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来 第49章

作者:遇淮 标签: 豪门世家 近水楼台 甜文 轻松 先婚后爱 现代言情

  男人微凸的喉结轻微滚动,眸光涌出深沉的晦涩,低低地唤了一声:“沈月灼。”

  “难怪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撬不开你的心房。”

  沈月灼一颗心沉到海底,蓦然松开手,后退半步,垂眸掩下眸中的晶莹。孟安然曾劝谏过她,感情往往伴随着无底线的追逐,如果早知道喜欢一个人这么累,或许她根本不会选择开始。

  “霁哥,你就当那封信是真的,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转过身时,那滴眼泪坠落,所幸夜沉如水,没有让他看到她的脆弱。

  在他开口之前,沈月灼逃一般地下了楼,刚好迎面装上褚清泽。

  不顾褚清泽的呼唤,她进了直达地下车库的电梯,褚清泽察觉到不对劲,连跃几阶楼梯跟了上去,赶在电梯门阖上前按住了键。

  褚新霁疲惫地揉着眉心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沈月灼垂着头站在轿厢角落里,褚清泽俯身同她说着话,像是在安慰她。她背过身去不愿意让他擦眼泪,褚清泽无奈一把脱下卫衣,递给她。

  电梯门阖上,彻底隔绝了视线。

  心脏深处似是狠狠掠过一阵刺麻,站在旋转楼梯之上的男人身姿挺拔,浓重的阴霾笼罩在眼底,宛若一尊矗立的雕像。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才僵硬地转过身,拿起了她搭在木扶手边缘的毛衣开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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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月灼一言不发地上了车,褚清泽在副驾位上栓好安全带,她终于忍无可忍,烦躁命令:“下去。”

  积攒已久的情绪爆发,沈月灼浑身迸发出冷意,褚清泽恍若未闻,“腿长在我身上,我就想在这待会,有本事你把我踹下去。”

  沈月灼听完他所当然的话,心情更糟糕,“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褚清泽轻嗤:“在我哥那受了委屈,气都在我这撒是吧。”

  “褚清泽,有病就赶紧治,别逼我抽你。”

  提到褚新霁,沈月灼的眼眶泛出红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褚清泽抽了张纸递给她,“我的卫衣你嫌脏,无菌纸总行了?把眼泪擦擦,你以前不是敏感脆弱的人,怎么两个月没见,开始掉小珍珠了。”

  “跟薄司礼谈恋爱那会,分手也没见你难过,我还以为你性子洒脱呢。”褚清泽还有心情调侃她,“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劝你追褚新霁了。”

  沈月灼胡乱擦干眼泪,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褚清泽也不说话,安静地陪着她。

  地下车库静悄悄的,久到褚清泽以为她快要睡着了,沈月灼忽然开口道:“联姻的事你怎么想的?”

  褚清泽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从玩世不恭转为认真,他们两兄弟眉骨都生得高,论五官轮廓,褚新霁的五官轮廓更为凌厉,但他为人温和,气质在无形之中也变得冷肃。

  四目相对,褚清泽嘴角荡起弧度,佯装不在意地问:“你怎么想的?”

  他太了解沈月灼,她能够这么快冷静下来,同他提起这个不得不直面的问题,一定是有了应对的办法。

  “要么假结婚,各不干涉。”沈月灼说,“要么你明天就去找个人结婚,先斩后奏。”

  褚清泽声线拔高,似笑非笑地戏谑:“牺牲我,把你从水火中解救出来是吧?我找谁结,你当我会大变活人吗沈月灼?”

  沈月灼侧身,“你列表一水的暧昧对象,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在关键时刻修成正果吗?”

  “我有个屁的暧昧对象!我从始至终都只有——”褚清泽气得不轻,脱口而出才发现已经晚了。

  他无视沈月灼诧异而恍然的表情,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手肘搭在车门边缘,“这事他们都提了好几年了,估计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我尽量能拖就拖,至于沈伯父和伯母那边,就靠你自己了。”

  从褚宅回去后不久,长辈们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沈月灼每天都在收到来自各方面的施压,沈歧更是有天来到了她的工作室,父女俩关系一度僵硬难解。

  沈歧的诉求很简单,只要她同意和褚家联姻,尽快订婚,从此以后不会再干扰她的选择。

  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催婚,沈歧竟然联系到了工信部和新闻出版总署的高层威胁她。以攻略为主的乙女游戏内容为了应对审核,会隐藏许多一语双关的台词,就算备案时完成了审查,也可以拎出来重新卡,如果中途以为审核暂时下架,前期投入的营销流量则会断流失效。

