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芜
听着她这声安慰的话,盛京延脸上却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抬手解衬衫纽扣,手指骨骼分明,皮肤冷白,情绪极冷淡:“温书,别管太多。”
肩胛骨微缩,像一只蝴蝶被刺了一下一样,心下有些不舒服,温书勉强露出微笑:“好。”
“我帮你煮碗醒酒汤。”
她走进厨房,没一会便听见浴室那边簌簌的水流声传来。
煮好烫,她去衣帽架上拿下他的西装外套,自己到浣洗房帮他手洗。
其实平时都会有阿姨来收衣服去干洗,但盛京延喜欢衣服上那种淡淡的柠檬味,而且手洗更不伤衣料,所以温书一般都会帮他洗。
洗衣液挤上去,温书在他西装外套的兜里摸出了个荔枝味的水果硬糖糖纸。
怔了会,他也爱吃糖么?
把糖纸放到旁边,温书没多想,开始用温水软化衣服,一点一点的揉搓。
洗好,烘干,又拿熨斗帮他熨平整,重新把那间干净带着柠檬气息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房间里已经关灯了,温书轻手轻脚地进去,走着走着脚上碰到了个毛绒绒,弯腰拿灯一照,是花花在玩毛绒线球。
今天倒是忘记把它关回房间里了,于是抱起来,趿着拖鞋,温书送它回自己的小屋。
小猫花花乖乖趴在她臂弯里,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睁得溜圆。
它现在长大许多,是一只半大的狸花猫了,平日里在别墅里活泼得很,跑来跑去玩玩具,还常常去花园里抓蝴蝶和昆虫,一玩就是半天不回来。
温书轻轻揉着它两处耳朵下面的绒毛,那地方最软,她最喜欢摸那儿。
花花也乖巧,趴下安静任她摸。
到了小屋前,温书打开屋子,把小猫放进去,站在走廊轻轻对它比了个再见的手势,“拜拜,花花。”
而后便自己回房歇息。
睡前,还进主卧,给盛京延桌柜上倒了杯温开水放着。
借着月光,她安静地看着男人熟睡的侧脸,清冷英俊,不笑时很冷漠,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是她喜欢的模样。
轻轻在心底说了句晚安,她退出房间,回到自己的侧卧。
…
夜色寂静,温书抱着小熊渐渐睡着了。
两三点的时候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窗外月光瞧不见,温书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看着墙上的挂历,静静想,还有一天就是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了。
盯着那日历看了会,温书听见了隔壁的说话声,声音低哑,是他的嗓音。
似乎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语气挺温柔的,但隔了墙壁听不清内容。
内心正疑惑着,就听见动静,客厅里传出微弱的灯光。
没过两分钟,门似乎被人打开,外面雨声清晰传进来。
温书下床,走到客厅,沿着走廊跑出去,一眼看见花园旁小路上撑着黑伞的男人,背影瘦削挺拔,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他走在雨中,捏伞的指骨修长冷白。
风雨摧残,花圃里的植株茎干深绿叶片凋落,被雨打残的红玫瑰折在枝桠间。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明园以外很远的地方,能看见一座白色的古塔,塔尖被闪电照亮,一切压抑得厉害。
“阿延,雨这么大,你去哪里?”
雷声轰隆,雨点噼里啪啦往下砸,雨水倾贯而入流到阶前,已经积起两三厘米的高度。
温书在身后喊他名字,“盛京延!”
可他没回头看一次。
随后,引擎声轰隆他开着那辆黑色世爵离去,渐渐远离明园,直至消失不见。
大雨倾盆,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一切。
斜落进屋檐里的风雨洒在温书裸露的手臂上,她手脚一片冰冷,最后浑浑噩噩地回了房间,关上门世界隔绝在外。
而盛京延在大雨中撑着黑伞离去的那幅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很多年。
后面半夜她睡得并不踏实,醒醒睡睡,半梦半醒间,梦见自己浑身湿透在大雨中,捂着脸无助而绝望地哭泣。
约莫八点多,温书完全醒了,她看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还在下,但没昨晚大。
天暗得和夜晚没有什么分别,温书洗漱起床,走进客厅,看见张妈已经候在餐桌前,笑着对她说:“姑娘起床了,来吃饭吧。”
天气冷,夏季的雨下起来似乎没完没了,温书回房套了件针织衫下楼,随便吃了点早餐,就站窗前借着光看了会书。
《呼啸山庄》的开篇也是这样风雨交加晦暗不明的天气,阴森的庄园里壁炉映照着火光温暖。
这是故事的开始,也是悲剧的开端,为复仇而滋生的爱情,最终只能带来无尽痛苦。
翻了几页,温书觉得有点心悸,心神不宁的。她回想昨天晚上盛京延离开的背影,便觉得心口堵得慌。
墙壁上的钟时针指过了十点,温书想起什么,放下书,走到昨晚关花花的房间。
一推开门,那毛绒绒的软垫上,还有小窝里都不见小猫的踪影,环顾一圈,还是连影子也没见到。
温书心情变得急切,在别墅里四处唤花花的名字,楼上找到楼下,房间都寻遍也没找到。
脸色发白,温书站在客厅看着窗外不停歇的雨,眼神怔然。
这么大的雨,花花出去了?
