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板娘
她说不清什么地方出了错,但又觉得,好像有地方错得离谱。
有种衬衫纽扣扣错了眼儿的感觉。
她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已经得到的信息,问周泽:“那你的意思,是我男朋友现在还跟那位太太在一起吗?”
“那我可不知道了,我也不认识她的,那不是我的圈层——”
周泽低声嘟囔,刚讲一半,被陈沐冉大声打断:“你不认识?行啊周泽,你不认识罗家浩,也不认识富婆太太,就跑来跟我告状?你要我小心罗家浩,那他的问题具体是在哪里?你主张你举证,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以为贸贸然丢下一句话,我就要相信吧?”
陈沐冉一句一句说得很快,口齿伶俐,逻辑清晰,周泽被她说得顿住,心里五味杂陈。
“对,刚刚说他是小白脸是软饭王,是我个人主观看法,他跟那位太太可能只是普通朋友,但正如你刚刚说的,我当时已经不是小孩了,有些事情是能看明白的。”
周泽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但还是认真了语气,“我跟之前打工的餐厅几位同事重新联系上了,找到了一张照片……行,我更严谨一点说吧,这张照片只能代表他的过去,不代表他的现在和他的未来,可是陈沐冉,如果这段信息你不知情,那我不希望你在有信息差的情况下,糊糊涂涂就嫁了人。”
“我……!”
陈沐冉喉咙一噎,似有一根针扎进她太阳穴里,狠狠地拨了一下,疼得她鼻子眼睛迅速泛酸。
她这还算糊糊涂涂吗?!
罗家浩在她这里也是过五关斩六将的才走到现在,明面上能做的调查她也都做过了,再多做一些,连她自己都觉得算计心太重的!
周泽站在冷风中,耳边只有话筒那边陈沐冉呼吸的声音,从急到缓,从重到轻。
终于,等陈沐冉消化完后,周泽听她开口:“这件事在电话里讲不清楚,我们当面谈谈吧,你现在有空吗?我给你个地址,你过来。”
周泽眉眼扬起来:“有空。”
陈沐冉报了个地址,周泽很快记住:“这是哪里?”
“我家。”陈沐冉声音淡淡,“半小时内能到吗?”
虽是询问,但听起来更像是“命令”,可周泽还挺愉快的,装模作样地多问了一句:“现在大半夜的,我一个人上你家合适吗?要不要在外面找家咖啡厅什么的?”
陈沐冉小腹还在疼,咬牙道:“我洗完澡了,不想换衣服出门。”
“那好吧,我现在过来——”
话音未落,电话被挂了,周泽气得牙痒,一边骂“陈沐冉你这个暴脾气”,一边跑回办公室把厨师服换下来。
他住的地方离餐厅挺近,因为东山口这一带停车困难,他一般是走路或骑“电鸡”上班,事发突然,他也没法子回家倒腾换车,胡乱洗了把脸,打了辆车就往珠江新城去。
很快他到了陈沐冉所住的小区,找到楼栋,按门铃上楼。
陈沐冉开着门,站在门口等他。
两人前些天在婚礼上见过面,可此时两人都跟那一天截然不同,陈沐冉身着一套米白色的宽松家居服,一张脸干干净净,头发蓬松,带着沐浴露或洗发乳的香气,整个人柔软得像块水豆腐。
就是表情不太好看,一双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双手抱臂呈一级战斗状态,把周泽堵在门外,说:“先把照片给我看。”
虽然周泽已是奔三青年,早过了能用“少年”来形容他的年龄段,可眼前的年轻男子和婚礼那天的“西装男”相比,确实是个“少年”。
牛仔裤,运动鞋,连帽卫衣,鸭舌帽,要是再背个双肩包,那还不是妥妥的大学生?
