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 第51章

作者:冬日牛角包 标签: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现代言情

  周粥笑得眼睛都酸了,他还是没什么反应,结束掉电话后,也不下来,还是站在二楼,就那样冷冰冰地看着她,周粥收起笑,扭头去厨房拿碗勺,他喜欢在那儿当一块儿冰山,就随他好了,她要喝她的梨水。

  一碗喝完,周粥意犹未尽,又盛了一碗。

  苏柏熠从二楼慢慢走下来,走进餐厅,走向她,周粥握着勺子的手收紧,他经过她身后,连步子都没缓一下,目不斜视地径直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一瓶水,拧开,喝一口,又原路返回。

  周粥适时起身,她脚一动,正好撞到他身上,她无辜道,“对不起哦,撞到了你。”

  苏柏熠只有眼皮略微抬了抬,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周粥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先别走,我……还欠你一句道歉。”

  苏柏熠停住脚步。

  周粥走到他面前,主动承认错误,“在车上的时候,我不该那么说。”

  苏柏熠问,“不该说什么?”

  周粥小声回,“就……让你去找别人……”

  换位思考,如果他对她这样说,她肯定早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

  再听到这句话,苏柏熠脸上又是一寒,他看她,“有的时候道歉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周粥垂下眼,“……哦。”

  苏柏熠眉眼更冷,他等了半天,她能给他的就只有一个哦,他冷声道,“松手。”

  周粥拽着他的胳膊不放,她试着开口,“我没想让你去找别人,刚才在咖啡厅门口,你走那么快,我是跑着才追上你的,在雨里让我跑着才追上的男人,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去找别人。”

  苏柏熠一顿,语气还是冷的,“少说哄人的话。”

  周粥回,“这怎么是哄人的话,这是事实。”

  她仰头看他的眼睛,“苏柏熠,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我活到现在,所有有过的冲动,都是因你而起的。”

  苏柏熠神色稍缓。

  周粥轻声道,“所以,你可以对我再多一点信任,我可能比你想得要更坚定一些。”

  苏柏熠看她许久,眼里的冷寒慢慢褪去,最终较劲儿似的揉上了她的头发,或许真的就有一物降一物这一说,他偏偏就吃她这一套。

  周粥扒拉了两下被他弄乱的头发,“你是不是也得向我道歉?”

  苏柏熠问,“我道什么歉?”

  周粥认真回,“你刚才吓到我了,结婚这种事,又不是土匪抢亲,哪儿能上来就说要拿户口本奔民政局的。”

  苏柏熠扯出一把椅子,坐下。

  周粥追着不放,“道不道歉?”

  苏柏熠不咸不淡地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小,说个结婚都能把你吓到。”

  周粥回,“我胆子就是很小。”

  苏柏熠点一下头,“我记住了。”

  周粥问,“记住什么了?”

  苏柏熠漫不经心道,“粥宝是个胆小的姑娘。”

  周粥微怔,她坐回椅子上,闷头喝自己的梨水,但是半天也没喝下去几口,她用屁股蹭着椅子,悄悄往他这边挪了挪,然后舀一勺梨水,送到他嘴边。

  苏柏熠不张口。

  周粥用勺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唇,“尝一口。”

  苏柏熠薄唇终于动了下。

  周粥把梨水送到他嘴里,等他咽下去后,问,“甜吗?”

  苏柏熠面无表情地x回,“一般。”

  周粥再舀一勺,送到自己嘴里,慢慢道,“我觉得很甜啊。”

  苏柏熠的目光落到她唇上沾着的莹润。

  周粥若有似无地叹息声,“你说我都还没谈过这么甜的恋爱,要是直接结了婚,这辈子是不是活得有些亏。”

  苏柏熠黑眸渐渐变深,他捏上她的下巴,倾身咬住她的唇,哑声道,“再让我尝尝到底有多甜,总不能让你这辈子活亏了。”

第62章

  午后的一场大雨停在傍晚时分, 窗外的天空勾勒出一道彩虹,映衬着火烧的晚霞,穿过薄薄的白纱, 泄了一地的斑驳。

  周粥陷在绵软的床上, 刚刚昏睡过去, 已经哭哑的嗓子里偶尔溢出一两声颤微微的抽泣, 晕着潮红的脸颊还挂着泪痕,苏柏熠抹掉她眼角的潮湿, 在她红肿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周粥在睡梦中感觉到他的靠近, 手抵上他的肩膀, 断断续续地呢喃呓语, “苏柏熠……我不要了……”

  浸着水的嗓音绵软又柔靡。

  苏柏熠唇角牵起些弧度, 手捧着她的脸, 又亲了亲,给她仔细掖好被角, 才轻着动作起身。

  王琼淑来北城的一路都心急如焚, 但她昨晚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今天又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她这个年纪,精神气儿再好也熬不住, 刚到酒店本来打算小眯一会儿, 结果一觉睡到了天黑。