放心不下,温书换凉拖鞋,撑了把伞出去,撩起裙摆,在花圃里来来回回找猫。
没一会,雨水便打湿了裙摆,衣服大半都湿透,温书还在弯腰四处寻找,水池,草地,连树下也去。
张妈在别墅离开看得焦急,不忍心,连忙也撑了把伞出去,在雨中她拉住温书的袖子,“姑娘,雨大,先回家吧!”
雨珠连线一般从伞骨滑下,温书固执,嗓子喊得嘶哑也还在喊花花的名字。
张妈拉住她的手,也拉不回她,看她头发都湿透了看得揪心,最后才不忍心地告诉她:“花花丢了。”
迟滞了会,温书回头看她,一双杏眸瞳仁又黑又亮,眼里不知落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嗓音干涩:“丢了?”
“怎么丢的?”
张妈看她这样子也心疼,还是告诉她:“扔了,先生派人回来带走扔的。”
“什么时候?”温书绝望,雨伞掉在地下,伞骨折断,歪歪扭扭的,这把伞很快就坏掉了。
张妈拉她手,拿自己的伞给她遮雨,“今天一大早,是个小伙子来抓的。”
“先生不喜猫,姑娘你知道的。”
“我们回家,别淋雨淋感冒了。”
脚趾浸在雨水中冰冷,温书心口也发冷,她看着不远处阴森的树木,肩背冷得不住地颤抖。
原来,他不会对她纵容的。
…
7月17日。
雨还是下个不停,天空阴沉,好似永远不会明亮。
睡不好觉,温书醒的很早,在卧室里呆呆地看着窗户外的天空,暗沉透不进光。
而花圃里的玫瑰被连日来的雨水冲刷得连花苞都折了,片片残红挂在带刺的绿叶间,怎么看怎么凄凉。
消磨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预定餐厅的经理发来了消息,说午餐已经备好,请她带着她的先生一起赴约。
温书看着这条消息发怔,看得眼睛都酸涩起来。
她慢吞吞地点进和盛京延的聊天界面,发给他消息:
【你答应要陪我过五周年纪念日的,我在钟情等你。】
钟情,这家餐厅近来在南浔很火,预定都得排很久的队,温书辗转几人托关系才订上。
曾经幻想着能和他一起在那度过难忘的一天,还怀着小心思和店员沟通了很多的设计,蜡烛玫瑰花不够的浪漫,他用颜料涂星空色卡纸,设计了一幅太阳系给他。
可这两天,盛京延的做法,好似在她复燃的火苗上又浇了一盆冷水下去。
盯着这界面近一分钟,对面没回应。
熄了手机,温书回房间化妆,画眉时眉笔总断,最后只剩下一小节,她放下眉笔的时候手在几不可察地颤抖。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杏眸里似乎不见光彩,眼窝里有一圈青黑色的眼袋,是这两天没睡好的结果。
面色很白,在这阴雨天也还是白,白得有些病态,整个人都很憔悴。
拿上遮瑕,温书涂了很厚一层上去,涂上口红总算遮下疲弱的憔悴感。
换了件裙子,她想自己该不至于在结婚纪念日这种日子狼狈。
可在家苦等他的消息近两小时没回音。
温书才忍不住拨了他的电话过去,第一次对面直接挂断。
没一点解释,丝毫不拖泥带水。
握着给她准备的领带,温书觉得从脚底都开始生寒。
窗户被风吹开,冷风灌进来,刮在脸上冰冷。
去关窗户,雨丝斜飞进来,濡湿了衣袖。
别墅门开了,温书一颗心提起来,跑过去看,却看见的事张妈提着一袋菜进屋。
“姑娘,你生日要到了,我让人送了条鱼回来,先养着,到时候杀了,老妈子做给你尝尝。”
温书勉强弯了弯唇角,轻轻开口:“谢谢。”
张妈拍了拍头,想起什么连忙丢下鱼,“对了,先生的书房没关窗,今早外面修剪的工人递工具我开了窗,忘关了,现在怕是书被打湿了!”
“我去关,你把鱼放池子里去吧。”温书轻轻道。
转身他往盛京延缩在的水房走去,走廊左手边第三个房间,一推开门适应了会光线。
温书看见那窗户果然是开着的,有雨丝飘进来,窗台上的毛巾都被雨水打湿。
她走近,轻轻推上窗,雨滴很快在玻璃上汇成一朵水花。
捏着手机,抬头她看了一眼书架,第四排右边第五本书突出来,要掉下来了,温书踮脚去拿,想把它往里推一点。
却不慎踩在地板上的雨水滑了一下,她抓住那本书往下一扯,掉下来,厚厚的经济学书籍砸在怀里,一张照片从里面飘出来。
背面写着日期,已经是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