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祈
向母没在意,低头,又看向地面:“怎么屋子脏成这样?亏你也能住的下去,是不是自打搬进来就没打扫?”
她的语气理所应当,又问起向宜家里的打扫工具在哪儿,不等向宜回答,就在家里翻找一圈,找到了扫帚。
向宜知道向母没有坏心,说自己自打搬进来就没有打扫的话也可能是在开玩笑,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被冒犯。
所以向宜还是夺走了向母才握到手中的扫帚,说:“你不要动我家里的东西。”
向宜一向很乖,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她很少提出意见,更少反驳他们的不是,忽如其来的拒绝让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手里空空的,向母尤其难堪,她的语气不满,质问向宜太不懂事,“你现在好话赖话也听不出来了吧?除了妈妈谁还会帮你——”
没有让向母说完话,向宜已经打断了她:“这是我的房子。”
她的语速很急,说话也没头没尾。
向宜明白自己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和原先一样,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反驳,像是打过千百次草稿,话也这么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不管好话赖话,我不想听,也不想让你帮我。这是我的房子,这是我的房间,我想要收拾就收拾,我不想收拾就不收拾,不需要谁来说我,或教我做事,我不想要别人在我的房子还要指责我的生活。”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连平常最爱闹腾的小宝都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一动也不敢再动。
没有人再接话,向宜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头,想要解决现在的场面就必须有一个人要离开,于是只好转身,留他们呆在客厅,自己走到了熟悉的卫生间。
呆在卫生间里,向宜心里才产生了后悔的情愫,她忍不住地想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从小到大,其实向宜并没有觉得跟父母的关系很坏,即使有过争吵,他们也总会和好,她觉得也许是因为长大,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像过去一样紧密,直到进入大学,她同寝的室友每天都要给妈妈打电话抱怨不能回家。
向宜才隐约地意识到,自己对家可能没有什么归属感。
她说不清楚自己这样是好还是坏,但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难再进一步改变。
只有远离向宜才能感觉到舒适。
叹了口气,向宜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在震,以为会是向宇的指责,垂眸,却发现是庄单发来的消息。
先前跟向母在一起,她并没有把注意力分给手机,这会儿才发现在之前庄单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全部是西城特色的餐厅。
没等到回复,庄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情,又觉得向宜不愿意想,但长辈来这里旅游,向宜总要尽到一些地主之谊,带他们尝尝特色:【你是不是觉得不好?】
向宜低头回复:【没有。】
庄单又问:【那你们准备去哪家?】
向宜不知道怎么回复,只是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合适时机,向母才来,他们就已经发生争执,她不确定还会不会一起吃饭。
向宜:【我不知道。】
庄单:【我比较推荐驼铃餐厅。】
【也许我们不会一起吃饭。】向宜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节外生枝,但对方是庄单,让她觉得可以依靠,所以她还是把消息发了过去,【我觉得我做错了一些事情。】
庄单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也不热爱听八卦,但还是看完了向宜发来的吐槽,并且给出了非常生硬的安慰。
最后庄单得出总结:【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再者说,相互理解本来就是很难。】
说了这么些多余的话,对庄单来讲很难得,向宜觉得她应该收手,但屏幕上已经打下为什么,她想知道他这样说的原因。
可惜,问题还没问出口,卫生间的门先被敲了敲。
门外,向宇问向宜为什么还不出来:“你已经在里面呆半个小时了哈。”
向宜清楚这是催促,心底一跳,一边胡乱应了马上,一边又关掉跟庄单的对话界面,等假模假样地摁下冲水摁钮,才说:“知道了,就出来了。”
从卫生间出来,向宜又站在了角落的边缘。
相比于她躲进卫生间前,这会儿客厅里的光更亮了一点儿,温度也更低了些,向母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摁开了全部的灯,先前空调调好的二十六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十九度。
嘴唇动了动,向宜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什么,但不等她讲,坐在沙发上的向母已经偏了身。
她的半张脸露给向宜,语气也如初,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表明自己已经原谅了向宜,问:“想好了吗?咱们一会儿要吃些什么?”
