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柯也听见秦咿的声音,听见她的选择,也听见心?跳砸落碎成齑粉的声响。

  秦咿不会知道,在挨了?梁慕织一耳光后,梁柯也依然想娶她,很想很想。

  她不会知道,茶室的小房间里,他度过了?多么难熬的分分秒秒。

  ……

  零星的回忆碎片自眼前晃过,梁柯也感觉到手很冷,心?很空,喉咙涩痛。

  秦咿问他,谢如潇呢,还活着吗?

  被抛弃的滋味叫梁柯也指尖发颤。

  情绪濒临崩坏,他没办法理智,也不想再理智。

  梁柯也凑近秦咿,两指捏着她的脸颊,哑声说:“谢如潇的死活,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在你不愿说爱我的时候,你看看,你都为他做了?什?么——”

  “你为他画夕阳,画上标注的日?期,是?我邀你来看坏藤演出那?天,你说很忙,没有来。原来,是?在忙着给他画风景。”

  “这封信,末尾的日?期,是?球赛那?天,竺音和?美院的比赛。你没有来看我比赛,却给谢如潇写了?信。”

  梁柯也单手拂过那?堆散落一地的杂物,有什?么东西将他的手掌割伤,血水一滴跟着一滴,落在地板上,将一张照片浸湿。

  “流血了?——”秦咿睁大眼睛,试图握住他,“让我看看!”

  梁柯也避开?她,他好像失了?痛觉,血迹淋漓的手指捡起一张照片,秦咿在照片上看到自己,以及,芜城监狱高耸的围墙。

  照片同样标注了?日?期——拍摄于除夕之前,梁柯也同秦咿闹翻的那?段日?子。

  “你同我决裂,不联络,”梁柯也看着那?张照片,无声地笑了?下,“却惦记着谢如潇。”

  秦咿喉咙很堵,说不出话,泪水涌上眼眶,她连忙闭上眼睛,将情绪悉数藏起。

  梁柯也身体里还有药效残留,没力气,他抬手,在墙壁上撑了?下,艰难地说下去?。

  “被关起来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既然那?么你在乎谢如潇,超过一切,为什?么还要跟我上床?”

  秦咿睫毛一颤,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梁慕织派出去?的私人?侦探有几?分本?事,不仅跟踪秦咿,还翻出不少积灰的旧照。

  少年模样的谢如潇,穿黑衣,叼着烟,腕上绕一条长链吊坠,在烧烤店喝酒,在路边练摊,也在夜场讨生活。他皮肤冷白?,表情不多,眉眼里有股痞劲儿,很桀骜。

  那?股狂妄而傲慢的调调——

  “我和?他——”梁柯也任由血迹滴滴答答地掉,好像有人?在哭,“很神似,是?不是??”

  秦咿终于意识到事情到底有多失控。

  她面色苍白?,立即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

  梁柯也就是?梁柯也,他不像任何人?。

  “别?骗我——”不知是?药效的作用,还是?情绪波动,梁柯也耳边全是?杂音,嗡嗡作响,他听不进任何话,“到这个?时候,何必骗我?”

  那?堆旧照里,还有一张谢如潇摇骰盅的特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梁柯也将它找出来,开?口时声音愈发冷漠——

  “你那?点赌骰子的小手段,都是?跟他学的吧。你跟我比三公骰的时候,听着骰盅摇晃的声音时,有想起他吗?”

  “那?个?时候,音乐很吵,灯光很乱,我和?他,你分得清吗?”

  仿佛是?将一段路走到了?绝境,秦咿束手无策,又觉得疼痛钻心?。

  她和?梁柯也,像是?同时站在独木的两端,摇摇晃晃,身后不见来路,低头看,则是?大雾弥漫的深渊。

  她很想告诉梁柯也,她从没爱过谢如潇,更不会认错,永远不会。

  可是?,绝情的话她早已?讲完,不留半点儿余地,此刻,又该如何扮演深情?

  如果错下去?,如果任由他误会,能?将原本?顺遂的人?生还给他。

  那?么——

  就这样吧。

  秦咿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哭腔。

  梁柯也将秦咿的哭声当做是?一种默认,恍惚有箭矢透胸而过,他尝到尖锐的痛,喉咙里血腥弥漫。

第66章 chapter 66(小修)

  眼球酸胀得?厉害,梁柯也垂下头,自嘲地?笑。一身傲骨叫颓败的滋味沉沉压住,看上去分外落寞。

  秦咿咬着唇,抽出几张纸巾想按住他流血的伤口?,被他侧身避开。

  两人身形离得?很近,膝盖互相碰到,其他东西却离得?很远,像隔着层浓重的山雾,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外头似乎起了风,雨水的气息从茶室的窗子透进来?,滋味清冽。小房间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时间的流逝感变得格外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梁柯也轻声开口?,嗓音粗粝得?像混了砂:“调查你身世的时候我就想过,你一定不喜欢我妈妈,我妈妈应该也没办法接受你。”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血液的味道盈满呼吸,是苦的,他咳了下,声音更?轻,“我可?以离开他们,可?以不姓梁。他们从不在乎我,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秦咿陡然一颤,心口?和?眼睛一并刺痛,手指发抖。

