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白思辰没有接,只抓住周粥的手,可怜巴巴地说,“苏允廉和苏锦生都以为我哥做这些,是对小六念念不忘,好不容易他身边出现了你,那个苏锦生就想方设法地把你往小六身上靠,借此想挑拨我哥和苏家老爷子之间的关系。嫂子,你可千万别中了他们的计,我哥那种人,他要是喜欢谁,那肯定是独一份的喜欢。”
周粥拿纸给白思辰一点点沾掉眼角的潮湿,“你哥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
白思辰亲昵地往周粥那边凑过去些,“当然不是,他不许我掺和你们的事儿,也不让我过来找你。”
周粥问的随意,“他都没有手机,你们怎么联系的?”
白思辰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她嫂子给她下的套里,她开始装傻,“我们这些天都没联系,是他之前跟我说的。”
周粥看她。
白思辰哪能受得住她嫂子这样清凌凌的眼神,她又灌下去一杯啤酒,拖着时间想了个漏洞百出的托词,“可能,我们,还有点……心有灵犀的感应吧,兄妹嘛,多少肯定有点。”
最后,她单手撑着头,拿手机翻出她哥的新号码,“嫂子,我不行了,我醉了,你能不能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白思辰说着话,人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在她哥和她嫂子之间x,她肯定站她嫂子,但又不能得罪她哥,她唯有装醉了,反正她醉了,她也不知道她都做了什么。
苏柏熠刚结束掉和祁少臣的通话,手机屏幕又亮起,他看到上面的号码,眉头一蹙,这已经是今天下午她打来的第四通电话,他划开屏幕,语气不耐,“不是说让你没什么事先不要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音,苏柏熠以为信号不好,他刚要把手机拿离耳边,周粥慢吞吞的声音传来,“她是你妹妹,为什么不能给你打电话?”
苏柏熠顿住。
趴在桌子上的白思辰咬碎了牙齿,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老话说得好,一物总得有一物来降,她哥再厉害又能怎么样,这不来了一个能治他的。
周粥直接撂了电话,手机屏保上的照片进到她眼里,她微微怔住,一上一下两张照片,上面那张是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并肩站在福利院的大门前,笑得阳光灿烂,下面那张应该是她们长大以后拍的,同样的地点,同样灿烂的笑容,所以,右边的这个女孩儿,就应该是……那位小六了。
周粥仔细看了那个女孩儿一眼,然后摁灭屏幕,她看着在桌子上趴着的白思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心里应该压着很多难过和惦念,却又假装自己过得很好。
苏柏熠很快找了过来,白思辰和周粥身边一直跟着人,他打个电话就能知道她们在哪儿。
苏柏熠走进包厢,周粥没看他,将杯子里还剩的半杯啤酒一口闷掉,拿着自己的包,起身往外走。
白思辰将醉一装到底,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会醒,苏柏熠盯着她那抖抖索索的眼皮看了半天,最后黑着脸,一手拎起了她的包,一手嫌弃地将她拎起来,直接扛到了肩上。
周粥结完账,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径自走出饭店,苏柏熠扛着白思辰走在她身后,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像夕阳洒落在天边的余晖,被拉得无限绵长。
有人先沉不住气,看着前面那随风而动的发梢,开了口,“你们在哪儿碰到的?”
周粥别说回头,连脚步都没缓一下。
苏柏熠两步追上她,和她肩抵着肩,侧头看她脸上的神色,又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周粥往旁边移一步,和他拉开距离,目视前方,没有任何开口的打算。
白思辰作为一个想隐身也隐身不了的电灯泡,被颠得难受,装死也装得难受,她闭着眼睛哼哼两声,想作为助攻稍微打破一下目前的僵局。
周粥扫一眼被扛在肩上的白思辰,眉心起了褶皱,她看他,冷冷道,“为什么对你自己妹妹,你也不知道温柔点?”
苏柏熠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他懒懒道,“我还对谁不温柔?”
周粥又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苏柏熠屈指,叩了叩她的手背,“说话,哑巴了?”
周粥猛地止住脚步,压低声音将话甩给他,“我早晨和你几次说话,你不也没理我,所以你那个时候也哑巴了,现在又好了?”
