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眉 第19章

作者:一寸舟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现代言情

  唐纳言哽了一下,也懒得重复刚才的废话了,反正得到的也只有搪塞。他把手边的西服递给庄齐:“我说路还长,你要睡就披着点衣服,别着凉了。”

  在已经做错事的先决条件下,庄齐不敢再拒绝任何要求。

  她双手接过来,很乖地穿在了身上,酒精让她的脑子短了路,被哥哥的外套裹住以后,她闻着那股温柔香气忘了形,又深深地、用力地嗅了一下,把头靠在软垫上,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静谧的车厢内,目睹这一切发生的唐纳言,忽然感到有些晕眩。

  庄齐那一口像真切地嗅在了他身上。

  也许妹妹没别的意思,只是闻到了钟意的气味,但他却因此发烫发热,沉闷的胸口被心跳鼓噪着,耳根子悄悄红了。

  唐纳言别开脸,剥开一粒衬衫扣子时,大力地吞了下喉结。

  京里的秋天太干了,连夜晚的空气都这么燥热,燥到他不舒服地去摸烟。但这是在车上,家里小妹妹还睡着,怎么好抽呢?

  他已经伸到中控台上的手又缩了回来。

  唐纳言左手搭着右手手腕,一并覆于膝盖上,不像往日松弛的样子,倒像是在互相压制,好让自己保持这个状态。

  总之冷静克制一些比较好。时常反思自省,才不会出什么乱子。

  至于是什么样的乱子,他心里也没数。

  左拐时,辛伯为了避让一个行人,车身稍微摆动了下。

  已经睡熟的庄齐闭着眼,身体在惯性作用下歪倒了,栽在她哥哥怀里。

  唐纳言一愣,因为刚才不正常的反应,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缓了缓,吐出两口紧绷的呼吸后,才伸手抱稳了她,是怕她再翻到座位下面。

  他的掌心不可避免地蹭到妹妹的手臂上,冰冰凉,光滑细腻。

  就这么一点凉意,就让唐纳言浑身不适,他倒不冷,反而越来越燥。下一秒,他胡乱地扯过车上的毯子,松松包住他的妹妹,仿佛给这层兄妹关系,又加上了一道保险。

  庄齐睡得沉,柔白的面颊上晕着一层淡粉,娇润的嘴唇在梦里微微张着。她的脸贴在唐纳言的黑色衬衫上,舒服地蹭了两下。

  唐纳言扶稳了她的头,借着窗外漏进来的一点灯光,垂眸静静看她。

  庄齐小时候身体不好,十多岁了还总是发烧,一到换季就闹病。不知道多少个深夜,他都是这样抱着发热的妹妹,奔波于家和医院之间。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睡在自己身上,小脸烧得滚烫,一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迷糊地问:“哥,今天让我睡你房间吧,好不好?”

  对十岁出头的庄齐而言,哥哥的卧室里满是浅淡温柔的气味,是最令人安心的地方,她对睡在这里有执念。半夜做了噩梦,自己爬到他的床上,缩在哥哥怀里,很快就能再度入睡。

  唐纳言很严厉地教训过她多次,不可以再这样。

  但一到妹妹生病,她软绵绵地躺在他怀里,用柔弱可怜的声音央求他,唐纳言总狠不下心摇头。不记得多少次了,他把庄齐放到他的床上,自己从外面搬来一把椅子,静静坐在旁边守着她,等妹妹睡熟了,再去榻上眯会儿。

  庄齐过分的依赖和眷恋,曾一度令唐纳言觉得头疼。

  他也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教会妹妹清晰地划分出边界,什么事能够偶尔为之,哪里又是一根红线,绝对不能踩。

  严格说起来,他自己做的也并非十全十美。

  时常觉得妹妹天真可爱,就忍不住把她抱在膝头。看书也好,喝茶也好,都要把她带在身边,稍微分别一刻,他就不那么心定了。

  要是那个时候小齐懂事,也像现在一样伶牙俐齿的,大概会质问他:“哥,你所说的界限就是这样吗?”

  可等到庄齐上了大学,情况好像突然转变了。

  变成如今这样,七分的礼貌里有五分都是疏远。

  车子开进大院时,庄齐还是没醒,因为靠在哥哥身上,反而睡得更熟了。

  辛伯停好车,回头看了一眼:“这怎么办?把齐齐叫醒吗?”

  唐纳言轻摆了下手:“您先开门,我把她抱回房间。”

  他抱着庄齐下车时,怀里的女孩似乎有感应,头转了下,发出一句极短的梦呓后,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院子里的夜太静了,庄齐在梦里叫的那声哥哥,就那么钻入他耳中。

  她的声音很轻,又很黏,像春天被细雨打湿的杏花,从枝头掉下来,落在过路行人的面颊上,一下就粘住了。

  唐纳言抱着她的一双手僵了僵。

  他低了低头,鬼使神差的,也轻轻嗯了一声,做梦一样。

  他把庄齐抱上了楼,放到她卧室的床上,又替她掖好被角。好久没做这些事,唐纳言还有点恍惚,以为回到了过去。

  但妹妹都已经大了。

  走到门口,快要关上门时,他不放心,又踱步回去,拧亮了一盏夜灯,免得小孩子半夜起来害怕,像上次一样摔跤就不好了。

  这一夜庄齐睡得很沉。

  一个乱七八糟的梦都没做,天就亮了。

  醒来时,她看着身上皱成一团的礼服,就知道大事不好。自己肯定是在车上就睡着了,因为她对到家这事儿一点印象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

