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穗竹
他?们面贴着面,胸膛捱胸膛,一呼一吸一间,那种不易察觉的细微声量都能落入耳廓。
温知禾清晰听到,他?平静之下的低沉阴冷:“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温知禾还未消化?他?的问题,他?便推抱着她?,不断往卧室里走去,偏斜到鞋柜前,托着她?的臀一把抱上去。
双膝被分开,牢牢紧紧地嵌入他?的西装裤。
距离被拉远,却更贴近、更暧昧,温知禾看到他?散乱在额前的几?缕碎发,那深邃眉骨下,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两只手?箍在身旁,越发像阴冷地府里出?来的罗刹。
温知禾呼吸不稳,理清思绪,眉头慢慢皱起?:“……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我和谁在一起?了?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把我放下来……!”温知禾抬腿去踹他?,但只能蹭到西装裤。
贺徵朝按住她?不安分的腿,牢牢箍着,面色很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温知禾呼吸起?伏很大,身体抖得像筛子。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再会。
他?依旧不请自来,还强硬地占她?便宜。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快就接受新人?,亲爱的。”贺徵朝俯首垂眼?,凑近她?,快要碰到鼻尖,“你对配偶标准的阈值被我拔很高,他?能有我好?”
他?的话音依旧慢条斯理,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冷静的鄙夷不屑。
说的分明是中国话,还是醇正的京腔,温知禾却不是听得很明白。
这个男人?是个疯子,变态,喜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应该早些看明白的。
温知禾不想解释,也?不知道从何辩驳他?,闷声质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看得很清楚,你们今天下午一起?吃饭,只有你们。”贺徵朝冷不丁地反问:“还做了什?么?告诉我。”
这句简单的提问,总算提供了有用的信息,温知禾确认并肯定,他?说的“他?”指的是傅嶂。
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事,一个普通的男演员,他?就又从燕北,不远万里地飞过来?
温知禾胸腔下是加剧的钝痛,抓准可以驳斥他?的理由,斜侧方的门又传来铃声。
只有一声绵长完整的铃声,听得出?门外的人?是从容平和的。
刚才贺徵朝进来时,门好像并没有关紧。
意识到按门铃的人?会是谁,温知禾心头一紧,被想要说出?的话攥紧喉咙。
贺徵朝没有再与她?僵持对峙,选择去开门。
温知禾从鞋柜上下来:“你别……”
刚抓住他?的衣摆,门却开了。
视线越过男人?的肩,温知禾清楚地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就是傅嶂。
他?刚要打招呼,脸上温和的神态却转换为欲言又止。
不待他?开口,贺徵朝平缓的声音响起?:“找我老?婆?”
话音刚落,一时之间,空气凝固了起?来。
第56章 否认他
来温知禾房间门口时, 傅嶂便已经注意到门是开着的?,出于礼貌, 他没有贸然进去,所以按了门铃。
这是他头回因私事夜访异性的?住处,本?来面对温知禾就?有些紧张,见到开门的?人不是她,而是她老公,他顿时僵在原地。
眼前?的?男人气度不凡,穿着讲究, 比他高了半头,是微微颔首俯视的?姿态, 唇上有着不正常的?绯红、水痕, 如此不加以掩饰, 那?双漆黑的?眼眸也呈高高在上的?审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先生应该姓“贺”。傅嶂攥了攥手中的?香囊, 以免对方误会,忙出示解释道:“这是我给温导送的?安神香囊,快杀青了,全剧组的?人都分了,就?差给温导这一份。”
贺徵朝身形挺拔宽阔,并非完全遮挡住身后的?人, 傅嶂没好意思越过他同?温知禾谈话,也是硬着头皮扯谎的?, 但本?身,他与剧组其他人关系还不错, 确实送出了不少香囊。
傅嶂此前?没见过这位贺先生,不清楚他为人如何, 只在山脚偶尔遥遥地望见他停在山腰、山顶的?房车。一辆最低端的?房车都需要大几十万,遑论他那?辆,怎么也得大几百万,听说?他是不愿住村里才让人开来房车。
他本?以为贺先生不会收下香囊,却见对方伸手递接。
“客气了。”
贺徵朝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我代?我老婆收下,麻烦你特意送一趟。”
“不会不会。”傅嶂摇头,松口气。
贺徵朝声音清淡:“还有别的?事?”
“没……”傅嶂连忙后退,“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先走了。”
门被贺徵朝关上,隔绝外界,此刻屋檐下只有他们彼此。
贺徵朝转过身睇她,手里还攥着那?只香囊。
面面相?觑之?下,温知禾刚才张牙舞爪的?气焰消散了许多?,毕竟这种?场面也太尴尬了。
做足思想准备,她伸手去拿:“……给我吧。”
但下瞬,贺徵朝直接扔到洗手间里的?垃圾桶里。
温知禾微顿,攥了攥手心,拽住他的?衣袖,不快:“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是别人送的?礼物!”
“我还没那?么大方。”贺徵朝回眸冷冷道,“愿意把别的?男人送你的?东西亲自交到你手里。”
“把我当?什么了,中转站?”
