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八
赫维托不可能相信任何一个人,这个治疗注定不可能百分之百完成。如果这次治疗的通关数值是百分之百,那么他永远只能进行到百分之五十。
“如果是Bonnie呢?你会信任她吗?”Noyes想了想,“如果是她为您治疗呢?”
赫维托难得恍惚地沉默一瞬,继而头也不回地冷声回答:“可惜,她已经死了。”
*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南滨新陆州市中心,不远处是一家被炸毁的书店。
根据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现场只发现一名女性的碎片组织,并从中提取了DNA。
能从赫维托底下把人弄走的,不多。除了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顶尖特种士兵,也可以被称之为雇佣兵。
当天,古堡里的电路中断,以至于监视功能暂时罢工。对方显然有着缜密的计划,暗潜入之后将所有汽车的轮胎放气,又将所有保卫人员一一麻醉击倒,没有伤害到一个无辜人员。
这样的计划不可能是Eva那个残忍的女人能想出来的。
John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将车停在炸毁的书店前,而每一次,后车座上都会坐着一丝不苟的赫维托。
赫维托西装笔挺,发型利落,侧脸的弧度完美无瑕。
他可以目不转睛看着那座废墟长达半个小时之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然而不用想也知道,一切都和Bonnie小姐有关。
不对,应该是和周小姐有关。
John知道,平静的外表只是赫维托的假象。
海面下几千尺的暗涌往往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即便这里火山喷发、地下岩石突然断裂,可呈现在水面上的,不过是寻常的海浪。
如今的赫维托几乎每日被梦魇折磨,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于是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政治当中。
自从Bonnie小姐死后,赫维托开始加快推进QC集团在中国的业务。
“John,如果你的中文还无法做到自如交流的地步,那么你可以考虑卷铺盖走人了。”赫维托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道。
自幼,赫维托便学习多门外语,其中就有华文。虽然他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展示过自己的华文水平,可无论是听还是写,他的水平都和一个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中国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几年时间,John但凡有空闲,也会抽空学习中文。可这门全世界最难的语言对他这个白人来而言,简直比外星文还麻烦。
John硬着头皮,略带一些口音用中文回应:“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要的不是应该,而是肯定。”赫维托下意识地抚摸自己左腕上的手链,这条手链自从被戴上之日起,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体。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般道:“她只喜欢中国。”
如果M国没有枪支、没有毒贩、没有犯罪。
那么,她还会想要离开吗?
今年12月,M国总统选举顺利结束,由赫维托赞助支持的Hudson Vera获得压倒性胜利。
这个全世界瞩目的新闻,资讯遍布各个国家头条。
一夕之间,全世界的格局都发生了动荡。
赫维托下车站在路旁,他穿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流畅的线条凸显出利落与干练。绅士成熟的外形似一道无形的面具,掩盖住他丑陋不堪的内心。
——“周之莓,7月11日生日,中国申城人。其父亲周策于三年前因为强奸杀人罪名,被捕入狱。母亲叶晓岚下落不明……”
再过不久就是平安夜。
赫维托微微仰头看向这场初雪,伸手接起一片飘落的雪花。
——“你知道吗?在初雪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我祝愿国家太平,百姓安康,世界和平,没有战争。”
——“你是圣母玛利亚吗?”
——“还有呢,赫维托,我祝愿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也祝愿我爱的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棱角分明的形状在赫维托的指尖迅速融化,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地看向不远处:“周之莓,我希望你平平安安。”
一只白色的蝴蝶竟然在冰天雪地里飞舞着,颤动着它美丽动人的翅膀。
它并不属于这个季节,那么,它会死吗?
如果所谓的自由注定是死亡的结局,那么它还会义无反顾地飞出温室吗?
