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半浮生
他在接到沈延習的电话得知孟筂吃药入院时整个人完全就呆住了,彼时他还在同客户谈判,吩咐助理订了机票马上飞了回来。
可站在病房门口,他却不敢推门进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想不到,她那么傻,竟然为了他做了这种傻事。
但无论怎么说,这事儿都是他的责任。尽管他没有想到他只是出了一趟差,就出了那么大的事。
尽管他从来没有过躲避她的心思,但那晚过后他其实也是烦躁的。孟筂同他以前交往过的女友都不一样,他显然不能用同她们相处的方式来对她,这无疑是让他烦恼的。
不可否认,她于他来说,是不太一样的。但这种不一样,也仅仅是让他像哄小孩儿似的哄着她。尽管面对着单纯懵懂的她,他在生理上并非是全无感觉。但他知道,她是那么的不一样,一旦真正的确立下关系来,将意味着什么。而他,从未想过要结婚,这也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一直清醒的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没有想到一切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脸上的神情平静,孟筂却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她有许多话要说,但却觉得疲累无比,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医院里只留了沈子业,沈延習和孟其元都未再出现。孟筂的身体虚弱,时而清醒时而沉沉的睡着,但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一旁的沈子业。他或是在处理文件,或是在沉思。但每次她醒来,他都会马上注意到,询问她是否要喝水或是上洗手间。
这一夜的时间很漫长,孟筂从未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过。
到底还年轻,第二天她的精神明显的比昨天要好了许多。医生来查房后仍旧不见她父亲和沈延習,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等沈子业拿了早餐过来,她轻轻的开口说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她说道这儿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些疲色来,说到:“也许你不相信,但我并没有在闹自杀,这只是误会。”
沈子业只是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能麻烦你叫我……叫沈延習过来吗?”她并不想他留在这边,本是想让他叫她父亲过来的,但她同样不愿意见到他,于是改口让他叫沈延習过来。
沈子业看着他,她好像有些焦躁,他简单的应了一声好。
他知道她是在赶他走,但并没有马上离开,等着沈延習过来,这才拿上衣服走了。
沈子业走后孟筂焦躁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下来,她努力的对着沈延習挤出一个笑容来,沈延習却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大男孩儿在瞬间红了眼眶,说道:“阿筂,对不起,对不起。”
在这段时间里,他自责过无数次。如果不是那天他将那些照片给她刺激到了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阿習,你说什么,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只是一误会而已,并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她不愿意让好友自责难过,更不愿意让他知道她并不害怕死亡,甚至还隐隐期待着。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无力,但沈延習却很配合,说道:“嗯,不是。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静养,脑子也要休息,什么都别想好么?”他来时做了准备,拿出了一本小说集来,说道:“我给你念书好吗?”
孟筂在这一刻想起了小时候来,小时候她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小人书,但又有太多的字不认识,于是便缠着他给她念书。他一向好动,虽是不喜欢干这种活儿,但每每都还是会满足她。
那时候那么快乐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她怔怔的坐着,直到沈延習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孟筂知道沈延習的事儿多,他没读两篇故事她就叫停了他,说道:“这儿有医生护士在,不用担心,你去忙你的事吧。”
她刚才将他叫过来,只是想让沈子业离开。
沈延習自是不肯离开,见她对听故事没兴趣放下了书,说道:“我没什么忙的,前段时间刚忙过,现在我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他说着打起了哈欠来。
孟筂想说自己不需要他陪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看着他眼睛下的黑眼圈,轻轻的说道:“那你睡一会儿吧。”
这儿是单人病房,房间里还有一张单人沙发。沈延習也不客气,过去躺了下来。但他是不可能睡得着的,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突然开口问道:“阿筂,你是不想见到沈子业吗?”
他轻易的就看穿了她那点儿小心思。
第63章 有什么打算
孟筂像是睡着了,没有回答他的话。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孟筂的话很少,不是发呆就是昏睡。沈延習在她的面前第一次有了无所适从之感,无论说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刺激到她似的。
孟筂其实并不需要人陪,她更想要独自一人呆着。可她很清楚,在这时候,他们都不可能让她独自呆着。如果在几人之间选择,她更希望陪着她的事沈延習,并未再让他走。
但在傍晚时,沈子业还是过来了。他同沈延習两人见面,谁对谁都没有一个好脸色。大概两人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牵扯在一起。
两人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沈延習十分不自在,他担忧的看着孟筂,轻轻的叫道:“阿筂……”
孟筂知道他忙,哪里能自私的将他一直留在医院,勉强的笑笑,说:“你回去吧,我没事。”
沈延習知道,她和沈子业之间的事儿自己无法插手,低低的让她有事给自己打电话,看也没看沈子业一眼,关上门走了。
他走后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沈子业脱掉外套丢到了一旁,走到了病床前,问道:“吃晚餐了吗?”