  也就意味着,她做的第一款游戏将宣告失败。

  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时间过得很快,表面还是一派风平浪静,沈月灼却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要断掉。得知贺成屹执行任务受了伤,转回京市静养的消息后,她特意错开时间过去探望,为的就是避开撞见褚新霁。

  谁知刚到军区医院的高级病房外,远远看见那道身影推开门。

  她在原地站了会,等他离开后,才抬步进去探望。

  贺成屹伤的是腿,打着石膏,腰上也缠着绷带,嘴唇泛着苍白的血色。见到是她,贺成屹脊背挺得笔直,说:“新霁前脚刚走,你们这时间点掐得倒挺准。”

  想起刚才褚新霁提起她绝不会是无意,贺成屹道:“他这会应该没走远,要不我打个电话叫他回来?”

  “不用了。”沈月灼扫了眼病房,各种果篮、捧花和慰问的牛奶、补品将桌子占得满满当当,她只好顺手将自己带的果篮置于地面,坦白说:“我就是特意避开霁哥的。”

  贺成屹笑:“你俩这吵架持续时间挺长啊。”

  沈月灼听出他调侃的意思,两个没什么太大交集的人,能为了什么事闹掰两次。贺成屹和褚新霁是多年好友,了解彼此的秉性,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异常。不过既然贺成屹这么说,至少让她知道,褚新霁没有同他提及她们俩的事。

  “我把霁哥拉黑了。”沈月灼避重就轻地说。

  “坐下再说,往那杵着不累?”贺成屹指了指床边的凳子,“听说你跟阿泽打算订婚了?”

  沈月灼听到这个就头疼,转移话题道:“成屹哥,要不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她作势就要起身,贺成屹连忙叫住她,“早上来探望那批新兵一人给我削了一个,都快吃吐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成屹哥说说,病房里没监控。”贺成屹目光沉静。

  沈月灼从小就爱向贺成屹吐露心事,他比长辈们更能解她,又有着成年人的思维方式,最重要的是,不会像褚新霁一样和她保持分明的界限,在她难过时,会拍拍她的肩,说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这事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跟许夏她们说,也没有更好的倾诉对象。她想了会,言简意赅道:“我跟阿泽打算假订婚,先糊弄一下父母。”

  贺成屹听完,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似是早就预料到了。

  他性分析沈月灼看不透的部分:“你爸在纳米比亚开的那批原石亏了很大一笔,现在填不上,风雨飘摇的,褚家跟你们关系虽好,这么大笔金额,也不会无缘无故帮忙。当然,联姻后就不同了,成了利益共同体,帮着把这个难关渡过就行。”

  沈月灼指尖攥紧,冷哼道:“我爸没跟我说过这些,多少钱,值得他这样逼我?”

  她气不过,“他遇到困难第一个想的竟然是依靠别人,难道我就撑不起这个家吗?”

  贺成屹看出了她的意图,“你把工作室丢给别的游戏公司收购了,也凑不够。”

  其实谁都清楚,这只是其中一个推动力而已,沈月灼的话有失偏颇,贺成屹也懒得纠正,反正在他这里,她怼天怼地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也不要紧,谁没个毒舌的时候。

  门外,褚新霁行至走廊时,复又折返,透过半掩的病房门,听到里侧两人的对话。

  沈月灼背对着褚新霁的方向,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从她的身形中依稀辨出,这些日子她瘦了不少。自从她开始躲避他以后,褚新霁几次堵人都以失败告终,连微信和电话也被她拉黑。

  贺成屹背靠在病床边,刚毅的面庞涌上笑意,“其实这个窟窿,能填的未必只有褚家。左右你跟阿泽也是假结婚,他那职业风险度更高,保不准哪天粉丝就把你扒出来了。”

  褚新霁眉宇略松,正欲推开门,顺势同沈月灼把话说清楚。

  却听贺成屹道:“不如选择跟我结,反正我一年半载也见不着人,还能帮你免去一大堆伪装的烦恼。”

第37章 晚春

  等沈月灼离开后, 贺成屹靠在床边,薄厉瘦削的下颚线微抬,对门外的人道:“人都走了, 你还打算在门口站多久?”

