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三九
“周嘉礼,你这样我很难受。”他拿回胳膊,脱离她的?束缚,就一小会儿,淡淡的?橙花香熏染,压了他的?烟草气息,一浓一浅。
衬衫袖口泛起些许褶皱,在她醒来之前似乎已经保持这样很久才?有压痕,但?他眼底没有困意,好似刚回来碰巧借她抱抱解一解噩梦。
不?想没多久就小气地拿走?,南嘉人心空落落的?,眼神也空着,出了神,却记得要和他置气,别过脸,拿起一旁的?抱枕抱了起来,顺带扭过去?。
陈祉得空去?盥洗室,出来前后见她一个样子,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垂落的?胳膊搭在她跟前,“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再借你一会儿。”
“我没有怕。”她别过去?,“只是?有点失眠。”
她没要,他主动抬手给考拉抱,侧过去?时顺带揽过腰际将人拉到怀里坐着,他靠着垫高的?枕头,没什么诚意地哄,“失眠怎么办,要不?你给我唱个摇篮曲?”
“……”
她眉间终于?起了情?绪,恼瞪他,是?她失眠,让她唱摇篮曲?
“你知不?知道你声音。”他说,“骂人或者叫都很好听?。”
“陈祉你——”
她骂到一半突然噤声。
骂他反而?应了他的?话。
可能分了神,她情?绪没刚才?那?样糟糕,也不?需要借他打消噩梦的?后虑,松了手,想挪到三八线另一边时,发现被箍死,裙角不?知何?时撇去?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漂亮冷白的?手。
“陈祉,刚说了不?想……”
她秀眉拧住,话还没说完,陈祉慢条斯理地抬指,昏暗之中,上?面挂着的?黏银丝拉长?一条长?线似的?垂落,末端坠落至他的?衬衫一角,洇成淡淡的?痕。
不?过小试,出乎意料的?多。
之前有是?有,可不?太够用,可怜兮兮渗那?么一丢,和现在是?鲜明反差。
没想过,她对他的?抵抗竟然潜移默化消失。
“嘉礼小姐再看一遍。”陈祉声音带着蛊,淡笑奚落,“告诉我说你不?想。”
“你……”她面色煞白。
是?头一回这样。
以往哪怕是?小指也总觉得涸枯一直排斥他,不?像这次,估计是?被噩梦惊醒后身边只剩下?他,自然靠近他。
“别搞得到处都是?,脏不?脏。”她瞠目,声音微小。
“爷都吃过了。”他非要给她脸上?抹一下?,低着嗓,“你自己还嫌这嫌那?。”
笑话她,刮出丝线也就罢了,都不?是?最过分的?,恍恍惚惚地一层白色小布也没了,薄料易透,像从染坊走?过一圈,沾染不?少。
门口没了帘幕的?遮挡容易透风受凉,也方便进出,他没有直接过来,单指来哄,噩梦后的?人比之前好哄多了,食中指堪堪并在里溺着,照这般的?话,下?步不?远了。
吃惯了的?安眠药不?管用,导致她半梦半醒,仍以为自己身处天寒地冻的?雪地,眼睛迟钝,许久发现他毫无顾忌攥着那?寸没手心大的?料子,洇过的?痕是?她的?画作,他有意拿给她看,南嘉声音踉跄,“陈,陈祉,我不?……”
“怎么办,要我拿个镜子给你看看吗。”他淡淡陈述,“这么多你怎么好意思说不?的?。”
证据确凿,南嘉无法抵赖。
脑海里想的?仍是?刚才?那?个噩梦。
分不?清现实了
自己在梦里跑着跑着,像是?要掉入深渊,忽然被拽住。
原来是?他吗。
可他明明,不?可能是?她的?救赎。
南嘉有些想哭,哽了一声。
“别哭啊。”陈祉大概是?有些无奈的?,明明之前她也不?是?个小哭包,不?知是?被他吓的?还是?那?个噩梦,低声一叹,“爷慢点进去?还不?行吗。”头回哄人,语气没控好,稍起来一些,如对公主屈膝称臣,放低声音,继续去?哄噩梦后变得脆弱的?人。
“别怕。”
明明没有泪,还是?覆过她的?眼睛。
他惊扰了她的?噩梦,却赶不?走?黑暗的?幻象。
但?他可以将她带离深渊,暂时回归现实。
入一片烂漫蔷薇园,见下?一个春天。
第24章 西伯利亚 会不会太多了
半岛别墅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住进来?后,南嘉很少再去做以前的噩梦,哪怕陈祉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也没有失眠,一个人白天练舞,回来?遛狗逗猫,心境不自?觉安宁。
直到黑天鹅角色落空。
她未必真?看得上这个角色,是白思澜,在用陷阱一步步地让她绝望。
她们不直接正面?刚,背后捅温柔刀,哪里脆弱捅哪里。
南嘉弱处不在角色,也不在白思澜,是七年前,是这七年间的事,白思澜的所作?所为,是一块扔入湖面?的石块,带起恐慌。
让她总以为自?己还会回到七年前那时,猝不及防遭到陷害,再被?扔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重蹈覆辙是最可怕的。
哪怕明知自?己现在不会被?扔走,哪怕周今川不再是她的软肋,噩梦像一缕缕烟雾,吹散后再聚拢,萦绕周身,难以彻底挣开。
抱紧陈祉是本能。
她最信任最依赖的周今川把她丢去了荒郊野岭,她最讨厌最不想看到的陈祉伸出了手,给?她牢牢抓稳。
她出于下意识,抱住他,对他的隔阂无?形中消失。
所以才接受,才给?他那么多花露。
陈祉这辈子最有耐心的时候就耗她这块了。
种花本就需要园丁辛勤地栽种培养,浇水,翻土,蔷薇尤其娇嫩,不得马虎一点,之前几次失败,总算等到了适宜播种的季节,乍开始是猴急了些,进入不得后便磨着。
有些事情是天赋和本能使然,昏昏暗暗地不影响对准水平线,从陈祉的角度,青丝披散,雪梅对称,长?退呈现漂亮标准的M字,两只细白足尖高抬,落过他的双肩,没有重量地晃。
上帝宠儿,美不胜收。
“陈祉。”南嘉吃饱了,不想要下去,推他离开。
就她那点力,跟没有一样,他并了她的腕继续抵着,别说出去,愈发变本加厉。
“陈祉!”她仰头,真?有点急了,声音嘶哑,“可以了,我?,我?……”
“才多久?”