孟筂点点头,轻轻的说了句吃了。她不愿意说话,闭上了眼睛。
沈子业也没有再说话,在一旁坐了下来。病房里灯光炽亮,他看了看床上闭着眼睛的女孩儿,她的脸色苍白,身上已经失去了往昔的活力,整个人被悲伤包裹着,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他的心里沉甸甸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替她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才刚从外边儿进来没多久,他的手指微凉,孟筂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沈子业很快就收回了手,他自然知道她没有睡着,轻轻的说道:“阿筂,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等你毕业我们就订婚吧。”
他的语气格外的柔和,孟筂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来,怔怔的看着他。这完全不像是她所认识的沈子业了,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很少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更别提说许诺了。
这样的他让她陌生不已。
她以为她会高兴的,但却没有,她并没有一点儿高兴,心里反倒是涌出了酸涩来。她想要张口说点儿什么,嘴唇蠕动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她才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她在医院住了三天就被接回了家,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暂时不合适回学校里。孟其元担心她会反对回家,还打算让沈延習去做说客的,但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说,听到要接她回家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这样儿反倒是更让人担心,孟其元想找心理医生同她谈谈,但并不敢提起,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再提。
回到家的孟筂多数时间都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孟其元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起来,但父女之间并无什么交流。只有沈延習过来,才会叫她到院子里坐坐走走。
沈子业也偶尔会过来,但过来的时间并不多,倒是会时不时的送些小玩意儿或是吃食到家里来。
这天下午,孟筂在书房里看书时孟其元走了进来。她是听到了声音的,但并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盯着手中的书本。
夕阳西下,柔和的光晕下,孟筂拿着书的手纤细苍白,甚至能看得见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
孟其元的心里沉甸甸的,他略站了会儿,走到了孟筂的对面坐下,开口说道:“阿筂,爸爸想和你谈谈。”
孟筂默不作声,仍旧没有任何反应,隔了会儿才放下书,抬头看向了他,等着他开口。
孟其元是有许多话要说的,但对上女儿漠然的目光,那些话就此哽在了喉咙里。他低下了头,开口问道:“子业同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你想要和他订婚吗?”
虽然都是姓沈,但他并不认为沈子业适合女儿。他的城府极深,这次回平潭来,显然是来者不善,他当然不会放心女儿同他在一起。要是在以前,他一定会反对到底的。但现在,在经历了她这次入院后,他已别无所求,只要她好好的就好。
他到现在仍是无法忘记那天在医院里见到她时她毫无生气的样子,而这一切,有很大部分都是由他造成的。
孟筂沉默着没有说话,孟其元等不到她回答,也未再问下去。他抬头想摸摸女儿的头,但还是没有敢伸出手去,没有打扰她,轻轻的起身出了书房。
他走后孟筂仍旧呆呆的坐着,直至满室的黑暗将她包围,她才回过神来。
身体早已坐得发僵,她刚打算活动一下身体,书房门又被打开来。这次来的人是沈延習,他嘀咕道:“天都黑了阿筂你怎么不开灯?”
他顺手将灯打开,刺眼的灯光孟筂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他也不问她在这黑漆漆的坐着干什么,笑着说道:“不饿吗?下楼吃饭吧,陈阿姨做了糖醋排骨红烧肉,闻着就挺香。”
孟筂随着他下了楼,本以为她父亲在家的,但楼下却不见他的身影。阿姨说他临时有事出去了,于是这顿饭就只有她和沈延習两人。
她的胃口仍是不怎么样,看见油腻的东西就犯恶心,东西吃得也不多。
饭后沈延習带着她在院子里散步,说着些学校里杂七杂八的事儿。两人围着院子走了一圈,他突然开口说道:“阿筂,你要不要见见心理医生?”
孟筂一怔,随即淡淡的说道:“我没生病,见心里医生干什么?”