她真正生起气来,冷艳的眉眼里又带出另外一种鲜活劲儿,苏柏熠看着她,一时没移开眼。
装死的白思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柏熠嫌她碍事儿,不该出声的时候非要出声,他不耐烦地呵斥道,“装够了就下来自己走。”
“哦。”
白思辰乖乖从她哥肩膀上下来,她该庆幸她今天穿的是裤子,不然她哥连扛都懒得扛她,指定要把她扔包厢。
周粥不再管他们,继续往前走,苏柏熠扬手对停在角落的那辆车打了个手势,黑色的车立刻打开门,简晴和另外一个女孩儿从车上下来,快步走过来,白思辰哭丧着一张脸,她放羊般撒欢的日子又要结束了。
已经走到拐弯处的周粥停下来,回头,苏柏熠也抬眼看她,两人隔空对视几秒,周粥红唇轻启,面无表情地用口型送给他两个字,“骗子。”
苏柏熠无声冷笑,他要是骗子,她得是骗子的开山鼻祖。
等苏柏熠再上楼,他那不多的几件东西,连着两双拖鞋,已经被放到了门口,用的还是垃圾袋装的,不用猜,他手里的钥匙肯定也不管用了,门从里面反锁了。
他不紧不慢地敲三下门,隔几分钟,又敲三下,他也不急,隔个三四分钟,再敲三下。
终于把屋里的人给敲毛了,周粥坐在沙发上扬声道,“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放门口了,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垃圾桶,你赶紧该回哪儿回哪儿去,我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苏柏熠慢悠悠地回,“厨房最上面的柜子里还有我电脑,你拿给我,我马上就走。”
屋子里静了片刻,周粥回,“我明天给你寄回去。”
苏柏熠道,“不行,电脑里有重要文件,我今晚就得用,耽误不得,”他又添一句,“我不拿正事儿骗人。”
二十分钟过去,门口起了轻微响动,门打开一条缝隙,黑色垃圾袋里装着他的笔电被送了出来。
苏柏熠没有接那个垃圾袋,他直接伸脚抵住了门,周粥手里还拿着电脑,她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搡门,脚也没闲着,但她穿着软塌塌的拖鞋,就算是使劲跺在他脚上,也根本踩不出多少力。
就她这点小劲儿,苏柏熠轻轻松松就能把门推开,他偏要一松一紧地逗一逗她,周粥气得脸都红了,她要是够狠心,就该直接把电脑拽他身上,谁管会不会摔坏。
虽然这一层只住着周粥一户,两个人都不想闹出什么动静,推搡和撕扯都是无声的,最后周粥身上的劲儿都被耗没了,苏柏熠屈膝一用力,门打开,他一手拿住电脑放玄关柜上,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防止她摔倒。
周粥鼻尖上顶着细碎的汗珠,轻喘着气瞪他,“骗子。”
苏柏熠捏住她的下巴,漫不经心道,“说我是骗子,你难道就不是?论骗人这件事,我得管你叫老师。”
周粥看着他,突然就红了眼眶,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她真的恨透了他一次又一次地这样说她,就好像,她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骗子。
苏柏熠抬起她的脸,“哭什么?”
周粥使劲眨了下眼睛,想把眼里的泪憋回去,但是不行,她偏开头,缓过那阵情绪的波动,才重新看向他,平静道,“你知道吗,苏柏熠,我讨厌死你了。”
苏柏熠无所谓地扯一下嘴角,“讨厌我什么?”
她不回答,苏柏熠替她答,“讨厌我说你是骗子?”
苏柏熠从她眼里漫出的水雾中得到了肯定,他笑笑,“别装可怜,我有说错你一句?”
他盯着她的眼睛,没人知道他有多希望她能反驳他,他每次这样说,都希望她能理直气壮地反驳他,可偏偏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是这种该死的沉默。
沉默得让人心寒。
周粥也笑,她眼睛一弯,眼泪就掉下来,又被她很快抹去,“是,我是骗子,你以为你又能好到哪去,为什么你想说话的时候就说话,你想沉默的时候就沉默,你想给我冷脸的时候我就必须得受着,你厌烦我,觉得我不是个好人,就一直厌烦我好了,可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一阵儿,不好一阵儿,当初你让我走,让我再也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现在你又来找我,赖在我家里不走,还甩脸子给我看,你到底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柏熠脸色沉下来,语气却愈发平和,“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以为你也该清楚我在做什么。”
周粥回,“我不清楚,我又不是你,我怎么会清楚。”
苏柏熠看她半晌,慢慢道,“你当初不是说过,我喜欢你,不是一点的喜欢,是很喜欢,其实你说得也不全对,我对你,应该比很喜欢还要多,”他顿一下,又道,“多很多。”
周粥怔住。
苏柏熠轻嗤一声,“我也想对你一直好,可你问问你自己你值得吗,你对我都没有半点真心。你以为我只厌烦你?我更厌烦我自己,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说的那些哄人的鬼话都是假的,可我还是让你靠近了,我想的是,如果你能这么一直哄下去,我们也x未尝不可以这样走一辈子,你却告诉我你只想在我身边待一段,好,你说待一段就待一段,但就连这一段,你都没打算认真。”
他说着说着,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你骗我一次,我可以原谅你,没想到你还能骗我第二次,我当初是真的想要跟你老死不相往来,和一个没有心的人,我和你有什么可耗的,但最后我还是认了输,投了降,来找你了,用的还是我最不屑的苦肉计,因为我一想到你身边站着的是别的男人,我就嫉妒得发疯。周粥,我不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可你却一次又一次让我拉低我的底线,你知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让人自厌?”
