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半浮生
他什么都没有问孟筂是感激的,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回去的路上一直都不敢抬头。
沈延習心事重重,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等着到达女生宿舍楼下,他才看向了孟筂,说道:“回去好好休息,我明早再过来找你。”
孟筂知道他今晚不问她和沈子业的事儿,不代表以后就不问了,她低低的嗯了一声,在他的目光下上了楼。
然而第二天一早沈延習也没有出现,直到下午才打了电话讲她叫了出去。
他带着她到空旷的篮球场上,才刚下过小雨地面里还有积水,没有人打篮球,偌大的球场上就只有他们两人。
沈延習的面色严峻,问道:“你们交往多久了?”
他回去越想越懊恼,她悄无声息的谈起了恋爱,他竟然一点儿也未察觉。
孟筂在他面前只觉得无比难堪,她不愿意去回答他的话,低低的说道:“阿習,我自己会处理。”
沈延習一下子发起了火来,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能做到和他分手吗?”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孟筂哑然,想到要和沈子业分手,她的胸口又尖锐的疼痛了起来,她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
“阿筂,你和谁谈恋爱是你的自由,我不该干涉。但那个人,不该是沈子业。你完全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从他不动声色就能将我家搅合得天翻地覆就能看出他城府极深。这些日子以来,他从公司里夺走了不少生意。对,是夺。他就是冲着我们家来的,我们合作了许多年的客户他都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夺走了,而且不止一家,从这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他并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当然,这是我们的家事。当初也的确是我爸妈对不起他们母子,现在他来报复也是我们应得的。”他的声音里带着苦涩,声音也渐渐的凝重了起来,看向孟筂,说:“但是阿筂,他那么恨我们,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接近你是有预谋的吗?我丝毫不怀疑,他恨我们已经恨到了想要毁掉我们身边的一切。”
孟筂的脸色无比苍白,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她无法去反驳沈延習,好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不信,我不相信他会这样。”
她像极了一只鸵鸟,只想将自己藏起来,但沈延習却并没有放过她。他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来,说道:“阿筂,你同他才认识多久?现在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了吗?”
孟筂急急的摇头,说道:“阿習,我不是这意思……”
沈延習打断了她的话,说:“阿筂,我并不是在逼着你在我和他之间二选一。我只是希望你能清醒一点儿,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尤其是这伤害还是因我而起。”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来,递到孟筂面前,说道:“我请人查过了沈子业的历任女友,你自己看,她们几乎都是同种类型的。你相信一个人会突然就改变了自己的审美吗?”
那文件袋像是会烫手似的,孟筂不敢去接。
沈延習急切的想要证明着自己的话是对的,自己动手打开了文件袋,从里边儿拿出了照片来。
时间有限,他找到的相片并不多。但从照片上还是能看出,沈子业的每一任女友,都是很漂亮身材丰满的熟女,完全没有她这种身材平平青涩的小姑娘。
但她仍旧不愿意去相信,试图说服沈延習,也试图说服自己,“阿習,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她不敢去看沈延習,怕看到他失望的目光。
沈延習的面上的确有失望,但他也并不指望就这样就能说服孟筂,不愿将她逼得太紧,自嘲的笑笑,说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他本来就很优秀。你被他蒙蔽,相信他也很正常。”
他还有许多话要说的,但见好友像着魔了似的已经深陷,突然觉得是那么的无力。他也不愿意她夹在他们之间为难,轻轻的说道:“阿筂,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但如果有什么事,要马上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他脸上的神色少见的严肃认真,孟筂无颜去面对他,轻轻的应了一声好。在他要走时,又愧疚的说道:“阿習,对不起。”
沈延習没有回头,冲着她挥挥手后走了。
孟筂没有马上回宿舍,独自一人呆呆的在篮球场上坐着,许久之后,她将沈延習丢在垃圾桶里的文件袋捡了起来,一张张的翻看起那些照片来。然后就那么坐到了天黑,这才慢慢的往校外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打了车去了沈子业的公寓,但却没下车,静静的在车中坐了会儿,这才给司机报了家里的住址。
她从暑假回来过一次就再没回来过,陈阿姨突然见着她回来有些吃惊,一边问她吃饭了没有,一边又打算给孟其元打电话。
孟筂像是知道她要坐什么似的,一边儿让她不用麻烦,一边儿说道:“不用给我爸爸打电话,要是他回来我马上就走。”
她很清楚,父亲这些日子都没有在家里,没事也不可能会回来。
她的面色苍白声音虚弱,陈阿姨赶紧的点头,担忧的问道:“阿筂,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孟筂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没有,就有点儿累我想睡一觉。您也休息吧,不用管我,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叫您。”
陈阿姨点点头,但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送了她上了楼,絮絮叨叨的说道:“我睡得晚,你要是想吃什么就叫我,冰箱里有你喜欢吃的小馄饨,也有酒酿圆子,很方便的。被子前几天出太阳我才晒过的,你放心不脏的。”
孟筂说了谢谢,没有让陈阿姨跟进房间里,进去后就直接关上了门。
她看起来和平常有些不一样,陈阿姨有些担心,下楼后本想给孟其元打电话,但想起孟筂说的话来,最终还是没有打。她不愿意见到他父亲,他回来了只会更给她添堵。
陈阿姨在心里叹了口气,担心孟筂晚些时候起来会突然想吃东西,赶紧的往厨房里去准备她喜欢吃的小食去了。
孟筂说是想睡一会儿,但躺在熟悉的床上,却完全睡不着。她想起了许多事儿,想起了小时候的她,想起了慈祥和蔼的爷爷奶奶,想起了在这个家里许许多多幸福的回忆。只是无论如何,她都未想到,她那么真切的感受到的幸福,竟都是假象。
眼泪又一次的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来。她突然就有些迷茫,她怎么那么爱哭了呢?怎么动不动就开始掉眼泪?这还是她吗?为什么就连她自己也感觉好陌生?