  她刚一出房间, 一直守在门口的简晴立刻走过来,笑容亲切,“您休息好了?苏先生已经到了, 您随我来。”

  王琼淑一听苏柏熠到了,登时来了精神, 她这次来北城是来找苏柏熠兴师问罪的。

  简晴将王琼淑带到酒店顶层的会客室,苏柏熠看到王琼淑,起身,随手系上西装外套的扣子,迈步走过来,身上一贯的冷冽和凌厉全都敛起,神情里是少有的温润和谦和。

  站在一旁的吴杭暗自咂舌,能让他三哥心甘情愿等上两个多小时,还亲自起身相迎的,这位老太太怕是第一位了,苏家老太爷都从来没有过这待遇。

  王琼淑这辈子都没到过这么奢华的地方,多少有些犯怵,但一看到苏柏熠,心里的火就蹿起来了,她直接开门见山地质问,“你让人去查粥宝了?”

  苏柏熠一怔,回,“没有。”

  王琼淑不信他,“你别骗我一个老婆子,我告诉你,我虽然就是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但你要是敢欺负粥宝,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得跟你拼个鱼死网破,反正我离入土也就只差一步了,我可不怕你。”

  王琼淑这么怀疑不是没有根据,这个叫苏柏熠的前脚刚给她打完电话问粥宝的事情,后脚金月敏那儿就出事了。

  金月敏是周粥那舅妈,昨天她和她家原来的邻居干起了仗,闹得动静还不小,两个人都进了医院,村里人都传,是有人出了大价钱跟金月敏的邻居打听周粥之前的事情,出的价有多高,据说金月敏那邻居转头就去提了一辆新车。

  能干出这种拿钱砸人的事儿的,除了这个苏柏熠,王琼淑想不到还没有谁,还一砸砸那么多钱,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她倒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王琼淑敢一个人来赴约,还有一点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是觉得这个苏柏熠不是个好人,但潜意识里有一个认知,能让她家粥宝喜欢的人,应该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苏柏熠听完王琼淑的话,眉眼冷下来,他对吴杭道,“现在就去查,看是谁做的?”

  吴杭马上应好,一秒都不耽误地安排人立刻去查,

  王琼淑看他这个样子,狐疑道,“真不是你做的?”

  苏柏熠郑重道,“不是,我想知道她过去的一些事情,是因为她晚上经常睡不好,会陷在噩梦里醒不过来,她跟我提过一句她小时候在她舅舅家过得不好,我怕会触碰到她不好的回忆,不敢再往深处问。”

  王琼淑脸色微变。

  苏柏熠认真看王琼淑,“我心疼她,又不知道该怎么站在她的角度去更好地心疼她,而您是最疼她那个人,也是最想保护她的那个人,肯定也最懂我的心情,所以有些事情只有您这边能给我答案,如果您不想和我说,我不会去强求,更不会让人去背地里调查她,我只会尽我所能地对她好,去弥补她曾经受到的一些伤害。”

  王琼淑总算给了他一个正眼,“你们……住在一起?”

  苏柏熠回得笃定,“我们在交往,然后会结婚。”

  王琼淑一顿,心说你这说得也太确定了,你说结婚就结婚,但是粥宝没在,她不清楚这两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王琼淑一时也不知道他这种确定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吴杭敲门进来,走到苏柏熠面前,低声道,“三哥,苏凌安来了。”

  周淮安是王琼淑叫来的,她知道淮安现在的处境不方便出面处理一些事情,但是事关粥宝,王琼淑不敢冒险,她怕她一个人应付不了,考量再三,刚才睡醒后,给他打了个电话。

  苏柏熠看王琼淑一眼,对吴杭道,“让他进来。”

  周淮安神色匆匆地走进来,一对上苏柏熠的视线,又慢慢冷静下来。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希望周粥幸福,周淮安就是其中一个,他现在只有两个愿望,一是查清他母亲的死因,二是希望粥宝能活得开心,这是他对她所有的期许。

  昨天的雨里,周淮安看到粥宝走向苏柏熠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离幸福不远了,所以他不能让他成为他们两个人的隔阂。

  有些事情,粥宝永远不会去说,翻开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太过痛苦,而苏柏熠又不能不知道,知道了她的过去,才能明白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她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疼惜。

  当初周粥的母亲周素梅去世后,她的亲人就只剩下她舅舅周庆福和舅妈金月敏。

  金月敏强势又要面子,周庆福窝囊又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金月敏说了算,在金月敏眼里,周粥就是个父不详的野种,连个拖油瓶都不如,依照她原本的意思,当初是打算把周粥偷偷送人的,最后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回了家里,也不过是碍于街坊邻居的闲话,她怕背地里被人戳脊梁骨吐口水,将来儿子不好说媳妇儿。