  庄齐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洗漱,脱下衣服时,她闻了闻自己,依稀还有一股酒气,和在会所里沾上的烟味。

  哥哥那么讲究的人,领着她回来的时候,一定嫌死她了。

  吹干头发后,她换了套衣服下楼。

  庄齐走得很慢,一边下着台阶,一边观察她哥。

  但唐纳言坐在沙发上,穿着宽松休闲的浅灰色线衫,聚精会神地翻着手上的刊物,没有多余的动作或表情。

  她没敢惊动他,蹑手蹑脚地绕过客厅,去厨房找早餐。

  蓉姨正系着围裙在洗盘子,一转头看见庄齐站在身后,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哦哟,你要吓死我啊。”

  “嘘,您小点声儿。”庄齐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她说:“别让我哥听见了。”

  蓉姨端上鲜奶,带着她往餐厅去:“你呀,女孩子家的,在外面喝那么多酒做什么,来吃早餐了。”

  “咦?您怎么知道我喝酒了?”庄齐夹起一个小笼包说。

  蓉姨站在餐桌边,又倒了杯茶端给她:“老大早上说的。喏,他吩咐我给你煮的,醒酒茶。”

  庄齐鼓着腮帮子说:“不用了吧,我那又不是喝醉,是太累了。”

  蓉姨说:“那我不管,你把茶喝了。”

  她瞄了一眼客厅,小心打探道:“哥还说什么了?没骂我吧?”

  “老大修养那么好,怎么会在我们面前说你一个不字,一会儿你自己去问他。”蓉姨说完,利落地收拾好,就又出去忙了。

  庄齐磨磨蹭蹭的,半天才挨到客厅里,坐在她哥旁边。

  她今天的百褶裙有点短,落座时,伸手拉了下穿到膝盖上的小腿袜,免得又要被说。

  庄齐抿着嘴,斜了一眼他手上那篇文章的署名,“唐纳言著”这四个字端正印在那儿。她小声问:“这是哥哥写的?”

  “嗯。”唐纳言像是看累了,他随手丢在了一边,摁了下鼻梁说:“去年发表的,写了点对于集团战略部署的建议,刚见刊。”

  庄齐看了眼杂志封面,长长地哦了声。

  “你哦什么?”唐纳言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睁开眼睛看她。

  庄齐说:“不是谁都能在这种权威刊物上发文的,我觉得哥哥很厉害。”

  唐纳言笑了下:“以为拍两句马屁我就不批评你了,该说的我还是......”

  “你还是要说。女孩子在外面聚会,说笑是可以的,但喝得醉醺醺的,不像话。出了问题谁能负责?”庄齐打断他,替他把剩下的台词讲完。

  这样的老生常谈,她都能背下来了。

  听后,唐纳言好气又好笑地说:“记得这么清楚还是要喝,就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是吧?”

  她竖起四根手指:“我发誓昨天是个意外。我没有喝多,就是有点犯困而已,哪知道一下就睡过去了,但绝对和喝酒无关。”

  唐纳言不想和她辩了,辩也辩不过。

  他点头:“好了,过去了就不提了,下不为例。”

  “嗯,谢谢哥哥。”庄齐不能更同意了,她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战术性地喝了口茶。

  唐纳言刚想再说句什么,这时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很官方的口吻:“文莉,你好。”

  听见这个名字,庄齐捏着杯口的手指颤了下。

  面上装着不在意,但她还是本能地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去听,听她和哥哥会说些什么。

  张医生好像是在约哥哥出去。

  而唐纳言重复了一遍时间:“今天晚上吗?”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说:“好,我先看一下安排,再回复你。”

  庄齐放下杯子,因为力气用大了点,剩下半杯水摇摇晃晃的,跟她的心一样忐忑。

  什么东西没问题?是正式开始约会了吗?难道他们已经交往了?如果是的话,口气应该不会这么生硬?

  而且看哥哥随便的态度,也不像是接女友的电话。

  她左看右看,假设来又假设去,试图抓住每一个隐蔽的细节,来推翻令她感到害怕的结论。

  这些念头逼得庄齐抬头去看唐纳言。

  他已经挂了电话,后背挺直而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表情平淡未见任何明显变化,眼神也是她永远难懂的晦暗不明。

  见妹妹这么盯着自己,唐纳言也疑惑:“小齐,怎么了?”

  “文莉姐找你吗?”庄齐很直接地问了出来,她太想知道。

  他笑:“你不是就坐在这儿吗?没听见?”

  那一刻,庄齐突然很讨厌哥哥的稀松平常。

  这不是什么值得发笑的事情,根本不是。

  她垂下头:“那她是找你做什么呢?”

  唐纳言解释了下:“文莉说,今晚有场芭蕾舞剧,叫什么......”

  “安娜卡列尼娜。”庄齐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毯,凭意识动着嘴唇:“圣彼得堡艾夫曼舞团再登国家大剧院,今天是第一场。”

  他嗯了声:“好像是这么个名儿,张文莉说的太快了,我没仔细听。”

  庄齐讥诮地勾了下唇,冷冷地问:“那哥哥现在听清了,要陪她去吗?”

  唐纳言越来越奇怪,他皱眉,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妹妹。

  他那个心思敏感纤弱,喜欢胡乱猜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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