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不世
当初只不过，是想给这个可怜的姑娘一对父母，变成全了她。
“到底不是亲生的。”
荣南望着艾斯摆过来的相册，眉目里本能露出了厌恶，可是厌恶的背后…艾斯一顿，他好像，从荣南的眼里，看见了害怕。
害怕？
原来高高在上的荣南也会害怕啊。
艾斯打开了遗物之一——一个盒子，那是陆依婷的首饰盒，里面放着好几对漂亮的耳环，艾斯愣住了。
荣南的眉心正紧紧皱着，紧跟着就听见边上的艾斯说，“这是不是搞错了，这不像是陆依婷的首饰…”因为她…搞错了？
荣南的声音急速，“拿来我看看！”
艾斯便将盒子放了过去，荣南一愣。
那一对对耳环，都是他出去的时候随手丢给她的，而她就这样妥帖保存在了这个盒子里，有的甚至连标签都不舍得撕掉，每一只耳环，隔一段时间就会被人精心擦拭，防止光泽度下去，足以见得她有多用心。
我那么用心，用心对待你随便敷衍我的礼物，虽然不是价值连城的首饰，在我这里也是无价之宝。或许在每一个荣南不在的深夜里，她都一遍遍擦拭着这些耳环，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不能被人听见的爱。
荣南啊，你什么时候来呢。
我在等你爱我，就像在等死一样。
可是至少，死亡还会来。
而你，永远不会爱我。
“她居然都收藏下来了…”那一刻，名为酸涩的情绪涌上荣南的心口，他狠狠眨了眨眼睛，脑海里想起这个女人收到礼物时眼里的惊喜和感动，不知为何让他心口一抽一抽的。
用力将情绪压下去，荣南逼着自己保持理智，随后抬头看艾斯。
可是艾斯说话，却令他万箭穿心。
他说，“是不是搞错了？
阁下，陆依婷…没有耳洞啊。”
荣南如遭雷劈僵在那里。
第1823章 从未说过，全是错过。
荣南从来没有想过，陆依婷这一辈子…居然没有耳洞。
她明明每一次，每一次都那么开心地收下了…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起过？
荣南看着那一串串耳环，忽然间觉得心口疼得厉害，但是他自己安慰自己这是年纪上来了，许是见不得故人的遗物所以有些伤心过头…真的是伤心过头吗？
荣南僵在那里，像是被人掏空了灵魂似的。
艾斯这一句话，就像是一个巴掌打在了荣南的脸上，他一无所知地随便应付了陆依婷这么久，而她在视若珍宝的同时…又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接受下这些礼物的呢？
或许这些礼物，从来都不是真正属于她的。
荣南将手撑在了办公桌上，他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办公桌，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随后道，“她没打过？”
艾斯摇摇头，“没有啊，因为戴着耳钉这种东西，出去做任务会出现万一，万一不小心在什么地方掉下了，就会留下致命的线索——所以陆依婷从来没打过耳洞。”
原来是这样，她原来不打耳洞的理由竟然是这样…居然，是为了保全荣南，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出一丝差错，所以她没有想过去打耳洞这个想法。
而就是这个不打耳洞的人，接收到最多的礼物，就是荣南送的耳环。
何其讽刺。
他荣南可真像个魔鬼啊。
这不是在诛她的心吗。
艾斯看着荣南这样，不知道说什么，心中各种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阁下，耳环莫非是您送的…”荣南身影一震，随后从男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居然是带着颤抖的，“是我，是我送的。”
因为每次不知道做什么来敷衍她的时候，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又觉得不忍心，总是会想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收买人心，好让这个女人更加衷心为自己赴死。
陆依婷是漂亮的，身材也好，在荣南的手下当差，也不会缺钱到哪里去，所以荣南每次都是随手挑些首饰，有一次送了耳钉之后，她表现出来的反应特别巨大，导致荣南认为她是喜欢耳环的，所以之后总是会选择她喜欢的东西去送。
却没想到，那次反应大，原来是…是因为她压根没有耳洞。
荣南也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多少，艾斯就这样在边上沉默地听着，他察觉到了荣楚或许将遗物都送过来是有用意的，为的就是刺伤自己的父亲，来让他内疚。
可是荣南的良心，到底还会内疚吗？
“我不知道会这样，如果知道…”荣南说，“或许我，就会送点别的了。”
“阁下，您对陆依婷上心吗？”
荣南瞳仁缩了缩，不可置信抬头去看艾斯，“你说什么？”
“如果不上心，为什么你会在误认为耳环是她最喜欢的礼物之后，每一次都选择耳环来送呢？”