  金月敏很会做表面功夫,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对周粥再好不过,又是给她买新衣服,又是给她梳小辫子的,这个舅妈当的是让外人挑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

  但是,私下里对周粥言语上的欺凌羞辱是家常便饭,打人这种明面上落人话柄的事她不会做,她心里一不舒坦,就让周粥罚站,整宿整宿地让她顶着碗站墙角,碗要是掉了,金月敏起来就是一通掐,她会捡着周粥的屁股和大腿根这种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掐,还对周粥说,她要是敢跟谁去学舌告状,她妈在地底下就会受苦,被恶鬼欺负。

  五岁的周粥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一点点长大的,她以前是很活泼的性子,见到谁都爱笑,慢慢地变得越来越沉默,人也越来越瘦,巴掌大的一张眼,只剩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邻居们闲聊要是说起,金月敏只道,小姑娘想苗条点儿,都不好好吃饭,说也不听,邻居也觉得正常,小姑娘家家的都爱美,更何况周粥又这么漂亮,小小年纪就出落得明眸皓齿,身条儿又好,肯定更爱美。

  所有人都以为周粥过得很好,就连周淮安都是这么认为的。

  周淮安比周粥大两岁,他家和周粥家原先在一条街上,周淮安的父亲在他三岁的时候,醉酒掉进河里淹死了,母亲精神不太正常,有人说是家族遗传,有人说是被周淮安的父亲打疯的,周淮安从小就是个没人管的,周素梅还活着的时候,心疼周淮安,经常把他叫到家里去吃饭,他的衣服鞋子也全都是周素梅给他做的,在周淮安心里,周素梅就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周粥去到她舅舅家后,周淮安经常去看她,也不是光明正大地看,他自己的家庭是那样的,别人都叫他“小疯子”,小孩儿不愿意和他玩,大人不待见他,他怕给周粥添麻烦,大多的时候都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要么就是趁没人注意,爬上金月敏家的墙,偷偷和周粥打个招呼,周粥也只有见到周淮安的时候,才会勉强有个笑模样。

  事情出在周粥十二岁那年暑假,x秋收农忙,金月敏家收麦子,周庆福回不来,她弟弟金月诚来帮忙,晚上喝多了没有走,留宿在了金月敏家。

  金月诚是村里的老光棍儿,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他早就留意到周粥了,每次看周粥,眼神都很猥琐,金月敏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是她弟弟的不对,转头就骂周粥小小年纪不学好,跟她妈一样,只会勾引男人,这让金月诚的胆子一次比一次大,反正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也有他姐给他打掩护。

  那晚成了周粥的噩梦,在最后的一刻,她拼着力咬破了金月诚的耳朵,趁他分神,逃了出去,但没能逃出院子门,金月敏听到动静,跑出来和金月诚一起把她给摁住了。

  金月敏怕街坊邻居知道了,会坏了她弟的名声,也怕周粥会去报警,她知道这个死丫头表面上看着不蔫不语,其实心里主意最正,现在年纪渐长,她越来越压不住她。

  金月敏让金月诚连夜走了,然后把周粥关到了后院一个不见天日的小仓库里,每天只给她一点水和饭,让她死不了,也没有力气逃出去,在她身上的伤好之前,金月敏不会放她出去,没了伤就没了证据,没了证据一个十一二岁小孩儿的话,谁又会信。

  暑假又是秋收,邻居们也不会去留意周粥有没有出门,周粥待在在那个看不见光的小屋子里,不知道过了几天几夜,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死,她太想妈妈了,死了她就能和妈妈在一起了。

  周淮安一连几次来金月敏家,都没看到周粥,才觉出了不对劲儿。

  没有人会知道,门被踹开,窝在墙角的周粥看到周淮安出现的那一刻,对她意味着什么,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阳光,是淮安哥拉着她的手,一步步将她从黑暗里拽出来。

  周淮安看向苏柏熠,声音沉重,“她经历过地狱,所以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哪怕是别人对她的一点点好,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再以十倍百倍的好去回报。”

  周淮安再想到那个场景,目光渐湿,“小叔,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当时在那个漆黑的破屋子里,看到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开口说话,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世界里,好像没人能走得进去,她现在看着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其实她远没有走出来,那几年在她心里留下的创伤太重了,她小时候……明明那么爱笑。”

  苏柏熠冷沉的眉眼里全是狠绝和肃杀。

  周粥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她慢慢转醒,眼角沾着潮湿,她一动,身后搂着她的人就贴过来。

  苏柏熠看她的眼睛,“做噩梦了?”

  周粥睡眼惺忪地摇摇头,“没有,不是噩梦,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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