——不过陈沐冉没见过周泽大学时的样子,因为他大学去了国外,她那时候和高晋的感情也走向了穷途末路,不常往高家跑了。
周泽也不拖拖拉拉了,把手机递到陈沐冉面前。
那张照片其实挺普通常见,在餐厅里,一对男女分坐与桌子两边,外国主厨站在他们身后。
周泽在一旁附加说明:“中间那位就是我打工餐厅的 chef……那位太太挺常来的,我见过她几次,正好都是他陪她来。你要说他们是普通朋友关系也是可以的,但跟一个有夫之妇走得那么近,总归不是太好吧?”
陈沐冉没怎么将他越来越带酸味的话听进去,她被照片里一个细小的物件吸走了全部注意力。
许是有些年份,照片像素不高,还有些曝光过度,显得里头罗家浩的眼耳口鼻全糊作一团。
陈沐冉没看他,划到旁边只看那位太太。
女人面容姣好,气质出众,打扮高贵,陈沐冉颤着手指,不停划拉手机屏幕想要放大照片,可照片尺寸就那么大,拉得再大,一松手指还是缩回去。
在等周泽来的时候,陈沐冉已经给自己多贴了一个暖包,可小腹坠疼感越来越严重,像被鱼钩勾住了血肉,不停往外扯。
周泽察觉她的异样,不过短短几十秒,她的脸色白了许多,鼻尖和额头都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来。
他摘下鸭舌帽,皱眉问道:“陈沐冉,你怎么了?”
陈沐冉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一声不吭转身就往屋里跑。
周泽觉得不对劲,也跟着进屋,把门带上。
他站在玄关喊了两声:“陈沐冉?”
没得到回应,只好脱了鞋往内走。
他循着陈沐冉的方向去,走到主卧门口,探头看了眼,卧室内没瞧见陈沐冉,但浴室内有细微声响。
他站卧室门外,敲了敲门:“姐?哈喽?”
还是没回应,周泽没辙,又走过去。
浴室门没关,陈沐冉一手拿手机,另一手拿着一条项链,面色苍白,嘴唇也几乎要没了血色。
周泽低声道:“陈沐冉,你说句话。”
陈沐冉头有些晕,看什么都在旋转,恶心得她只想吐。
她把手机和那条鸽血红项链一起塞给周泽,哑声说:“你帮我看看,这条项链……是不是照片里那女人脖子上戴的那条?”
第039章 牛高马大
陈沐冉一阵晕眩,站都站不稳,整个人直接往下坐,再有清醒知觉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
期间她并不是完全无知觉,只是有种魂魄被抽离,冷眼睥睨肉身的狼狈。
她硬撑着坐起身,周泽听到动静,忙走进卧室:“你醒了?好点了吗?”
陈沐冉捏着眉心,声音都虚弱了:“我晕了很久吗?”
“没多久。”周泽稍微往前走了两步,斟酌着问,“你哪里觉得不舒服?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没多大事,就是头晕肚子痛。”
“你来……姨妈了是吗?”
见陈沐冉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周泽急忙解释:“刚刚扛你上床的时候,看到你身上贴暖包了,而且小时候我见过你这样的。”
那会儿周泽初三,高晋大二,一个周末说要和几个朋友开车去泡温泉,陈沐冉也去,临出发前,高母让高晋把周泽也带上,不带就不给他家里车钥匙。
那家私汤在山里,当晚陈沐冉临时来了月经,不停冒冷汗,站都站不稳,高晋拉周泽陪他开车下山,在村里小超市买卫生巾时,高晋说陈沐冉要么不痛经,要么就会痛得走不动路。
周泽至今都还能记得高晋那时语气里的遗憾,说可惜了这带温泉的房间,这两天没得玩了。
……
陈沐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没周泽想得那么远,也没什么好隐瞒,点了点头算应答。
周泽说:“我想给你泡杯热茶,但你家连热水都没有,冰箱里全是冷的。柜里倒是有罐红糖,我在煲红糖水了,你稍微等一等。”
那罐红糖……陈沐冉记得是哪一次她同罗家浩去超市买东西,罗家浩顺手放进购物车,说生理期难受了可以煮红糖水喝。
几个小时前她才跟这男人同枱吃饭,她挽过他的手,她吻过他的唇,可此刻一想到他,陈沐冉就犯恶心。
她觉得她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陈沐冉作呕,捂着嘴:“恶——”
周泽哪曾遇过这样子的场面,慌张到不行,脑子一乱,噗通跪到床边,双手举在陈沐冉面前:“不是,你怎么老想吐?你该不会……那什么了吧?”
