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渐遥
“别吵了。”李韵出了声,“不要吓到舒悦。”
她从她的办公椅上起身,走到程舒悦面前,和颜悦色地牵着她的手,带她一起坐到沙发上。
“舒悦,喝热牛奶还是果汁?”李韵握着她的手,亲切地问她。
程舒悦摇摇头,小声说:“不用。”
李韵说:“闻到味儿就想吐吧?我怀我们家老大的时候就这样。小伍,你去倒杯温开水来。”
我倒了开水回来,放在程舒悦面前。
程舒悦拿起杯子,谨慎地用杯沿的水沾了沾干裂发白的嘴唇。
李韵温柔地问:“几个月了?”
程舒悦沉默了一下,说:“……三个月。”
“三个月,那就是国庆那会儿怀上的嘛。难怪你放假不回家。小少爷,你国庆是不是也没回家?”程函像掌握了关键线索,得意洋洋地问道。
秦嘉守被他堵了一下,因为他国庆确实没回家,跟我在嵩山呢。
程函就仿佛铁证如山:“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嘛。我们这一代的父母,也不是老古董。”
“我没做的事,为什么要承认!?”秦嘉守百口莫辩,气得不行。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李韵喝道。
她转脸宽慰程舒悦:“不要害怕,不管是你爸爸不对,还是嘉守不对,我都能替你做主。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现在,你来跟我说说,你肚子里的,真的是我们家的孩子吗?”
程舒悦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盯着手里的水杯。
李韵说:“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也祝福你。年轻人情难自禁,常有的事,我也是不到20岁就生了嘉安,那会儿社会坏境还没这么宽容呢……”
“是……”
程舒悦身体微微颤抖,好像说出这个字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真是我们秦家的?”李韵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程函插嘴说:“就是秦家少爷的孩子嘛!她刚才亲口跟我承认了的,我们家舒悦也是不会撒谎的好孩子。”
秦嘉守绝望地看了我一眼,拽住程舒悦的胳膊,说:“你要害死我。走!现在就去验DNA。”
李韵呵斥了他:“干什么你!拽坏了肚子里的孩子,悔死你!”
“不用去了……不用。”程舒悦虚弱地流着眼泪,对秦嘉守说,“是你哥哥的……对不起,我太懦弱,我不敢……”
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程函脸色涨得通红,瞪圆了眼睛,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程舒悦吓得不敢吭声,瑟缩了一下。
“不知廉耻!”程函怒气冲冲地抬起手,一巴掌朝她扇过去。
我果断出手拦下他的巴掌,警告地看着他:“程总,不要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韵把程舒悦揽在肩膀上,也护着她:“程函,你当是在自己家呢,耍威风耍到我面前来了?”
程函又急又愧地说:“李总,我、我……唉,教女无方,让您看笑话了。”
秦嘉守不可置信地问程舒悦:“为什么……是秦嘉安?哪怕是z……”他估计差点说漏嘴,说出赵星辰的名字,紧急刹车,“哪怕是别人,我也能理解,可为什么是秦嘉安?他什么时候……?”
程舒悦只是哭,不说话。
李韵回想了一下,问程函:“我记得你提过一嘴,舒悦的大学在H市?”
程函说:“对。”
“那就对上了。今年嘉安避桂花,去的就是H市,还是他自己挑的。我还奇怪他怎么挑了个这么远的地方。”李韵说。
秦嘉守气道:“他绝对故意的!什么都要抢我的。舒悦,你说,他是不是强迫你?”
程舒悦犹豫很久,还是挂着眼泪摇摇头。
“就算没有强迫,肯定也是诱骗。你刚孤身去北方上学,人又单纯,怎么应付得了他?”秦嘉守恨得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这个畜生!”
李韵横眉竖目地呛他:“你哥哥是畜生,那我算什么?越说越不像话!再说了,你都跟舒悦分手了,你管她和谁交往,跟你哥也没问题,凭什么他就是诱骗?说话不要太难听!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你就别再提舒悦是你前女友的老黄历了,以后她就是你大嫂!”
秦嘉守气得脸都青了:“秦嘉安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你这是把舒悦往火坑里推!”
李韵说:“是不是火坑,也不由你说了算。舒悦,你是什么想法呢?”
程舒悦泪眼迷离地看了一眼她父亲,小声说:“我想,我想打掉……回去上学。”
“年纪轻轻就打胎,不要脸!”程函又开始指着她鼻子骂,“以后谁还会娶你!”