  男人阔步而入,周身泛着冷意, 凝重的神情和贺成屹的松弛形成鲜明对比。

  贺成屹掌心捏握着两个木质的滚球转动,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他手掌宽大, 骨骼感很重,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 滚球在他手中转起来不太灵活,看着有些滑稽。

  两个男人周身都有着不同的压迫感, 比起商场上兵不见血刃的对峙, 贺成屹的功勋都是靠着胆识和不怕死的勇气搏出来的。

  面对褚新霁居高临下的审视,贺成屹稳如泰山, 扯出一声笑:“感兴趣?月灼拿过来的, 说是可以做康复训练,叫什么手部健身球。”

  褚新霁矜冷的声音响起:“你伤的是腿不是手。”

  言下之意是,送礼的人未必上了心。

  “她当然知道。”贺成屹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喜好、性格, 以及时不时的敷衍和骄纵, 不都是他们一起惯出来的,自然无伤大雅。

  “那小姑娘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挺有趣的, 至少比别人有新意。”贺成屹神色如常地和他讨论。

  “新不新鲜不知道, 养老院里倒是经常出现。”褚新霁轻哂。

  他面上仍旧是一派温和淡漠的形象, 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露出腕表, 唯有黑眸里溢出冰川般的冷。分明是最擅长伪装周旋的人,在察觉出贺成屹话语里超出寻常的宠溺后,竟也沉不住气。

  贺成屹明知故问地笑:“谁惹到你了,说话这么毒。”

  褚新霁凛然的目光在贺成屹苍白的脸上扫过。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在择偶观上都有着不同于世俗的清傲。贺成屹对外宣称说有个记挂了十年的白月光,几年前死了,所以一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伤心事,长辈也只能旁敲侧击地给他介绍适龄女性,从家世、长相到性格样样落落大方,挑不出错处,却无一例外被拒绝。

  事实上,哪有什么白月光,不过是为了应付凭空捏造的。

  这么多年来,借口用烂了,都没人能入得了贺成屹的眼。

  作为多年好友,褚新霁只当他宁缺毋滥,没遇到合适的人罢了。谁承想,哪里是遇不到,分明是把爱意留给了不该动心的人。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褚新霁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更觉得戏剧,沉声开口:“我看了新闻,镇压暴乱的任务原本不应该由你们执行。”

  贺成屹没说话,专心地玩着得来的新鲜玩意,掌中的两颗圆木珠逐渐转得熟练。

  冗长的沉默被褚新霁打破,清磁的声线不带一丝波澜地念着官方文案,“犯罪分子掌握着枪械数十支,某军官明知危险,仍冲锋陷阵,最终成功解救35名人质。铁血军魂,赤胆忠心……”

  贺成屹:“我们之间就没必要卖关子了。”

  “你是故意受伤的。”褚新霁直言结论,“伤得或轻或重,都可以申请回京市养伤。贺成屹,我怎么看不出来,原来你是个情种。”

  才会在听到沈月灼和褚清泽商讨订婚的事后,以身犯险,做出连毛头小子都做不出的荒唐事。

  贺成屹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做事大刀阔斧,只求结果水到渠成。再者,破坏军婚罪可不小,他不提离婚,哪家长辈敢插进来管这事?唯一的麻烦事,是没办法在明处护着她。

  “你不也挺能装的?”贺成屹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昔日好友,转眼间便站在了敌对面,“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喜欢那小姑娘,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褚新霁薄唇勾起冷戾的弧度,黑眸如鹰隼般锐利,“早点告诉你,你就能把心思压下去?”

  “不能。”贺成屹的回答果断得没有一丝犹豫。

  “都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你有多少年,我就有多少年,谁也不比谁少。凭什么因为你一句话,我就得让?”

  贺成屹一派坦荡。贺家历代从军,培养方面更注重野心和魄力,因此他的行事风格果断利落,一旦决心要争,必然会争到底。

  “你的胜算不大,让与不让,都没有区别。”褚新霁声色轻慢。

  如今既然知晓了彼此的意图,友情多少也会变质,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坦然平和,就连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虎视眈眈的敌意。

  贺成屹觉得好笑,微妙地发问:“你想说阿泽胜算大?”

  提到褚清泽的名字,褚新霁不想多言一个字,微垂的黑眸却凝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

  贺成屹看了他半晌,笑出了声,“总不能是你吧?”

  褚新霁未置可否,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打着石膏的腿,嘱咐一句:“好好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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