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可眼泪还是无法止住,脑子里浮现出沈延習给的那一张张的照片来,她疼痛难忍,蜷缩起了身体来。
疼痛久久的无法散去,许久之后,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去从她父亲的酒橱里取了一瓶酒,悄悄的躲到老爷子和老太太生前的房间里,打开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瞬间将她的胃灼烧,她却觉得还不够,还不够。
喝得迷迷蒙蒙时酒瓶从手中掉落在地上,疼痛似乎也有所缓解,她抬头看着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唇角浮现出一抹自嘲来。
她的这一生啊,就像是一个笑话。她曾以为的父母恩爱家庭幸福是一假象,爱人也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就算是喝再多的酒,也无法遏制心脏一滴滴的滴血,无法遏制那些深入骨髓的疼痛。
她想起了沈延習来,她最对不起的,应该就是他了。明知道他说的很大可能都是事实,她却倔强的不肯相信。明明知道,他和沈子业势不两立,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沈子业,看着他难过替她担心。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都不计较关心着她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她的嘴角浮现出了浅淡的笑容来,好歹她也没那么讨人厌是不是?
她的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在地板上,蜷缩着抱住双膝。可她好想爷爷,好想奶奶,想念老太太的怀抱,想念老爷子和蔼的笑容……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以前,那该多好。
咸咸的液体滑到嘴角,孟筂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一步步爬上了床,她好累,想要睡一觉,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这一夜是那么的漫长又是那么的短,久违的月亮在天空泛白后渐渐的隐去,太阳露出了淡黄色的光晕来。
陈阿姨清早就起了床,家里这段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她吃饭都是随便对付。孟筂好不容易回来,她自是要准备丰盛的早餐。
她很怕她已经走了,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的鞋,见她的鞋还在放下心来,高兴的往厨房里忙去了。无论如何,阿筂肯回来都是一件好事。
她在厨房里一忙就是一个多小时,现包的小包子蒸得白白胖胖的,她刚关了火,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往围裙上擦了擦上,往外边儿去接电话去了。心里却是在嘀咕,谁会在那么早打来电话。
她很快接起电话来,才刚喂了一声,电话那端的沈延習就急急的问到:“陈阿姨,阿筂回家了吗?”
听到沈延習的声音,陈阿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说:“回来了,昨晚回来的,现在还在楼上睡着呢。”
沈延習放心了些,又问道:“她的手机关机了吗?我怎么打不通她的电话?”
“我不清楚,小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叫她吗?”
沈延習犹豫了一下,说:“算了,让她睡吧。”
第62章 你不想见到他吗?
早上十点多,一向安静的别墅区驶进了一辆救护车,在短暂的停留后很快驶离,别墅区内再次恢复了沉寂。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并未引起邻居们的注意探究。
医院的走廊里,陈阿姨惊惶无助的正向孟其元说着事情经过。她今早早早的起来就开始做早餐,可早餐做好,仍旧不见她下来。她想着小姑娘也许是睡懒觉了并未注意,直到到了十点钟仍是不见她下楼来,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才往楼上去看。
敲了半天的房门没有任何反应,她推开门,才发现门没有反锁,而且床上空空的,孟筂并不在。
她被吓了一跳,开口叫孟筂的名字,但没有人回应。楼下她的鞋子还在,关机了的手机也还房间里放着,那就证明她还在家里没有走。
她一边儿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儿一间房一间房的找,但是整个楼上的房间都看过了都没有发现孟筂。
这时候她想起楼下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房间,赶紧的下楼去,推开门,刺鼻的酒味就扑面而来。孟筂在床上蜷缩着,脸色白如纸怎么叫都没有反应。最令她害怕的是,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药片,这是老爷子生前睡不着医生开的助眠药。他虽是走了几年,但因为孟筂不让,所以房间里还保持着原样,生前的东西也都还放着。而这些药片是收放在柜子里的,现在散落在了地上,只能说明被人打开过。
她不敢想下去,一边儿去试探孟筂的鼻息,一边儿给他打电话。但今儿孟其元在开会,手机静音放在桌上并没有发现。
陈阿姨心急如焚,她六神无主,颤抖着手打了沈延習的电话,又在他的指挥之下打了120,她完全没有想到小姑娘会那么的傻,自责之余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隔了会儿又想起应该要给她催吐,只是任由着她怎么折腾,她均没有任何反应。好在救护车过来得很及时,否则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孟其元哪里想到女儿会做傻事,痛苦的紧紧抱住头。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女儿有什么事,他以后该怎么去见父母。
沈延習从学校那边过来比较远,是最后赶到的,看着在走廊上等着的孟其元和陈阿姨,他急慌慌的上前去,问道:“沈叔叔,阿筂怎么样了?”
