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休屠城
“我说了我不想去,我不想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赵星茴不耐烦,“谁规定了暑假我就一定要出国,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留在哪儿就留在哪儿。”
“爸爸跟你说,暑假工人要到家里来装电梯,到时候家里吵吵闹闹……”
赵星茴横眉:“不行,不许装!我不允许你们动这个房子。”
“那你兰姨挺着肚子走楼梯不方便,我把她送到别处去住……”
“可以,我没意见!”
“你一个人在家怎么办?”赵坤则皱眉,“谁放心?”
赵星茴朝着闻楝,抬抬下巴,嗓音冷脆:“他不是也在家吗?为什么他能在家,我就不能在家??”
赵坤则一时语塞:“阿楝他,他……”
闻楝只是路过,无辜被战火波及。
他立于一旁,想了又想,只能沉默插话:“我打算回邻市过暑假。”
“你说什么?”赵星茴瞪他,“你每年暑假都留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走过?”
“我有点事情,需要回去……”
“闻楝,你跟他们一伙的,也不想让我在家呆着是吗?!”赵星茴气得咬唇,星眸怒火闪动,伸手指他,“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要走,你们不是都让我走吗,可以,我跟你一块走!”
闻楝愣了,赵坤则也愣了。
赵星茴蹬蹬上楼去收拾行李。
这个家伙跟他们都是一伙的,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找什么借口,能走到哪里去。
赵坤则仔细想想。
也不是不行。
女儿从小娇惯任性,送到普通人家去过几天自食其力的生活,讲不定能磨磨她的个性,也不用担心,闻楝跟她相处惯了,也能照顾好她。
还没等赵星茴回过神来。
司机已经把她和闻楝送往了邻市。
当然还有爆爆。
趴在赵星茴的怀里,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外界。
邻市三个小时的车程,经济不如洛江发达,赵星茴从没去过,望着车窗外的都市变成了高速路段,再掠过略显落后的城市间隔带,再重回城市。
车子穿过高楼林里的新城区,再掠过不新不旧的居民区,入眼的建筑和街道越来越杂乱,最后慢吞吞驶进一片高高矮矮、破旧过时,好像被时代抛弃的老城区。
好窄好拥挤的街道,非常浓郁的,嗯……生活气息。
24小时便利店变成了货架小超市,时髦的奶茶面包店换成了凉茶铺和老式面包店,土里土气的沿街店铺和各种传统小店,马路边还有修鞋摊和地摊小吃。
车子拐了个弯,挤进一条头顶电线如蛛丝般错乱的逼仄窄路,停在一幢破旧的二层小楼面前。
“你确定要下车?”闻楝问赵星茴。
赵星茴本来打定主意觉得闻楝和他们合伙诓她,现在她望着乱糟糟的外头,眼神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
来这种地方是不是有点……太过冲动?
她不承认自己的冲动,拗着脑袋,咬着唇:“下来。”
闻楝替她拉开了车门。
赵星茴穿着白色连衣裙和软底芭蕾鞋,从头到脚都精致,别别扭扭地踩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
她看见楼前的一株浓密葳蕤绿树。
树高过屋檐,不是特别庞大粗壮的树干,也不过纤弱细杆,刚刚好的生命力和形态,枝桠在天空分散,花已谢,结着黄色的果子。
树并不特别,但它很漂亮。
修长的枝干,茂盛的冠伞,细细的枝桠,窄圆的细叶,淡黄的小果,哪哪都是斯文秀气。
瞟一眼身边人:“你说的,楝树?”
闻楝眼神柔和:“嗯。”
家里有人,听见门外的动静迎出来。
上次赵星茴在家里见过的年轻男人——闻楝的堂哥。
他旁边的年轻女人应该是自己的妻子,头发花白的那对夫妻应该就是闻家大伯和大婶,还有两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女孩。
“阿楝,回来了?”
一大家子人赶上来,脸上都堆着笑容,拍了下闻楝的肩膀,旋即转身冲着赵星茴,喜笑颜开:“是星茴吧,欢迎欢迎。”
“你们好。”赵星茴甜甜微笑。
人凑得太近,她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扯了扯闻楝的袖子。
“大伯,伯母,星茴还带了行李,麻烦帮忙提一下。”
司机下车把装在猫包里的爆爆拎下来,又去后备箱提行李,赵坤则也让司机带了些礼盒和烟酒送到闻家,闻家大伯和伯母热情过去接赵星茴的行李箱,无比热情地把人迎进家里。
上下两层的小楼,是二十年前闻楝爸妈用积蓄买下的房子,现在房子已经老旧衰败,屋里面积不大,每层五六十平,一楼是厨房客餐厅和洗手间,有一个小房间充当杂物间,堆满了纸箱和货架,到处看起来很拥挤。
二楼是家里人住的地方,五十多平改成了四个房间,大伯夫妻一间,堂哥堂嫂一间,两个孩子各睡一间。
今天赵星茴来,大伯一家特意腾出了孙女的房间,打扫干净,让给赵星茴住。
“闻楝打电话跟我们说要带你来过暑假,我还心想着是不是听错了,后来赵总打电话来说要麻烦我们一阵,这哪里是麻烦,只要你愿意来玩,我们全家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怕招待不周。这房间也重新打扫干净了,床单枕头被子都是新的,如果还缺什么要什么,星茴你尽管开口,伯母去买……”
闻伯母能说会道,流水似的说了一连串话。
赵星茴微笑:“谢谢大伯母。”
闻楝住哪儿?