她不愿意是意料之中的,沈延習干干的笑了笑,说道:“不是生病才需要看医生,唔,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同他聊聊天……就像朋友一样。”
他说得小心翼翼,边说着边去观察孟筂脸上的神色。
孟筂不知道这是他的意思还是她父亲的安排,想也不想的拒绝,说:“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话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说:“我已经没事了,周一就可以回学校了。”
沈延習知道她并不想呆在家里,如果不是身体实在不适,她不会回到家里来。他虽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但她的倔强却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说:“好,到时候我过来接你。”
孟筂很快回到学校,日子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最大的变化是沈子业时不时的会给她打电话,或是问她学校里的生活,或是闲聊几句。两人之间的联系突然变得多了起来。
开始两人也许都有些不习惯,但随着打电话的次数多起来,渐渐的习以为常。
周末,沈子业再中午时打来电话,问她在干什么,让她出去,他带她出去吃饭。
他早已等在了学校门口,天气冷了起来,他穿了一件铁灰色的大衣,一手夹着烟抽着漫不经心的抽着。
无论何时他都是显眼的存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孟筂一眼就看到了他。她快步走过去,他也看见了她,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微笑着问道:“冷吗?”
孟筂已经穿上了毛衣,摇摇头,说道:“还好。”
他的车就停在边儿上,两人上了车,他递过来一盒饼干,说道:“先吃点儿点心垫垫,同事推荐的,都说还不错。”
孟筂接过,说了句谢谢后打开来。她自己先尝了一块,饼干酥脆并不甜腻,入口即化,还挺合她的口味。
她很快又捡起了一块,递到了沈子业的嘴边,说:“你也尝尝。”
沈子业明显的怔了一下,微笑着应了一句好,咬住了那饼干。
他们像小情侣之间一样约会,吃饭后去逛街看了电影,沈子业再将孟筂送回学校。
也许是酒后事件给了他留下了阴影,他没有再让她到他那边去。他有着强大的毅力和自制力,一向骄傲自负,哪里会容许再有意外情况发生。
孟筂最近动得少,周日时沈延習打来电话,约她去打羽毛球。絮絮叨叨的让她要多锻炼,否则天气冷起来很容易就生病了。
孟筂怕他唠叨,本是还犹豫了,这下赶紧应了下来。
她过去时沈延習已经到了,大冷天的他还穿着球衣,已经和人打了会儿了,见着孟筂就招手让她过去。
两人以前也没少一起打球,孟筂的技术虽是还在,但到底身体还虚,没打几局便满身是汗气喘吁吁了。沈延習却并不放过她,两人打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运动后虽是出了满身的汗,但身体却像是轻松了许多,也清空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两人坐在椅子上喝了水,孟筂想起好久没有问他工作室那边的事儿了,看向了他,问道:“最近工作室那边怎么样了?忙不忙?”
沈延習懒散的靠在椅背上,说道:“不怎么样,我也不想干了。”
孟筂吃了一惊,说:“为什么?没有再接到活儿吗?要不要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延習给打断,他自嘲的笑笑,说:“你能帮一次两次,能帮一辈子吗?而且也不好一直麻烦别人的。”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惆怅,喃喃的说:“也许我爸说得没错,我就不是这块料。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孟筂最怕的就是他一蹶不振,赶紧的说道:“创业本来就很难,一次不行可以再来一次,你没听过前几届师兄的事儿吗?创业了无数次,直到去年才成功,现在可是业内新秀呢。”
沈延習笑笑,说:“是是是,你等着吧,等哥发财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孟筂笑着应了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马上就面临毕业了,总不能一点儿打算都没有。
沈延習唔了一声,说道:“暂时还没想好,你呢?你不是准备考研吗,有信心吗?”
孟筂低下了头,隔了会儿后说道:“我想出国留学,已经在开始准备了。”
沈延習吓了一大跳,问道:“孟叔叔知道吗?”
“还没有告诉他,但他一定很乐意我出去。”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嘲,不听话的女儿要出国去,她父亲恐怕只会长长的松一口气吧。
沈延習自是知道她的意思,他看着她,面色复杂,想替孟其元辩解几句,可如果他站到他的立场上,孟筂如果要出国留学,他肯定也是乐见其成,于是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儿才问道:“这是沈子业的意思吗?”
他不明白她怎么就突然想出国了。
孟筂听到他的话有些无奈,说道:“为什么这会是他的意思?是我自己想出去的,他也还不知道。”
说到后边儿她的语气变得淡了起来,低下了头。
沈延習愣了愣,说:“可你们……”最难经受考验的就是异地恋,何况她还是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