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不世
陆依婷为荣南打掉了不知道多少个孩子，但凡怀孕了，得到的回答就是打掉。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终于，最后一次怀孕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再这样下去，你可能再也没办法生孩子了。
陆依婷终于犹豫了，这个孩子，她决定瞒着荣南。
正好那段时间荣南忙于处理事务，等到肚子大得无法隐藏的时候，她在荣南的逼问下坦白，她确实怀孕了，是他的孩子。
荣南勃然大怒，掐着她脖子问她，谁允许你怀上我的孩子？
第1805章 那个时候，有多绝望。
那一刻，荣南掐着陆依婷的脖子，力量是那么真实。
陆依婷想，他是真的可能杀了她。
是啊，他是孤独又万人敬仰的帝王。
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颤抖着伸手握住了荣南结实有力的手腕，陆依婷哭着说，“可是阁下，这是我最后一个孩子…如果不好好生下来，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成为一个母亲了。”
难道他真的要剥夺她这…最后的尊严和底线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触及到了陆依婷的那个表情之后，荣南的手忽然间一顿，随后他用复杂而又痛恨的表情盯住她许久，终于松开了。
松开之后，荣南咬牙切齿地说，“我最恨被人欺瞒，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就少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陆依婷泪眼朦胧地看着荣南走，他转身了，带走了她全部地爱。
阁下…为什么你给我的，永远都是残忍。
荣南再也没来看过陆依婷，一直到她十个月后临产，日理万机的荣南终于出现在了产房门口，医生递过去保大保小的纸，荣南的眼皮微微跳了跳。
沉默许久，他说，“会有危险吗？
““说不准…”医生面露难色，“夫人先前打胎太多次了，伤着了子宫，这次真是万倍小心才将孩子保到现在，她身体很虚弱…”荣南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长相和身份，加上保密措施，这里的医生认不出他也是自然，便直接自动代入了荣南是产妇的丈夫，说话也没有藏着掖着，直白对家属说出了担忧。
但是这话听在荣南对耳朵里，跟针扎一样，她的子宫为什么会这么脆弱…还不是因为，怀了那么多次他的孩子，都打掉了。
荣南转过身去，边上艾斯替他回答，“我们阁下…不，我们老板的意思，是保大人为先，辛苦医生了。”
陆依婷差点难产，生完荣楚，她奄奄一息，张不开嘴吃东西，靠挂营养针维持，一条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母子二人平安活了下来。
可是这一生产，几乎要了她大半条命，在这之后陆依婷变得相当虚弱，换季经常生病，医生说，不管是打胎还是生孩子，都对女人伤害很大，这是伤着根了，得好好保养。
荣南便领走了荣楚，让陆依婷一个人住在别墅里被下人伺候着，偶尔荣楚回来陪陪母亲，总是会发现她比之前更瘦了。
可是现在…荣楚颤抖着，站在苏颜面前，喃喃着，“我没想过，她会选择在我父亲生日的这一天…来自杀。”
这该是绝望到了什么地步呢？陆依婷这辈子为了荣南鞠躬尽瘁，为了他什么肮脏的事情都会去干，可是在大众耳朵里，她永远都是无名无姓的那一个——为了荣南，她亲自选择了“社会性死亡”，好让自己的存在无人知晓，来成为荣南的影子。
但她换来的是什么？
“我想，荣南应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吧。”
荣楚身子晃了晃，“我报了警，可是荣南为了不曝光，将一切都压下去了。”
到了这个地步，对于荣南，荣楚已经连父亲两个字都不想喊了。
第1806章 留下一人，太过绝望。
苏颜完全不敢相信，关于陆依婷的事情，她有从唐诗和薄夜的嘴巴里听说过，知道当初陆依婷是一个会为了荣南什么都去做的女人，可是现在…她为了荣南竟然去死。
一个人到底有多绝望，才会选择将最爱的人独自一个人留在世界上呢？
苏颜想过，让她去死，她断然是不敢的，她害怕自己走了，唐惟从此以后眼里无光地活着，失去灵魂——可倘若他们两个一起摔落悬崖。
那纵使万丈深渊，她定是头也不回地陪着唐惟跳下去。
那么陆依婷呢。
那么深爱荣南的陆依婷，在选择自杀的那一刻，脑子掠过的…是什么样的绝望呢？
阴阳相隔永世不再见，她能对自己这么狠吗？
苏颜摸了一把荣楚身上的血，混合着冰冷的雨水，荣楚的声音也被密集的雨水浇打得暧昧不清，他说，“我没有妈妈了。”
虽然母亲父亲这两个词语，荣楚没有一刻清晰感受到过，但是至少过去，他的双亲健在，他的家还在。
苏颜红了眼，荣楚陪她走过的路太长了，她不想看见他这样，握住了荣楚的手，“现在情况怎么说？”
“我妈妈今天原本做了大餐，邀请了我去家里，等着荣南回来一起吃。”
荣楚麻木地看着苏颜，“但是荣南没有来，是艾斯传达的话语。
再后来，她自杀了，荣南来了。
把一切压下来了，混乱中我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
她自杀了，荣南来了。
“回去。”
那一刻，苏颜盯着荣楚，企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荣楚，要回去，陪你妈妈走完流程，走完最后一段路——”