他赶来得很急,深秋的天气里已经跑得满头大汗。
孟其元精神萎靡,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他勉强的打起精神来,自我安慰似的说道:“没事,阿筂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他完全坐不住,不停的踱步。过了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抢救室里医生才走了出来,告知已经给孟筂洗了胃,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孟筂只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久,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但声音像是离她很远,她听不清楚。她想挣开眼,但却怎么也睁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边像是安静了下来,她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她再次醒来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沈延習那张俊美憔悴的脸。
似是没想到会见到他,她不由得一愣。沈延習见着她醒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来,但不等她说话,他就朝着外边儿奔去。
孟筂有些疑惑,往四处打量,这才发现这儿不像是在家里,而是在医院。她的脑子里还迷迷糊糊的,沈延習就带了医生过来,围在了她的床前,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了起来。
她这才知道,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并且这段时间里被送到医院洗了胃。医生问她吃了多少药,但她自己也不清楚,那天晚上她喝了酒后爬到床上,想快点儿睡去,可胸口疼得厉害,想起爷爷生前吃过的助眠的药,她拉开抽屉找了出来,拧开吃了下去。
她那天喝了不少酒,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几粒。才刚和死神擦肩而过,她说得轻描淡写,看得出来,大家都不相信她的话,但谁也没有说什么,只叮嘱她好好休息。
孟筂的脑仁儿发疼,身体里疲倦不已,也许是因为药力的缘故,她并不愿意说话,在医生离开后闭上了眼睛。虽是差点儿就死去,但她并不害怕,甚至在听到别人说起她那时候的危险,她也完全像是一局外人。
她并不后悔自己吃下那些药,甚至对被救回来竟隐隐的有些遗憾。脑子里闹出这个念头,就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她的内心里,竟是想死的吗?
说不出的悲伤将她包裹了起来,胸口的位置又开始尖锐的疼痛了起来。死又有什么不好的,她活着干什么呢?
病房里她父亲和沈延習一直都在,但她却拒绝同他们交流,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这样儿无疑是让人害怕的,孟其元几次想同她好好谈谈,但每次他还没开口她就闭上了眼睛。
她对沈延習倒是没那么抗拒,但同样也不愿意说话,他给她擦拭脸颊或是让她喝水她都乖乖的配合。但到底精神不济,在短暂的醒来后很快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孟筂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病房里开了灯,灯光有些刺眼。床前坐了人,她以为是她父亲或是沈延習,但当看清那人时,却发现都不是,坐在她床前的人,竟然是沈子业。
沈子业见到她醒来倒是很平静,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醒了。”
孟筂在那几天的时间里一直联系不上他也找不到他,此刻见他出现在病房里,突然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沈子业伸手将她扶起来,拿出枕头给她靠上,问道:“口渴吗?要不要喝点儿水?”
病房里很安静,灯光下他脸上的线条柔和。孟筂终于收回了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摇摇头。
她环视了一下病房,并不见她的父亲和沈延習。她还没开口问他们俩人去哪儿了,沈子业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医生刚才叫你爸爸出去了。”
他没有提沈延習,从一旁的保温桶里盛出了白粥来,说道:“你的肠胃很虚弱,医生说暂时只能吃点儿流食。”
他很温柔,就像是哄小孩儿似的将粥吹冷,递到孟筂的唇边。
她没有胃口,也没有饥饿感,只觉得胃里很不舒服并不想吃东西。可面对着沈子业递过来的粥,她还是张口吃了。
一连吃小半碗,她才摇摇头,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沈子业并未勉强,将粥放到了一旁。转头见孟筂呆滞的坐着,他替她掖了掖身上的被子,说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好好休息,要是有哪儿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去叫医生。”
孟筂没有说话,隔了好会儿才哑声说了句谢谢。
小姑娘脸色惨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并没有看他,呆呆的看着被子。
沈子业抬起手来,想要摸摸她的头,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他看着她,艰涩的说道:“孟筂,我很抱歉,我……”
他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在避着她,也不是不负责任的,可到底还是没有说下去,轻轻的说道:“你好好养身体,等你好起来了我们再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