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岱兰,”叶洗砚问,“你呢?”
“嗯?”
“你自己呢?”他看千岱兰亮晶晶的眼睛,微笑问,“你想为自己做什么?”
“我啊,”千岱兰思考很久,“抽雪茄算不算?我看香港电影,有钱人都抽雪茄的。”
“雪茄?”叶洗砚失笑,“我也不会,不如今天一起学?”
他没说玩笑话,直接给杨全打去电话。
千岱兰意识到叶洗砚未必是收到了叶熙京的电话,还有可能,是收到了天大的好消息。
说不定是事业上的成功和突破。
今天不仅请她吃饭,还一反常态,竟然还兴致盎然地请她一起抽雪茄。
千岱兰再一次钦佩杨全的无所不能,他轻松地在附近找到雪茄店,将两人送过去。
路上经过一家鲜花馆时,千岱兰冷不丁发现,Emma站在鲜花店门口,正和另一个手拿铂金包的女士说着什么。
那女士身上穿着JW这季的一件高定裙,裙子用了真丝,还编进去了鸵鸟羽毛,造型非常特殊,也非常昂贵;整个北京只卖出一件,是Emma经手的——
千岱兰记得,买这条裙子的客人,就是投诉麦怡的张柏女士。
——麦怡前段时间被张柏投诉,有没有可能和Emma有关?
恰好在等红绿灯,千岱兰迅速用自己的小诺基亚咔擦拍了张照片,也拍下鲜花店的门头。
拍下了重要新信息,千岱兰心情激动,又担心被叶洗砚发现她的小心机;
侧身看,发现身旁的叶洗砚正闭目养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行为。
千岱兰才放下心。
雪茄店中有专门的品鉴室,千岱兰努力听店长介绍不同雪茄的种类、抽法,直到店长将雪茄放到她手中,教她如何亲手剪切雪茄,然后用火柴点燃。
到这一步时,千岱兰已经感觉到,雪茄的不流行是有原因的。
点燃雪茄和点烟不同,握雪茄的姿势也不同,三指或板机握法,握住了,轻轻旋转雪茄,要一端均匀地接触到火焰。
千岱兰把雪茄放在嘴唇上,想要按照教程轻轻吸气,她有点紧张,刚才点燃雪茄时,因为担心烧坏而一直屏住呼吸,没忍住,吸了一口,不小心呛住,用力咳嗽出声,眼泪差点掉下来。
叶洗砚忍俊不禁:“慢些,小心,别吸入肺中,只在口中含一含就吐出来——别吞,伤身体。”
千岱兰吐出来一口气,咳嗽得满眼泪花,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行了……咳咳咳咳。”
她想,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糟糕,说不定还很狼狈,眼泪哗哗啦啦地呛出来,这什么雪茄,体验一次就够了,绝不会有下一次。
但叶洗砚却因为她的狼狈笑出声音。
意识到被笑话的千岱兰一恼,直起身,抬起手,将那还在燃烧的雪茄强行塞到他口中,想要他也试试这呛人的滋味。
叶洗砚始料未及,不曾想她这么大胆,被她含过的雪茄,就这样愤怒地贴上他的唇。
他错愕地看着千岱兰。
当手指即将触到叶洗砚嘴唇的时候,千岱兰的大脑才回过神,拼命无声尖叫。
等等。
千岱兰。
你——
你对叶洗砚——这个洁癖又高傲的孔雀,做了什么?!!!!!
掌心发汗,她已经准备好走叶洗砚翻脸、冷淡、离开、冷战、难哄的流程了。
但叶洗砚垂了眼,微微俯身,靠近千岱兰,自然地含住她递至唇边的燃烧雪茄。
千岱兰颤抖的指尖感觉到若有似无的温热和柔软。
她无从分辨,不知那是他的唇,还是呼吸的热气。
标准地三指握住,叶洗砚若无其事地自她手中取走雪茄,轻轻吸了一口,避开她,侧身,缓慢吐出烟气。
店老板笑着问:“怎么样?”
千岱兰看到叶洗砚熟练地将雪茄放到烟灰缸中,等待它自然熄灭。
那先经过她含咬又被叶洗砚吸过的雪茄末端,有淡淡的濡湿痕迹,他二人的体,液,这般静悄悄地交融在一起。
叶洗砚端起旁边高脚杯,喝了一口威士忌后,微笑回答店老板:“很棒。”
第25章 遮盖
千岱兰忘记了叶洗砚买了多少雪茄。
她为自己冲动的举止道歉:“对不起,我平时和朋友打闹习惯了……”
“朋友?”叶洗砚将加了冰的威士忌递给她,“试试这个,听说是雪茄的绝佳拍档。”
“嗯……”想到吵架后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的殷慎言,千岱兰又有点不开心,她说不出什么;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以前也不是没这样吵过架——
每一次,他都凝结成一个小小的疙瘩,堵在她心脏的一小块地方。
慢慢地,越堵越多,渐渐地就像了心脏血栓,短暂时间看起来并无影响,但常常会引起心绞痛。
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会因为心肌梗塞而死掉,彻底和他一刀两断。
为了掩盖这点突如其来的凝滞,千岱兰端起桌上的酒杯,用力喝了一口,加了碳酸和冰块的威士忌有一点点花香和清鲜枣味,口腔中残余的雪茄味道是微涩的苦辣,两种迥异的味道交,合在一起,冲出点果香和油润的巧克力感,千岱兰的手捂住嘴唇,咳嗽一声,辛辣的后劲儿慢慢地返上来。
“我不行了……”千岱兰说,“劲儿真大。”
叶洗砚观察她表情,突然问:“你抽过烟?”