二楼阳台呈长条形,宽度尚可,一半的面积砌起了红砖,抹了水泥墙灰,改成了一个小房间,另一半放着洗衣机和杂物,当做晾晒台。
没什么别的不好,小房间里能放下一张单人床,还有一点空间挤下一张窄书桌,大部分杂物都堆在床底下,旁侧有一扇小窗,外头楝树探进来一支细细的枝桠,柔绿秀气的叶子挨着白墙,像清幽的画。
“阿楝最宝贝这棵楝树,什么时候都要看,早上起床要看,晚上睡觉也要看,以前天天守着,现在去了洛江还惦记,谁动这棵树都不行,就怕树没了。”大伯笑道。
赵星茴羽睫一掀,黑白分明的眼睛凉凉瞟了闻楝一眼。
她转向说话的大伯,笑容又甜蜜又冷狡:“是吗?那他是挺适合住这里。”
别人看不出来,但闻楝知道她这笑里没好事。
他没说什么,把自己的行李放进房间,把门阖上,淡声道:“去楼下坐吧。”
参观完家里,大伯一家又领着赵星茴下楼吃点心喝茶。
一行人走下楼梯。
赵星茴趁人不注意,在后面踢了闻楝一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冷声低哼:“你是傻子吗?”
那是他的家,那是他父母留下来的房子。
他住在最不应该住的地方。
要是有人敢让她睡自家阳台,她会把家给砸了,把所有人通通赶出家门。
闻楝态度很平静,在她耳边掠过一句很轻的话:“如果没有能力,抗争也不会有结果,只能消耗自己的动力。”
赵星茴毫无遮掩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第26章
◎喂,你脏不脏?◎
闻楝从来都不是张扬的性格。
“我们阿楝从小就乖巧听话,最招人喜欢。”大伯母笑道,“那时候亲戚家孩子多,几个孩子在一起就要闹腾打架,就他坐在旁边看小人书,那时候阿楝妈妈是老师,什么都教得好,阿楝从小规规矩矩,在哪儿都听话懂事,全家人最喜欢最疼他……”
“后来他爸妈去世,他跟着我们一起生活,也特别好,读书也好,从来不用人操心,不跟他哥哥姐姐们一样,我们供他上学读书,也盼着他早点成年、有出息,他爸爸妈妈在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欣慰……”
“伯母。”闻楝打断大伯母的话,淡声道,“先让星茴吃点东西,小猫还在楼上,她也累了,要早点上楼休息。”
“对对对,我光顾着说,星茴,你第一次来,可千万别嫌弃伯母待客不周,这么满桌子的菜,也不知道你爱吃哪个?吃完饭你先上楼休息,我们不打搅你。”
“谢谢伯父伯母。”
赵星茴也看出来了。
闻家大伯母能言善道,滔滔不绝,闻大伯内敛沉默得多,堂哥和堂嫂虽然客气,但对闻楝的事显然不感兴趣,任由大伯母口若悬河。
吃完饭,赵星茴回到房间,给刚到新环境的爆爆喂罐头。
屋里乱糟糟的,她带了很多爆爆的东西,自己还有两个行李箱,一边收拾一边陪爆爆玩。
好久才听见敲门的动静。
闻楝去超市买赵星茴指定的生活日用品,足足拎了两个购物袋。
“你买东西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赵星茴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把我和爆爆扔在这里一个多小时,我都无聊死了。”
赵星茴衣食住行都挑剔,闻家只准备了基本用品,根本想不到很多细节。
闻楝光是纸巾就买了三种,漱口水和牙线找了好几家超市才找到,浴室拖鞋必须精致好看,需要大一点的镜子,要洗手液和消毒湿巾……
“去了好几个地方。”闻楝低头帮她整理东西,“附近的小超市太小了,很多东西都没有。”
“你明明知道这个纸巾的香味我不喜欢,为什么还是要买?”
闻楝面色平静:“因为这里没有精品超市,买不到你喜欢的香味。”
赵星茴嘀咕:“拖鞋太丑了,镜子也好土,你的审美到底怎么回事?”
闻楝:“……”
“你有没有记得给我买洗脸巾和棉签?”
“我的无火香薰和眼药水放在哪儿去了……”
“你帮我把爆爆的猫窝和玩具放在这里,衣服还是放在箱子里,其他东西放在桌子,鞋子摆在门口,电子产品和游戏机房子放在床头,包包……”
闻楝没有和她一起出过门,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她巨细靡遗的折磨,光是帮她整理房间就花了好几个小时,被她来来回回地支使,不是这儿不对,就是那儿不对。
好不容易整理完毕,赵星茴去浴室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