没有重击,也没有责骂,向宜却觉得脑袋晕晕,嘴巴也塞上棉球。
她的眼神里透出迷茫,更不知所措。
尽管向宜知道此时此地她不应该想起庄单,但她的确记起了最后一次分手,也明白了为什么庄单会说她太爱在“正常”情况下犯完全“没必要”讨论的错误。
第6章 06 “我们去吃小吃街吧。”
向宜跟庄单经历了两次分手,第一次是向宜提的,第二次是庄单提的,尽管两次分手的内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第一次时分开时,向宜并不清楚庄单说出的不合适。
向宜更多地觉得庄单对她不够喜欢。
第一次分手时的对话变成了向宜的紧箍咒,在每一次感受到庄单跟她的摩擦时,紧箍咒就被念起,提醒向宜这份关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稳定,更可能随时破裂。
尽管向宜觉得自己已经在小心维护,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裂痕不断地扩大。
于是,向宜跟庄单迎来了他们的第二次分手。
那会儿庄单已经在校外实习了一段时间,向宜因为要帮导师做事并没有离开学校。
庄单很忙,向宜也没有那么闲,两个人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寻找相处的机会,那会儿两个人将见面的时间约在了每天晚上八点,庄单正好从市区回来,向宜也还能从寝室出来,他们不必去哪儿,就那么简单在学校绕一圈,聊聊当天发生的事情。
这原本是两个人约定好的事情,但因为庄单的实习时间的不确定总是被取消或者推迟。
好不容易,庄单可以按时回来一次,周五才下班,庄单就给向宜打了电话,说一会儿就到学校,他可以去寝室楼下接她,他们一起逛逛很久没去过的小吃街。
七点半的时候,向宜收拾好,才准备跟庄单说,导师的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向宜的导师手上有个急活,需要向宜现在到办公室进行配合,没办法,向宜只能暂时推迟跟庄单的外出,让他先回寝室休息,等自己忙完再去找他。
原本说好的庄单去接向宜,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向宜去接庄单,向宜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八点五十,立刻跟庄单说自己现在就去寝室楼下找他,为此,平常并不爱骑车的向宜为此还开了一辆共享单车。
二十分钟的路程,向宜八分钟多一点儿就赶到了目的地。
停车的时候,向宜看到了刚从寝室楼出来的庄单,才想打招呼,就看见了庄单边上还有一个人,是个很元气的女生。
高高扬起的手又放下,向宜在停车位上站了好一会儿,从两个人说笑的表情中分析自己该什么时候过去。
直到女生走掉,庄单才先看到的向宜,招呼她过去,问:“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
向宜没说话。
“怎么了?”庄单不明所以,侧眸,看了她一眼,又问,“现在去小吃街吗?”
“太晚了。”向宜在想庄单刚才的笑容,还有两个人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好久没那么对自己笑过了,语气不太高兴,企图用不去小吃街让庄单知道,“我不想去了。”
庄单哦了一声,对此没有意见。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段校园,向宜没忍住,还是先开了口:“刚刚忘了问你,你旁边的女生是谁啊?你的朋友吗?”
“嗯?”庄单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向宜在说什么,道,“没有,就是隔壁实验室的师妹。”
“你们关系好吗?”
庄单点头:“还行。”
向宜抿了下唇,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是问:“怎么都没听你跟我提起过她?”
“没什么好说的。”庄单没太大所谓,“你也不认识。”
一句话,让向宜才开的口又闭上来。
也许是刚才太过拼命的骑车,没走一会儿,向宜就感觉到了疲倦,垂眸,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九点二十,想到明天是周六,庄单不去上班,于是提出先回寝室,两个人明天还可以再见。
“不行。”庄单摇头,表示拒绝,“我明天可能要去开个会。”
向宜觉得莫名其妙:“明天不是周六吗?你要开什么会?”