艾斯的话冷静又理智地剖析开了一切，将那些赤裸地摔在了荣南的脸上，“是你潜意识里，也想送她能令她开心的东西吧？”
心脏似乎因为刺痛在不停地收缩。
所以…所以…陆依婷才会在之后每一次接收到耳环的时候那么开心，因为她知道荣南误会了，误以为她喜欢耳环，记住了她的爱好，次次送——她或许该庆幸自己没有和荣南说起过自己没有耳洞，这样就可以一直接受他为了讨她开心而送的礼物。
一个配合演出，一个信以为真。
荣南睁着眼睛，用力眨了眨。
好像这样就不会疼了。
他们之间，没有人真正地说过。
全都是错过。
第1824章 所有情绪，终于泄露。
不知道为什么，荣南的心像是被人撕裂了一样，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看透生死了，所以这次陆依婷死了以后，他一直感觉轻飘飘的，并没有什么实感。
原来只是已经被岁月磨得麻木了，在那一瞬间情绪像是放在心底深深压住了，没有当时直接爆出来，以至于他以为自己没事，那就是没事。
但是现在看见这些遗物，过往从裂缝里一点一点挣脱钻出，痛苦终于开始侵蚀他的理智，原本装得毫无在意的面具终于开始破碎，那些情绪便逐渐爬上了他的胸腔。
荣北死掉以后，他的心就再没痛过，那个时候以为自己心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这样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在痛苦和难过，荣南拿起了那个首饰盒，惊觉自己的手在抖。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这样迟来，像是被打破了一样的难过。
荣南深深喘了口气，艾斯在边上看着，像是旁观者，他看了只觉得可悲，陆依婷爱了荣南那么久，从风华正茂到中年老态，她尽可能用一切手段去维持自己年轻貌美的样子，只为了荣南能够多看自己一眼。
如今人不管不顾地一去，留下他和荣南在这里追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临死前想要看见的场面。
“陆依婷已经走了。”
艾斯张了张嘴，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万箭穿心。
可是没用，再难过也要说，“阁下，还请您节哀。”
荣南将首饰盒重重拍回了桌子上，他屏退了艾斯，“今天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艾斯担忧地看了荣南一眼，“阁下…”
“我没事，今天我想一个人静静。”
荣南最后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他转过椅背，望着身后落地窗，高处不胜寒，已经没有人再无条件地等他回去了。
“小少爷先前联系我，今天是陆依婷遗体火化的日子，阁下若是想念…还可以去看看。”
艾斯看了一眼日程表，“正好今天的事务不是很繁忙…”荣南坐在那里很久，眼神那么黑，像是在一瞬间猝然老去了一样。
他再也不是那个年轻时权势滔天万人敬仰的“阁下”了，他连自己的儿子和儿子的亲生母亲，都保护不了。
***
荣楚是没想到荣南会来的，这会儿一群人都在边上陪着他，苏颜和唐惟也在，因为苏颜放心不下死活要来看看，唐惟便摆着一张臭脸跟过来了。
不过有这份心就好，今天这样的日子，荣楚也没力气和唐惟互相作对——或许他本来也不该和唐惟互相作对的，他们之间没有金钱或者商业板块上的利益摩擦，更没有什么该争锋较劲的地方，只不过，是荣南从小对荣楚的培养和教育，加上对于苏颜的感情，让他们两个视彼此为仇敌罢了。
荣楚穿着一身黑，等在殡仪馆门口，还未说什么，不远处传来了一些争执声。
出去看去的时候，发现是苏颜和唐惟拦在了荣南的面前。
第1825章 大逆不道，你先快跑！
荣南倒是一万个没想到，自己来找自己的儿子，参加儿子生母的葬礼，居然会被另外两个小辈拦在外面不允许进去。
什么时候，这帮小辈一条心了？
荣南冷笑，“荣楚收买你们了？”
唐惟站在那边，他对着荣南说，“生前没见你这么关心自己这个儿子和母亲，怎么，人一死倒是假惺惺地来了，这么要面子？”
不愧是薄夜的儿子。
荣南怒极反笑，“我可记得你和荣楚的关系是水火不容的，不会为了对付我，连这口气都能咽下去吧？”
唐惟笑得特别开心，“能对付你，什么苦吃不下去？”
字里行间都是血淋淋的深仇大恨。
他恨这个在背后心血来潮摆弄所有人命运的荣南，让自己的母亲受苦，和薄夜反目，让苏颜无家可归，成为罪恶的下一代，甚至还牵连了无数可怜无辜的人进来。
如果非要论立场，那么他一定是和荣南再对立面的。
“你父亲当年可没想过你长大以后会这样做。”
荣南声音低沉，“你这样，他的付出不是白费了吗？”
“他们算了，不代表我会算了。”
唐惟没有逃避，直面荣南的目光，“过去的账你和他们算过了，那就来算算我们和你的账——你不会以为，真的没人奈何得了你吧？”
“等到你足够奈何得了我了，再来跟我这样说话。”
荣南冷笑，“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