“没有,”千岱兰说,“呃,其实也算是抽过?就是好奇,尝过一口……”
“不用告诉我是哪个朋友的烟,”叶洗砚平稳地说,将她喝过的威士忌杯子移开,“尝尝就好,别上瘾。”
千岱兰其实也没打算说殷慎言的名字。
忙碌会冲淡友谊受挫带来的痛苦情感,忘掉吵架的酸楚;可是她现在闲下来了,一想到和这个人还在冷战,就觉得心酸。
“我好像没有对什么东西上瘾过,”千岱兰向叶洗砚坦言,“除了赚钱。”
能让人上瘾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不停带来正向反馈。
譬如做数学题,背英文单词,阅读,打网球——
都能沉浸其中,但唯一可以让千岱兰称之为“上瘾”的,就只剩下了赚钱。
她有一个小本本,上面记满了每天的开支和寄回家的钱,小到公交卡余额,大到月度销冠奖金,都记得清清楚楚。
前段时间天气转冷,夏季暴雨,老旧小区的房子返潮,一楼的水泥地楼道总是湿漉漉的;千岱兰换了朝阳的房子,但被褥仍旧有点凉凉的潮。晚上入睡前,她都会精神百倍地翻看自己的记账本,幻想着升了副店后能多拿的薪酬——
热血沸腾地驱赶了被子的潮气,她做着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
“打网球呢?”叶洗砚问,“也不能令你上瘾吗?”
“那要看和谁打了,”千岱兰一笑,俩小虎牙尖尖,她知道这样笑起来会显得真诚、梨窝也更深,“哥哥呢?”
“在这方面,我不如你,”叶洗砚温和地说,“我之前的自制力很差,游戏,酒精,烟草……曾经都能令我成瘾,有些糟糕。”
千岱兰愣了一下。
她在小说中接触到的男总裁挺多,毫无例外,都拥有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唯独在女主面前溃不成军)”;现实中接触到的女总也很多,同样,毫无例外地精力旺盛且自律。
自律似乎是成功人士的共同基本特质。
千岱兰也在努力习得这种自律。
“不可思议,”她说,“因为你看起来完全不像会抽烟酗酒……”
一个自律到定期控糖、哪怕出差也要去酒店健身房的男人,看起来完全不像他的描述,曾经会为什么东西上瘾。
“以前不懂事,现在已经戒了,”叶洗砚似乎不想过多谈这个话题,垂眼,看了眼腕上时间,“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家吧。”
送走千岱兰后,车里只剩下杨全和叶洗砚两人。
杨全通过后视镜观察叶洗砚,发现他现在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和以前的精力有所区别。
在深圳时,叶洗砚也是同样的精力旺盛,七天内飞四个城市,还能坚持健身房至少四十分钟的力量训练。
最令杨全钦佩的一次,还是某次和美国方面的前同事开视频会议,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叶洗砚让杨全去休息,自己喝黑咖啡提神;次日清晨七点钟,杨全来接叶洗砚去机场,发现叶洗砚一夜未睡,一直在专注写代码。
贵宾休息室候机时,他还在同张楠打电话,条理清晰地反驳张楠的设想。
杨全超过24小时没休息的话,大脑就会混乱,基本的语言功能都要紊乱,买个豆浆都得思考很久;但叶洗砚,还能有理有据地处理工作上的问题、顺便给远在英国的弟弟叶熙京打电话、痛骂他怠惰的学习态度。
有一次,叶洗砚只在飞机上睡了不足两小时;下飞机后,在酒店中洗过澡换了衣服,就继续马不停蹄地去谈游戏的平台移植合作事宜。
只是,叶洗砚那个状态更像是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
和千岱兰相处的叶洗砚,像……焕发了生机。
杨全不能完全揣测老板的心意,他现在只是一个助理,不是心理医生,只是隐约觉察到,叶洗砚对千岱兰的一些关照,似乎渐渐越了哥哥对弟妹的那条线。
“熙京,”杨全谨慎地说,“似乎是这个月月末领学位证。”
——最迟,十二月也要回国了。
“我知道。”
叶洗砚表情没变,闭着眼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沉静,看起来要抓紧这些碎片时间休息。
杨全清楚,叶洗砚回去后,又要继续写BP。
现在,张楠对叶洗砚要搞手游这件事多有顾虑,而叶洗砚已经准备好拉更多投资了。
方案都是他亲自来写。
老板就是这样,抓细节抓到变态,很多重要事情上,都要亲力亲为。
包括不仅限于给岱兰买裙子、包,正常的老板都是让助理“看着来”,叶洗砚不,抽吃饭喝水的休息时间,翻阅手册,清楚地指定,具体到那款包的大小。
去年,离开原公司、和张楠一同做《四海逍遥》的叶洗砚很忙;今年,放下大热的游戏,毅然决然要做手游的叶洗砚,同样很忙。
忙到杨全有时候会想,可能只有从照顾千岱兰的时候,叶洗砚才能喘口气——青春活泼是对心思沉重之人最好的滋补品。
显而易见,和千岱兰打网球、吃饭的时候,叶洗砚很惬意,他今天甚至又尝试了早就戒了很久的雪茄。
要知道,五年前,杨全应聘时了解到,老板从十五岁后就再没有碰过烟和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