陈沐冉狠狠剜了他一眼刀,把恶心压下去后才开口:“周泽你有病吧?我来大姨妈,还怎么能怀孕啊?”
“哦,对,也是,那还好。”周泽收回手。
说完他想起外头炉上还煮着东西,又跑出去了,过一会儿他端了个杯子进来,放在床头柜上:“现在还有点烫,你缓一缓再喝吧,本来加点姜可能更好,可你是不是在家不做饭啊?家里葱姜蒜什么都没有——”
“周泽。”陈沐冉受不了了,“怎么几年没见,你话能这么多?我没什么事,你回吧,我就不送了,出去帮我把门关好。”
周泽抿紧嘴,好想骂这个过桥抽板的死女人,可见她实在太虚弱,他俩关系也没熟到哪里,不好停留太久,他只好说:“行吧,那我先走了,你自己休息一下。”
但走到卧室门口,周泽到底没忍住,回头又问一次:“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
陈沐冉皱眉,脸色难看:“你怎么那么八卦?”
“我八卦?”
周泽发现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只能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对,我就是多管闲事的死八公!”
听到“砰”一声关门巨响,陈沐冉整个人都泄了气,重新倒回床上。
她依然很晕,一闭上眼,那颗鸽血红就在她眼皮里晃,晃得天旋地转,脑子里被不停跳出来的可能性塞满,越想越恶心,最后还是爬进浴室抱着马桶,把今晚吃过的饭全吐了个干净。
她洗过澡敷过面膜,本打算早早上床睡个美觉,谁知道现在搞得大汗淋漓,一塌糊涂。
可吐干净后,人是稍微舒服了一些,陈沐冉洗了把脸,回床上歇了一会儿。
周泽留下的那杯红糖水,一直散着浓烈却温暖的味道,最后陈沐冉还是拿起杯子抿了两口,喉咙舒服多了。
喝了半杯,她摸来手机,点开“最近通话”,除了罗家浩、同事、陈高阳,就是杨荏的电话。
她给杨荏的备注,一直都是“杨小公主”。
陈沐冉盯着电话看了许久,想着还是算了,等把事情都搞清楚,再跟杨荏提及,但一不留神,手指一碰,电话打了出去。
陈沐冉急忙挂掉,不过几秒钟后,杨荏打了回来,陈沐冉只好接起,故作平常:“喂,你怎么还没睡?”
杨荏说:“刚给妹猪讲完故事,现在可是我宝贵的私人时间,我准备再追两集综艺再睡,你呢?怎么打来又挂了?”
“没,我是错手按挂了。”
两姐妹聊了会儿,陈沐冉有点疲,跟杨荏说:“我今晚来姨妈了,有点累,先睡了。”
“那你赶紧休息,晚安安!”
陈沐冉终于有了笑意:“晚安安。”
微信有许多未读信息,还有一条好友申请,申请理由写着:是我。
陈沐冉本不想加他,但想到那张“证据”她忘了拿,只好通过周泽的好友申请。
罗家浩也发来信息,问她身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难受。
陈沐冉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一想到收到的生日礼物竟有可能是别的女人戴过的,陈沐冉便会冷得直发抖。
这两年她还收过罗家浩其他礼物,陈沐冉把它们全找了出来,该不会这些也是别人用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