“很久了。”
没算具体时间,但在温暖的花房待了超过半个小时,其实刚来?的时候她就撑得慌,可又?被?带着引路,没推拒,哪想他一来?就待这么久。
“再让我?待五分钟。”他微微俯下来?,抚过她鬓边的发,“好吗。”
难得地,缱绻温柔地哄。
“下,下次再待。”她低声哀求,“好难受。”
他静默,没动,唇际好似很无?奈勾了勾,“那怎么办啊,宝贝。”
“我?该不该告诉你,才进三分之一呢。”
虽是极尽温柔的语气,不厌其烦哄,可实际却?恰恰相反,大相径庭,没有半刻停歇怜香惜玉的意思,更有将?三分之一塞成之二的迹象,南嘉实在是吃不下了,不涩但涨得慌,他不听,她忍不住想把人踹开。
就她那点能耐哪够用,足尖还没踢到心窝,陈祉早有预料,反攥足踝提高。
舞蹈生?的足是残缺的,破碎的美,淡淡的疤痕,对称着舞台至高无?上的荣耀,他指心带过伤痕,沉眸凝视,微微垂了下额头,薄唇触碰到细白的足背。吻有多轻,声有多低,那三分之一的节拍就有多烈,若不是隔音极好,外头走廊值班的一众怕是早听了去。
南嘉推又?推不开,他不肯走,半点出去的意思没有。
也只好继续收留他,倒计时五分钟,她思维停止,大脑晕沉,只觉过了很久很久,说话不算话的人终于停靠,却?并没有离开港湾。
“陈祉。”南嘉再次催促,咬牙,“你走开。”
“不走。”
“你讨厌死了。”
“嗯。”
赶不走,她声愈见微小。
他又?堵了一回儿才堪堪撤走离开。
但没走太?远,靠在学口,像欣赏自?己完工后的佳作?,目视昏暗中她面?容的变化?,刚开始她手搭在眼睛上不肯看,不知情绪变化?,音调也小,哼唧得跟猫一样。
“套间几堵墙,都做了隔音。”陈祉提醒,“你声音不用收着,可以叫。”
南嘉什么话都不想说,余味未尽,人还没从天上下来?,清透的眼眸看着暗灰的天花板。
陈祉没有拿事后烟,就靠一旁,体脂率极低,暗光折着肌肉线条,连肩线都恰到好处地明晰而不浮夸,冷白的手腕拂开她鬓边的发,这时面?颊的红更显然,生?了几分桃之夭夭的娇态。
身骨却?透着轻微的凉意,沿着心窝探下,腰腹间绣着一只镂空纹身,蓝色的,像一只蝶。
南嘉稍稍起来?些,拿被?褥盖住:“有点冷。”
“冷吗。”室温明明最适宜,她脸颊也很热。
“刚才,我是被冷醒的。”她双手环抱,屈靠着,喃喃陈述,“总感?觉自?己还没回来?,还在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他只听她说在俄罗斯,不曾想是气候最残酷最寒冷的西伯利亚,“哪个城市。”
“忘记了,是个镇子,或者说是村庄?”她睫毛垂落,“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春天,没有暖气,缺水缺电,每天早上第一件事要去砍树烧火,零下三十度,真?的很冷。”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不知道啊,我?没问?过他,可能就是因为白思澜吧。”南嘉抿了抿唇,“她两年内不能跳舞,我?两年内不能离开。”
刚开始,周今川送她去英国念书,不到一年,派人给?她安排新的身份去往俄罗斯,她以为要去莫斯科跳舞,不曾想被?派去一个穷困潦倒的小镇,那边的年收入微薄,当地居民靠捕鱼和摘桦树茸为生?。
幸运的是派她的人给?她安排了住处,一对老年夫妇的民宿里,他们性情良善,语言不通却?也给?予友好的关怀。
不幸的是,她身无?分文,人民币,欧元,卢布都没有。
也许联系大使馆的话是可以离开的吧,但她没忘记带她来?这里的人撂过一句话,说她离开这里的下场是死路一条,外头有给?她的通缉令,而这句话的原话,出自?周今川。
何?况她很难离开,被?安排的身份是欧洲公民,实际又?是个中国人,如果国内没有人脉关系,手续不知道要走多久,而周今川既然送她过来?,那么铁了心让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