:“再不济,你们可以走最后一条路。”
杨秋瑾眼睛一亮,“凌高盛?”
“嘘——”陈胜青伸出手指,抵着嘴唇,示意她于聪还在。
接下来的几天,天山整个农场的职工都处于停工,四处被人斗,又到处斗人的疯狂景象中。
农场乱成一团乱麻,首都来的革命小组,自以为拿捏住了天山农场的把柄,每天都拿着鞭子,抽打着农场一众知识分子、下九流成分的人,发泄自己对高级知识份子及干部的怨恨情绪。
从前这个些干部、高级知识份子,吃着细粮大肉,住在干净整洁的房子里,干着最轻松的活计,赚着丰厚的工资,娶着城里漂亮的女人结婚生子,享受着城里最好的人生。
而他们这帮革命份子,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赚着最少的钱,吃着最差的食物,住着最差的房子,娶着乡下又土又丑的女人,生一堆难看的娃,日子毫无盼头。
如今变天了,漫山的口号,满城敲锣打鼓搞革命,他们翻身成了革命斗士,从前那些个知识份子都成了臭老九,那些高高在上,拿捏着权势官威的干部都成了反、动、派,从前那些跟自己有过过节的街坊邻居,甚至是同学朋友家人,只要不顺自己的意,都可以给他们扣上帽子,把他们往死里斗!
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冲昏了这些人的脑袋,人们纷纷举起木棍拳头,砸向了那些剥削反、动者的家,将那些看不顺眼的人一一踩在脚下,笑的一个比一个灿烂。
当他们自以为是,以为能好好出口恶气,以为能把那帮干部、知识分子逼死之时,却没料到,农场那帮头发花白的老骨头,无论他们怎么侮辱鞭打他们,那帮老骨头都咬牙死撑着,绝不自尽寻死。
而农场从一开始的热情招待他们,过不了一个星期,就缺水断粮,把他们饿得头晕眼花,问农场的其他干部,纷纷都说,因为他们闹革命,农场没人生产了,地里荒废庄稼无人打理,长满杂草,庄稼作物长不起来,冬季存储的粮食才交了春税,仓库的粮食所剩无几拉,围绕农场的沟渠,也因为无人治理,堵满了各种淤泥河沙,水流不通,可不就缺水缺粮么。
革命小组一听,那还得了,他们奉命来到边疆,除了工作,还想在农场狐假虎威,好好的吃喝玩乐一阵,把想斗的人都给斗死了,这才回到首都复命。
现在该死的人一直强撑着不死,诺大的农场停止生产,没有粮食和瓜果蔬菜吃,这不是有人存心作梗,让他们不好过吗!
正当这帮革命小组气势汹汹,想要抓住农场其他干部问责之时,半夜他们睡得朦胧之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农场不知什么出现了一帮蒙头盖面的土匪,将他们从睡梦中抓走。
他们从梦中清醒过来,大声呼救,却听见一个人说:“别喊了,天山农场的保卫科和武装部不是被你们叫停解散了,现在天山农场就是一个废场,之前因为有武装部持枪把手,我们不好跟他们硬打,现在没有武装部的人,我们正好可以洗劫整个农场人家和仓库。而你们,穿着不俗,一看就是从大地方来的人,我给你们一个时间,你们最好写信让你们的家属邮寄钱票过来赎你们,不然你们的结局,可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夜半三更,一群人数不下五十人的蒙面流匪,各个荷枪实弹,举着火把,在农场职工房屋前,挨家挨户的抢劫钱粮,要有人反抗,轻则把
人往死里打,重者直接给一梭子,整个农场一片哀嚎。
项安福等人万没料到,边境地区的流匪竟然这么猖狂,他们把首都来的革命小组,还有从区里来的小红兵,农场里附和革命小组行动的一众革命激进份子,近七十多个人,全都用绳子五花大绑地绑了起来,在他们持枪威逼之下,上到几辆大卡车,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不知道开了多久,等到目的地时,天已经快亮了。
这个时候,项安福等人才发现,他们被那群流匪带到了一处沙漠之中。
周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黄沙,没有任何植被水源,他们手脚被捆着,集中窝在一个沙窝子里,头顶着烈日,持续三天,没吃过一口食物,喝过一口水,各个被晒得头晕眼花,嘴唇干裂,一个个向那些劫匪告饶,求他们给点水喝。
结果那些劫匪,操着一口浓重的少数民族口音,先一人踹他们几脚,只踹得他们心窝子吐血,瘫倒在地,这才慢条斯理道:“你们现在,在我们眼中就是赚钱的牲口,在你们家人把钱票邮寄过来之前,你们就要有当牲口的觉悟,想要吃的喝的,下辈子吧!”