“我想跑，我不想面对…”
“我们得回去！”
苏颜拔高了声调，“我也没有妈妈，我的妈妈比你的妈妈更加可恶！你妈妈为了保住你很努力了吧？
荣楚——那么既然这样，为什么她走了，你要恐惧她！”
荣楚的心像是被击中了，苏颜转身进屋子，随便拿了一件外套，“你进来，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去医院，陪阿姨最后一程。”
“我可以理解为，你其实一直…都很渴望母爱吗？”
望着苏颜瘦削的背影，荣楚的心在颤抖，“虽然你从小被母亲虐待，后面她又死了，你成为担下一切的替罪羊，那么为什么，对别人的母亲…”那么，温柔呢。
苏颜没说话，转过头来的时候，她的眼眶是通红的。
荣楚母亲自杀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哪里触动到了她，苏颜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隔了好久，她说，“你妈妈，一定是…怀着爱意生下你的吧？”
荣楚眼睛一热，他伸手狠狠遮住了自己的脸，随后肩膀抽搐起来。
半小时后，医院里，冰冷的躯体被盖上了一层白布，荣楚进去的时候，艾斯在边上站着。
对着苏颜低头，艾斯说，“苏小姐，您怎么也来了？”
“荣楚找我的。”
苏颜站在门口，没跟着进去，让荣楚一个人去和自己的妈妈好好坐坐，最后说说话。
她和艾斯便都选择了站在门口，替荣楚关上了门。
忍了忍，苏颜问，“这个消息…那位大人知道了吗？”
“还没通知过去。”
艾斯的手死死紧握着，一定是心里无数情绪在翻涌，可是他还是那么恭敬的样子，“正在考虑措辞，该如何向阁下转达。”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苏颜呼吸一滞。
那个男人，在过去里联合控制利用她母亲犯下无数罪恶，又害得薄夜唐诗互相折磨，唐家家破人亡，七宗罪流离失所，当年幕后的那位大人…苏颜的心在胸腔里狂跳，转过身去，便和荣南直直面对上了。
那一眼，荣南狠狠啧了一声，“怎么和唐惟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双带着恨意的，灰绿色的眼睛。
第1807章 为什么你，从未在乎？
或许在苏颜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和唐惟早就已经同化了。
此时此刻，盯着荣南，用充满恨意眼神看着他的，或许不只是苏颜，还有她灵魂里的唐惟。
她没有闪躲，艾斯站在她身后，头一次站在了荣南的对立面，那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宣誓，因为陆依婷的死，他沉默地走到了荣南的对面。
苏颜道，“你是来见陆依婷的吗？”
荣南只知道陆依婷自杀，但是还不知道她自杀身亡了，这会儿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屑的表情，道，“那个女人不是很喜欢作妖么，倒是肯对自己下狠手，都搞到医院来了，何必呢？”
艾斯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没说出口。
在他边上的苏颜瞧见了，便顺着荣南的话说了下去，“是啊是啊，何必呢，都给男人生了一个孩子，鬼门关走了一遭了，这个男人还是不爱自己，何必这么傻呢，把孩子给你养，自己转身去找个爱自己的男人结婚不好吗。”
艾斯的心狠狠一颤，这个孩子…看出来了？
这话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了荣南，男人眉梢一挑，“唐惟教你的阴阳怪气吗？”
“怎么，你也想学？”
苏颜咧嘴笑了，那一刻，都无需黑化，她的人格里便已经带上了与生俱来的攻击性，“要不你也去死一次，重新跟我一样长大，兴许就能学会了。”
听听，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血淋淋的话，不亏荣楚当初能把她名字写进七宗罪里，一直都低调的苏颜，事实上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只是从来都收敛着，默不作声地陪在唐惟身边用自己的方式赎罪。
荣南的声音愈发冰冷，“伶牙俐齿。”
“是啊，我倒是能说，死掉的人可不能说了，没了妈妈的荣楚也没地方哭诉了。”
苏颜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我要是荣楚，还要这劳什子荣南之子的身份做什么！”
“放肆！”
荣南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儿子这个身份是什么身份？
你知不知道未来很多事情，根本就是荣楚没办法承受的——”
“他现在就没办法承受！”
苏颜指着自己的胸口，“不只是荣楚，唐惟，我，当年被您设计陷害的那群人的后代，被无辜牵连的我们，一个都没办法接受——陆依婷也一样！她死了，我恭喜你！她死了，荣楚再也没妈妈了，当年为了你去勾引薄夜叔叔献出自己的女人终于死了！”
死——荣南的身体晃了晃，他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直到这个字在苏颜的嘴巴里被重复了又重复，男人不敢相信地说，“死了？”
苏颜两手一摊，像是特别轻松似的，可眼眶通红。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