周粥嗓子微微颤着,说不出一句话。
苏柏熠笑容惨淡,“就连你昨晚的梦里,你都在抓着我的手,叫你淮安哥的名字,就这样,我还打算继续骗我自己,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你看,我就是这么喜欢你。”
周粥红着眼摇头,“我没有。”
苏柏熠笑得惨淡,“别急着否认,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有多喜欢他吗,连梦里也全是他。”
周粥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她压着声音低吼道,“可我梦里出现的是你。”
苏柏熠眸光一深,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意思?”
周粥情绪失了控,“如果我在梦里叫的是淮安哥的名字,为什么出现的是你?”
苏柏熠不答反问,“你说为什么?”
周粥泪光微闪。
苏柏熠一步一步紧逼,“说,为什么?”
周粥躲开他的视线。
苏柏熠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也得承认,你也喜欢我,不作一点儿假的那种。”
周粥呆呆地看着他,一动不动,连眼泪都忘了掉。
苏柏熠一把将她抱起来,她这个样子,真的是傻透了。
既然她看不清她的心,那他就逼着她看清。
第59章
周粥被他紧紧困在怀里, 推不开,也逃不掉,他单手箍着她的腰, 她的腿晃晃悠悠地荡在半空, 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就像她的心, 跳得很急,又慌, 眼神更是惶惶, 想看他, 又不想让他看她, 在他的注视下, 她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一直能探到她心里的最深处。
苏柏熠架着她的两条长腿圈上他的腰,胳膊托着她的背将她举高, 周粥身子一歪, 双手下意识地攀上他的肩膀稳住自己。
她在上,他在下,她的视线高出他半个头,她垂眸, 他仰视, 两人目光对上, 周粥睫毛一抖,想躲,又被什么牵绊住。
以前, 她很讨厌他总是站在高处,以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看她。
现在, 她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才发现,在这样的视线角度里,能看清一个人表情里的所有细微变化。
周粥想起他的那些话,鼻尖涩然,眼睛又泛出潮湿,她嘴角微微一动,想说什么,苏柏熠压着她的后脑勺向下,凌厉的下颌微一抬,直接去吮她的唇。
苏柏熠不想听她的任何话,她这张只会骗人的嘴,根本不适合用来说话,她亲他就好了,他现在只想亲她,再会骗人,唇齿纠缠间感受到的每一处心跳变化,总归说不了假话,他早该明白这一点。
他抵上来的那瞬,周粥被他呼吸里的烧灼烫得肩膀微缩,头不自觉地偏向旁侧,他的唇擦过她的唇角,落到她的脸颊。
苏柏熠心里一沉,眸光里的笃定慢慢变得晦暗不明,他活到现在,从未经历过的挫败感都给了她。
空气里的安静让人心悸。
放在之前,他会强求,但他现在已经将一颗心毫无保留地向她剖开,再去强求,只觉讽刺。
苏柏熠的唇离开她的脸颊,手上也松了力道,他一动,周粥的手也跟着动,顺着他的肩膀往上,来到他的颈边,她捧起他的侧脸,从她眼里跌下的泪和她的气息,一同,颤颤巍巍地落到他的唇上。
倏地,苏柏熠的心慢跳一拍,他没有动,冷眼旁观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面上再理智不过,胳膊上凸起的青筋却将他出卖个干净。
周粥闭上眼,含住他的唇,轻轻地裹着,不断坠落的眼泪划过脸颊,进到两人紧贴的嘴里,明明是苦的,苏柏熠反而尝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回甘,他冷静地克制着渐沉的呼吸,只是轻抬了抬下巴,给了她一个方便亲到的角度。
周粥的心是乱的,亲得也毫无章法,她只会裹着他的唇吮,眼泪越流越多,堆在嗓子里的呜咽缓不过来,她停下,抵在他的唇角,细微的啜泣声泄出来,又被她压回去,她不想哭,但是她控制不住。
苏柏熠压抑着的冷静和理智全都被她哭乱了,他擦不完她的眼泪,索性亲上她的眼角,“你想亲就亲,哭什么,我说不让你亲了?”
周粥哽咽着小声道,“你别走。”
苏柏熠一顿,哑声回,“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