  梁柯也长?久地?凝视着某一处,某个无意义的角落,自言自语似的:“我会多写歌,接商演,甚至可?以去乐器班代课。我不怕吃苦,会努力赚钱,给你更?好的生活。”

  离开梁家,脱掉那身“金装”,也许,他会失掉几分光泽,但梁柯也终究是梁柯也,他的磊落不会变,他的真诚不会变。

  雨声好像和?他的气息混在了一起,潮湿的,冰冷的。

  秦咿咬着唇内的软肉,齿列间泛起一丝薄淡的血色,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心口?的闷窒感压过一切。

  梁柯也仰头,缓缓吐出口?气,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你心里有另一个人,你想保护他。”环顾四?周,那些信,那些照片,一张张的,散落如雪,“点?点?滴滴,都是你对?他的在乎,那我呢?”

  他难得?露出几分茫然:“我算什么?”

  秦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想,以梁慕织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放过我?

  离开梁家,等待梁柯也的不止有琐碎而忙碌的生活,还有打压、限制,处处碰壁,郁郁寡欢,以及,居心不正、虎视眈眈的方恕则,随时准备取代他,羞辱他。

  或许,梁柯也并不在乎这些,但是,秦咿在乎。

  我怎么能让他落入那种境地?——

  秦咿心里情绪沸腾,恨意和?偏执层层缠绕,叫她透不过气。

  两人都陷在自以为是的森林里,迷了路,走不出来?,也窥不见方向?。

  寂静持续片刻。

  梁柯也好像下定某种决心,眸光移过来?,看着秦咿:“我知道,你会说那些难听话,一定是因为他们用谢如潇的性?命要挟你。你放心,谢如潇活得?好好的,他们只是拿了他的东西,并没伤害他。”

  “既然如此?,”梁柯也目光黑沉得?有些偏执,语气也是,“你和?我做笔交易吧。”

  秦咿隐约猜到他会说什么,心口?更?酸,骨头发冷。

  梁柯也好像没注意到秦咿的表情变化,径自说下去:“我帮你和?那些人抗衡,帮你保住谢如潇,让他平安出狱。”

  “唯一的条件是,你嫁给我。”

  苟延残喘一般,他声音极静,起伏全无。

  “秦咿,我们结婚。”

  就算在她心里他只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他也想将她留在身边,困她一生。

  秦咿怎么可?能任由梁柯也这样?作践感情,也作践他自己。

  她果断的,“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帮我抗衡什么,”秦咿深深呼吸着,“我也不会嫁给你!”

  “梁柯也,”她艰难出声,像是在劝他,又像是给自己洗脑,“每个人都会走错一段路,过了这一段,你会迎来?新生。”

  梁柯也,痛过这短短的一瞬,你会有新的生活。

  不再难过,不再伤怀。

  十字吊坠掉在地?上,压住一张照片,画面里有一辆黑色的机车。秦咿目光落过去,思绪恍惚了瞬。

  她想到那一天,她为他穿婚纱的那一天,梁柯也不知从哪弄到一辆机车,和?照片上的很像。他俯低身形,控着车速,她在他身后,张开手臂去拥抱路过的风。

  那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光亮里,一切都是轻盈的。

  秦咿记得?,她手机的文档里存着一段粉丝留言。

  “有人在超话发帖说也神玩机车从不载人,我就问他如果有了女朋友,会不会载女朋友一起玩。”

  “她不害怕的话,我当然愿意载她啊——原话,一字未改,那股温柔劲儿,撩得?我心跳爆炸,打这段字时手都是抖的。”

  ……

  桩桩件件,都是他对?她的回应。

  梁柯也啊——

  秦咿眼眶酸了下。

  他越是爱意赤诚,她越希望他能平安顺遂,别委屈,别消沉。她不仅想保住谢如潇的后半生,更?想保住梁柯也意气风发、耀眼蓬勃的样?子。

  感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甚至,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对?不对??

  失恋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对?不对??

  顺着秦咿的目光,梁柯也也看到那张照片。

  他以为她在意的是落在相纸上的吊坠,以及,画面中的谢如潇,恨意顷刻锋利,他尝到刮骨一般的滋味,理智分崩离析。

  梁柯也抓着秦咿的腕,生生将她从地?面上拉起,高大的身形朝她贴近,因施力过重,他手背上暴起道道青筋。

  “为了保住谢如潇,你打定了主意要放弃我,”他哑声,“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决定,是吗?”

  秦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瑟缩了下,肩膀在抖。

  “那我偏要他死?,”梁柯也的眼睛彻底暗淡,没有一点?光,“别以为只有梁慕织有那种能力,我也姓梁!”

  “让一个服刑中的杀人犯死?得?悄无声息,并不是一件困难事。”

  秦咿僵住,脱口?而出,“你不能做那样?的事!你别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