众人心中一凉,难道他们要交代在这里?
这帮劫匪要求他们各自写信,给家属要巨额钱票,邮寄到指定的阿瓦地区邮箱里,到时候他们从邮箱里拿走装有钱票的信封,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而家属邮寄钱票,最少要一个多星期,才能邮寄到边疆阿瓦地区,要一直不吃不喝下去,恐怕没等到劫匪拿到钱票,他们就先饿死渴死了。
一时间,众人心里满是绝望。
第84章
太阳当空, 烈日高照。
这是项安福在沙漠的第五天了,期间那帮劫匪只给他们这群革命斗士喝了一点水,连口吃得东西都没有, 就让他们窝在沙漠窝子风吹暴晒。
想项安福、聂明红等人在首都干革命是何等的风光, 他们打着首都总革委会的口号,打着□□的名义, 在各个城市吃香的喝辣的, 四处横行, 想斗谁就斗谁,从没有失手过。
哪成想一朝来到边疆,他们的革命工作起初被各种阻拦也就罢了, 后面好不容易干得如火如荼, 他们的鞭子还没抽够那帮老东西呢, 居然被劫匪绑到了未知的沙漠里。
想跑, 跑不了, 只要想跑,那帮劫匪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打死他们, 想求救, 方便百里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他们到哪去求救。
持续几天高温暴晒,缺吃少喝,让项安福头晕眼花, 饥渴难耐,嘴唇干裂泛白,只能无力的蜷缩在稍微背风的沙窝子里。
他双目愤恨的盯着那帮抱着枪, 坐在帐篷前,只漏出一张嘴, 吃喝着罐头的蒙面劫匪,有气无力的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这么多天,你们不给我们吃喝,是想把我们都饿死吗?!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知道你们绑架的是谁吗?我们可是从首都来的革命小组,你们敢动我们,敢这么对待我们,就不怕我们一通电话,叫军队的人来把你们都杀光吗?”
那帮劫匪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哄堂大笑起来,其中一个男人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所谓的革命小组是什么货色,不就是一帮见不得别人好,打着革命的幌子,四处打砸破坏人家的房屋文物、家庭成员的下三货,你们真把自己当根葱,以为我们会怕你们?别说你们是从首都来的,就是你们顶头的那□□,敢出现在我们的地盘,我们想杀就杀!”
另一个劫匪更是挖他们的心窝子:“据我所知,你们的顶头上司,一直和军部不合,天天打压叫嚣着要夺军部的权,可惜军部的人宁愿死,也不绝不把军权交到他们手中,军部的人恨你们那帮人恨得要死,就你们这样的下三货,你觉得军部会理你们一下?他们巴不得你们都死光了才好,还会为了你们来杀我们?别做梦了!”