温知禾愣怔,气焰飘忽不定:“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你可以不收啊,怎么可以糟蹋,那?是他外婆手工缝的?……”前?半段话她说?得理直气壮,后半段话逐渐含糊不清只剩闷闷的?嘟囔。
温知禾想越过他,去厕所里把那?只香囊拾起来。
但贺徵朝就?像一堵结结实实的?肉墙,生生伫在门口,根本?不让她进去。
贺徵朝拦住她的?腰,狭长的?双眼微阖:“你还见过他家里人?”
温知禾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气得都要跳脚:“我都说?了!我和他没有关系!”
“晚上我是和他一起吃饭了,但不止有我啊,我的?朋友也在,你怎么可以不管一五一十就?误会我?你这个人真有病!”
贺徵朝轻哂,双眼紧紧凝着她,承认道:“嗯,我是有病。”
“我是有病,所以推掉和合作方的?应酬,来找你;我是有病,所以生怕晚来一分钟、一秒钟,你就?和别人在一起;我是有病,所以没能早些和你说?清楚那?些误会。第一次犯错是在泠州,我向你提出无?理的?要求;第二次犯错是在燕北,我将你逼到失去住所;第三?次我告诉你没必要领证因为我们不是真结婚;第四次、第五次,我犯了太多?次的?错,每一步我自认为是正确的?、无?所谓的?、理所应当?的?事,都让我离你越来越远。”
“从燕北到港城,从嘉郡再到这座小县城,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近了,但你不曾找过我,一条短信、一通电话,都没有。你的?梦想、你的?电影即将成为观众能看见的?作品,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你越来越好,但这些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投资你,履行当?初的?承诺。”
“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一旦你的?电影拍完,正式发?行、上映,这也意味着我没有任何办法再束缚你。”
“但我不会放过你,温知禾。”贺徵朝的?语气不再平静,染上了些难以捉摸的?情绪,“不论你跑到哪里,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我都会找到你。”
他以万分笃定、绝对的口吻警告,温知禾觉得他好没道理,不可理喻,却又不知怎么回应。
骂他打他也无?用。
白天六点半拍戏拍到下午三?点,吃了践行饭送走陈笛,温知禾到现在都没阖眼,她浑身累极了也理应困倦,此时此刻却分外清醒:“……你要对我做什么?”
过度疲惫容易搓掉一个人的?锐气,温知禾没有像上次那样义正严词地抗拒他。
但贺徵朝在她眼里看见了什么?警惕、恐惧,没有一丝一毫见到他的?亮色。
他心中荒凉,始终无?法被填满,可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活该。
贺徵朝喉结上下滚动,嗓音更沉:“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我根本?拿你没办法,温知禾。我知道做那?些事只会让你更讨厌我。”
“在你松口愿意和我结婚的?时候,我不应该拿出那?纸合约,向你提出假结婚;在你挑好对戒之?后,我不应该摘下,让你看不见它?;在你第一次向我提出分手的?那?天,我不应该放任你胡思乱想,我理应为你而来,解释清楚。”
“早知会有这一天,我会让贺宝嘉,让贺家其他人去处理她的?事,回来陪你庆祝毕业。没有误会,没有不告而别,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的?初次约会会顺利进行下去,然后周而复始地进行第二次,第三?次,在一个刚好的?时间告诉你我爱你,我想和你结婚。”
“这是我最靠近答案的?最后一次,是我搞砸了它?。”
他放缓语气,像一首跌宕起伏的?交响曲缓降到尾声,虽不再汹涌澎湃,荡气回肠,但敲下的?最后一音,却足以令人久久无?法回神。
古寺里的?洪钟在脑内撞响,天上飞跃四散的?鸟儿,是无?法回神的?思绪。
温知禾恍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连呼吸都忘记。分明刚才拥吻过,争吵过,她却觉得不切实际,不认为他在这里,说?出这番话。
她曾经做梦梦到过,连她都没法承认、没好意思承认,自己曾在脑海里构建过一场婚礼。
一场属于她,属于贺徵朝的?婚礼。
那?场荒谬的?梦,只有琐碎的?片段,像是从某场看过的?偶像剧、青春电影里仿造而来的?,不过是将主人公置换成她和贺徵朝,可笑?又不值一提。
分明她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分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不曾对他有过幻想,只贪图他的?金钱、资源,是她欲壑难填,越来越不满足于此。
她本?不该全然归罪于他,她的?底气是无?根无?据,毫无?道理。
可在听到他说?出这番话,温知禾不知怎的?,胸口高涨得难以跳动,像被海水浪潮浸没,鼻息间满是酸涩。
她不自觉伸出手,去碰他西服上的?翻领,感?触到切实的?质地,她才确认,这是真实的?。
“你在骗我吗?”
温知禾轻轻发?问?,声音在颤。
贺徵朝垂眼,应声:“我没有,也不会。”
卧室寂静无?声,落针可闻,贺徵朝仔细而认真地描摹她的?双眼,抬手,以指腹摩挲眼尾的?红。
他低下头,与她逐渐紊乱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即将碰到唇畔,却又停住。
温知禾在发?抖,不是因为冷。
她的?目光是躲闪的?,是因为他。
贺徵朝沉声问?:“你不信?”
温知禾抬眼看他,小声嗫嚅:“在嘉郡的?时候,你也告诉我你后悔了,想和我结婚,不会对我有过多?干涉,会尊重我,好好对我。”
“可你还是喊停电影一天,让我来你的?房车找你。”
“你说?你想见我,但之?后你又告诉我你要离开,不一定再有时间找我。”
“你确实走了,和我上了一次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