赫维托勾唇笑了笑,再抬头看向同一处方向时,那里根本没有白色的蝴蝶。
“……滴答、滴答、滴答。”
赫维托紧紧闭着双眼,不愿意面对虚幻的梦境。
一直到身边的助理用字正腔圆的中文低声唤他:“周先生,醒醒,到了。”
赫维托缓缓睁开双眼。
不远处,是一家漂亮的私人小院。
小院的主人此时正躺在摇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闭着双眼。
“……滴答、滴答、滴答。”
多么美好悠闲的一个午后,周之莓晒着太阳,闻着花香。可是一旁水池的水龙头并未拧紧,滴答滴答的水流声听得她心烦意乱。
周之莓起身去关掉水龙头,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她再坐回躺椅时,一只刚刚成年的橘猫跳了上来,窝在她的身上,显然和她十分亲近。
这只橘猫名叫星星,是周之莓半年前在村路口的垃圾桶旁边捡来的。
那是一个雨夜。周之莓撑着伞去扔垃圾,无意间听到孱弱的猫叫声,她便顺着声音的方向,在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这只浑身颤抖的猫。
那么弱小的小猫,没有外力的帮助,势必会死在这个雨夜中。
所以它必须得到帮助,才能活下去。
周之莓当即带着小猫,开车去了镇上的一家动物诊所。这仅仅只是开始,诊所的医生可以给小猫治疗,给它注射针剂、输入营养,可最关键的部分还在于它自我强大的求生意识。
本能的求生意识让它在垃圾桶里拼命呼救,即便有外力帮助,可它若是自我放弃,也很难活下去。
周之莓抱着这只逐渐健康的小猫时,不由会去回想自己过往的经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之莓幻想着做一个独立的人,她想要靠自己所谓的能力得到自己期盼的一切,像杂志社里的女强人和女企业家那样优秀,所向披靡。
可是回国后,面对爸爸的案件,周之莓一次又一次地被击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苟延残喘。
强大的求生意识,让周之莓拼命嘶吼,企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得到更多的帮助。否则她就会像垃圾桶里的这只小猫,终究挨不住这个寒冷的雨夜。
那一刻周之莓忽然意识到,求助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真正的独立是要学会借力和共生。
为什么不能换一个角度想想: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小之,小之。”正在楼上打扫卫生的于阿姨突然急匆匆地跑了下来,一脸无措。
周之莓又躺椅上坐起来,看向于阿姨:“怎么了?”
“我刚才不小心把你的首饰盒打翻了。”于阿姨说着将首饰盒递到周之莓面前,“我把房间的地上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坏了?我按照原价赔给你。”
于阿姨是个实诚人,做事情也心细,这次实在是不小心打翻了周之莓化妆台的首饰盒。
周之莓闻言接过首饰盒,一边安抚于阿姨:“都是一些小东西,不值钱的,你不用自责。”
“该怎么就是怎么,你快看看。”于阿姨看起来有些着急。
周之莓打开首饰盒看了看。
她的首饰不多,也的确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只不过,周之莓还是一眼就看到里面少了一样东西。
那枚粉色碎钻的戒指不见了。
——“想要什么仪式?”
——“要有很多很多粉色的鲜花,布置成花海。”
——“嗯,还有呢?”
——“你必须单膝下跪在我面前。”
周之莓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枚戒指放在口袋里,但她的确骗了他。
戒指带回来之后她有一度时间也忘记了,只是有一次将双手放入外套口袋里,才摸到这枚戒指。
周之莓从未佩戴过这枚戒指,一直放在首饰盒里。偶尔不经意看到时,脑海里便会一闪而过某些画面。
所有的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
“有少什么吗?”于阿姨见周之莓在走神,忍不住说:“你千万别跟我打马虎眼,我该赔就得赔。”
周之莓摇摇头:“没少。”
“那你看看有损坏的吗?”
“也没有。”
“好,那我继续去打扫卫生了,东西我给你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好的。”
周之莓再次准备躺下时,余光正好见到一辆劳斯莱斯出现在自家的小院门口,不知停了多久。
她下意识探头看向门口那辆豪车,微微蹙眉。
自从她和爸爸隐居到山上的小院之后,和以前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都断绝了往来,关起门来过起自己的小日子。
但这辆突然到来的豪车,不由又让周之莓回想起以前家中门庭若市的景象。
小时候家里逢年过年的总是非常热闹,大大小小的豪车堵满了家门口,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自从爸爸出事以后,所有人避之不及。她四处找人、找关系,可所有人都当她是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难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又有什么麻烦事惹上来吗?
周之莓心里隐隐染上不安,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豪车的后车门缓缓打开。
下一秒,周之莓看清楚车上的人,顿住脚步。
男人一身休闲装束,黑色冲锋衣搭运动裤,乍一看仿佛是个阳光运动型的男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