一个声音粗嘎,操着少数民族口音的劫匪说:“你们还得感谢那些边防战士和兵团武装部,一直在保护农场和边境,时不时就追缴我们,要没有他们,现在整个边疆都是我们劫匪的天下,哪轮得到你们在农场叫嚣。”
那人说着,几步走过来,用枪托往项安福的脸上狠揍几个嘴巴子,直揍得他嘴巴出血,这才往他脸上唾了一口说:“给我老实点,再废话直接送你去见长生天。”
项安福疼得脑瓜子嗡嗡作响,自古就说边疆是凶险之地,内陆兵官前来镇压此地,都是拿自己的性命赌命,先前他还不信,觉得一个区区边疆地区,不就是少数民族的人多了些,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面对这些草芥人命的劫匪,他心里那个后悔啊,早知道他就不该自告奋勇来边疆搞革命,想借机往上更上一层楼,更不该自作主张地叫那些武装部停止工作,害得这些劫匪有机可乘。
现在他的处境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这可怎么办!
他不想坐以待毙,晚上趁那帮劫匪昏昏欲睡之时,他凑在被绑的一众革命份子前,低声嘀咕:“各位同志们,咱们可不能一直这样被动等死,咱们得主动出击,想办法逃出去求救。”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其他人问。
项安福想了想,“我们得团结起来,从他们手里搞到一些吃得喝得,最好能弄些武器,然后想办法夺了他们的车,往有绿植的地方逃去。”
“可是我们手脚都被绑着,好几天没吃喝过东西,我现在饿得头晕眼花,说话都费劲,哪有力气跟那帮身强力壮的劫匪周旋。”
“对,刚来的两天,你们不是策划着在夜里集体逃亡,结果跑出去的人都被他们打死了,咱们七十多个人,现在就剩五十多个,那些死掉的人的尸体还放在我们附近,臭的我都睡不着觉,你们还有胆子跑?”
“我是不逃了,我现在又饿又渴,没有一点力气逃跑,他们爱咋咋地吧。”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着泄气的话儿,一个个都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实在是那帮守着他们的劫匪,下手是太狠了。
项安福道:“同志们,革命尚未成功,咱们怎么能轻易放弃,任由那群劫匪主宰我们的命?我们得行动起来,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你们难道不想活着回去,见到你们的家人吗?”
听到家人两个字,其他人眼里总算有了一点希望的光芒,“那你说该怎么做?”
“我们这样......”项安福凑到他们面前嘀嘀咕咕。
夜半三更,今夜沙漠之中无月亮,黑乎乎的沙漠腹地中,劫匪们昏昏欲睡,但有四五个劫匪端着枪,守着项安福等人。
项安福突然说自己想上厕所,随后又有另外几个革命份子也说想上厕所,两个劫匪骂他们麻烦,持着枪,带他们离沙窝子稍微远点的地方放水。
他们走了不到一分钟,沙漠之中突然呯的一声响起了枪声,其他熟睡的劫匪都从梦中惊醒,一个领头的劫匪从帐篷里走出来,大声吼着:“谁他妈的开枪?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帮狗娘养的东西要抢枪!”不远处传来一个劫匪的声音。
沙窝子里的人听得一惊,大家记起项安福说得计划,纷纷站起身来,不管不顾地分头四处奔跑。
“他奶奶的,都不想活了是不是!”领头的人一看那帮革命份子,竟然还敢不怕死的逃跑,举起一把枪,就朝他们奔跑的方向射击。
其他劫匪,也纷纷举枪射击。
呯呯呯,枪支弹药四处炸裂,带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儿,求生的本能,让不少人害怕的直接卧倒,不敢再跑。
然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聂明红却是咬着牙,在模糊的视野中,凭借自己白天记住的位置,向着那帮劫匪停在他们帐篷后面的车辆跑去。
可是那帮人的子弹像是长了眼睛,一直追着她射击,子弹呼啸间,她感觉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疼,随手一摸,脸上黏糊糊,热辣辣的,似乎在滴血。
“我的天呀,我中枪了!”她不敢再跑了,只能趴倒在地装死。
可是周遭的枪声并未停止,刷刷刷的子弹扫射声,一直在耳边,聂明红脑子一片空白,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我们要牺牲在这里了,这边疆地区的人也太野蛮了,难怪没人愿意下放到这里来干革命,这里的人都在造反啊!”
噼里啪啦,呯呯乓乓,一下又一下的拉拴枪响声不断,听声响像是来自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