“不告诉你。”庄单说。
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向宜不能理解:“为什么?你现在开什么会都不想跟我说了吗?”
不理解玩笑话为什么会被上升到这个高度,庄单愣了下,没上接话。
来往的学生很多,还有不少热恋的情侣在黏黏腻腻,向宜转头,看向边上的庄单。
她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是最近总是不能见面自己对庄单的工作一无所知,也许是因为才看到庄单跟别的女生有过说笑,尽管此时此地她可以看着庄单,双手也抱着他的胳膊,但向宜就是觉得不安,感到迷茫,未知的不确定让他们的距离变得遥远,向宜不想这样,于是仍然不死心:“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自己要去开什么会?”
庄单说:“就是普通的会。”
“所以是什么会?”向宜问他,“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庄单皱着眉,不明白向宜的语气为什么这么差,如实回答自己的感受,道,“就是开会,我觉得没什么好说。”
两个人的对话到此终结,那天晚上,向宜还是松开了庄单的手,跟庄单提早结束了见面。
向宜让庄单先休息,但她并没有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庄单收到了向宜很长的消息,表达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不悦,说她不理解庄单为什么总是不愿意跟她分享自己的生活,庄单也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只是因为没有告诉向宜去开什么会就会让她如此生气。
两个人冷战了足足三天,谁也没跟谁说话,直到提前放假,庄单才给向宜发来一条约饭的邀请,问她还要不要去小吃街。
向宜的状态一直低落,她不明白庄单是不是就要这样把事情翻了过去,把两个人之间所有的问题都掩盖,于是,在去小吃街之前,向宜还是提出希望能跟庄单好好沟通一次。
“到底要我说什么?”庄单看起来很累。
庄单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事实上,从两个人谈恋爱开始,就一直是向宜在分享很多的事情,庄单只负责倾听。
那时候也有朋友调侃过向宜跟庄单的相处模式,说要不是他们知道内情,都会以为是向宜主动,才追求到了庄单。
有时候向宜也在想这个问题,他们之间,向宜看起来的确是更主动的那个人。
比如虽然是庄单喜欢她没有错,但是她先询问了庄单喜不喜欢自己。
那时候,向宜实在等不到庄单的反应,又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于是,当庄单再一次将自己随口提起的樱桃送到她寝室楼下,向宜不可避免地问出了那句话:庄单,你是不是喜欢我?
向宜想,如果庄单不喜欢她,没必要总在她提出一件事情以后就帮她落实。
周围的朋友也不是没有对向宜好的,他们也会给向宜买新奇的玩意,对向宜的话也会记得,他们也会陪伴向宜一起出行,但大多情况下也只是在自己有时间并且有兴趣去做这件事,而庄单时间不多,也没有兴趣,但对向宜几乎无一拒绝。
向宜当时的问题,让庄单无措。
那会儿的庄单看起来太乖,也总是害羞,耳廓红红的,视线也不敢再集中,他低垂着脑袋,看着手里捏着樱桃的袋子,说不出一句话,又固执地把东西塞进向宜手里,才落荒而逃。
现在向宜的沟通,同样让庄单感到无措,更多的可能是痛苦。
“我不知道有什么必要。”庄单垂眼,又不看向宜,说,“这太过正常,没有人能理解对方怎么想的,沟通这件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们没必要讨论。”
“怎么会没结果?”向宜反问他,“你根本就没尝试,你怎么知道没结果?”
两个人从来不会吵架,总是用沉默代替一切心中的不悦。
庄单从来没跟她说过她有什么问题,向宜也很难去表露她内心的不满。
向宜想一段亲密关系的基础应该是两个人进行认真且有效的沟通,他们发现彼此相处的不适,愿意为彼此进行改变,也更加重了彼此之间的羁绊。
她认为这是合理的、正常的、符合每个人心中“爱”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