我的拳头蠢蠢欲动,很想把他拖到角落里套上麻袋揍一顿。
哪有这样的爹,全方位对女儿进行贬低侮辱,难怪程舒悦不敢跟父母说怀孕的事。
李韵“啊”了一声,似乎也没想到程舒悦会这么说。
“打掉么……挺可惜的。我们家早该有个长孙了,可惜嘉安这些年交过不少女朋友,都没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当然,”她状似随意地说,“主意还是要你自己拿,我就随口说说。”
怎么可能是随口说的。
秦家的长孙。
程函很快提取到了关键词,态度180度大转弯,脸上没笑也硬挤出一点笑容,说:“舒悦,爸爸觉得先生下来挺好的,女人么,早晚都要生孩子的,早生身材恢复好。”
程舒悦说:“可是……”
程函顾自劝道:“学校那边休学一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生完继续上嘛。”
“可是……他早就不理我了!”程舒悦崩溃大哭,“国庆后他回了A城,就再也没有搭理过我,我为什么要给他生宝宝……”
李韵问:“这么过分呀?”
她的表情很惊讶,惊讶到有点夸张。
我暗想,要不要演得这么用力,秦家大少爷始乱终弃,我来了不到半年就撞见过几回。
李韵对程舒悦说:“你等着,我给你讨个公道。”
她当场拨通了秦嘉安的电话,语气严厉地说:“30分钟内到公司,来29楼见我。”
秦嘉安声音里睡意浓重,懒洋洋的,似乎还没起床:“什么事……晚上等你回家说不行么。”
李韵说:“你3点钟不到,我就叫人把车库推平了。我说到做到。”
秦嘉安屁滚尿流地来了。
甚至还提前了8分钟。
他邋里邋遢地穿着睡衣,毛拖鞋,头发乱蓬蓬的像杂草,就那么走过了一整条走廊的办公室门口,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压抑,几双眼睛都沉默地投在他的身上。
秦嘉安手里吊儿郎当地转着车钥匙,对程舒悦说:“哟,你也在啊。”他把车钥匙抛在茶几上,一屁股坐在李韵对面的沙发单人位上,“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程舒悦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了。
李韵说:“坦白交代,你跟程小姐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秦嘉安玩世不恭地笑,“弟弟的女人是什么滋味,我也想尝尝呗。尝了发现不过如此,啧,没劲。我亲爱的弟弟,你的口味不怎么样嘛。”
秦嘉守一步上前,揪住秦嘉安的领子,照着他的脸就猛击一拳。
其实我本来能拦得住他。
但我故意慢了一拍再去拉架。这个时候秦嘉守已经连人带沙发踹翻了秦嘉安,把他按在地上痛揍了两三拳。
第102章
秦嘉守第一拳揍在他嘴角,秦嘉安瞪圆了眼睛,还嘴硬:“你敢打——”
话音未落第二拳殴在他鼻子上,当时就见了血。
秦嘉安立马怂了,双手护住脸:“救救救……”
我才不想救,活该。
但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我假装很着急,第一时间就要上前阻拦,但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兄弟俩面前横着那么大一张不规则的根雕茶几,我被绊一下,合情合理不是吗?
这个时候秦嘉守一脚踹翻了沙发,提着秦嘉安的领子又痛殴一拳,打得他哭爹喊娘地叫了一声“妈——!”
离他们俩最近的程函上前拉架。但是一个五十来岁体虚发福的中年男人,根本拉不住十八九岁气头正盛的青年人,反倒被秦嘉守反手一巴掌抽在腮帮子上。
他捧着脸不敢发火,也不敢再靠近,只是用嘴皮子大声劝架:“别打啦!别为我女儿伤了和气!”
李韵大喊一声:“住手!”
秦嘉守气得面目狰狞,仿佛已经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根本不听她的。第四拳揍下去,秦嘉安已经没声了。
我一看要出事,从秦嘉守背后反剪住他的双手,生拉硬拽把他从秦嘉安身边拖走了。
李韵赶紧上前查看秦嘉安的伤情,看到溅了一地的血,抱着昏迷的大儿子哭了:“嘉安?嘉安你醒醒……”
程函打了120急救电话。
秦嘉守愤怒地嘶吼:“松开!”
他力气很大,我差点制不住他。
我压低声音,在他耳后说:“冷静点,他要被你打死了。”
他咬牙看着倒在地上的秦嘉安,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凸着,一直蜿蜒到太阳穴。
我捏着他的手腕,趁一片混乱无人注意时,悄悄用指尖轻触他的掌心。
“知道你忍很久了……嘘……”我用气声安抚他。
秦嘉守这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秦嘉安的伤情看着凶险,其实没有打到要害。
120把秦嘉安送去了最近的医院,刚被抬上担架,他就醒了。 “哎唷哎唷”地叫了一路,把李韵心疼得不行。
到了医院一检查,鼻梁骨折,轻微脑震荡,秦嘉安的脸被包扎得跟个猪头一样。上药的时候他吱哇乱叫,几次把护士手里的碘伏瓶子打翻,好像那不是药而是浓硫酸。
三十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