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遇淮
“月灼,你说得对,人生总得撞几次南墙才能回头。”
最后还是敲定下来了,乔迁过后,沈月灼专门发了条朋友圈。
[感谢好心人提供的稀有房源,诚邀各位老板前来喝下午茶(图片.jpg)]
这条没有屏蔽任何人,评论区很快热闹起来。
沈月灼跟孟安然坐在POP的包厢内切蛋糕,许夏忙着出差没来。
池止刚开了瓶酒,就跑去跟他新招的驻唱嫌殷勤去了。那姑娘性子冷,众人都看出来人家对他没意思,池止被骂了几次,依旧笑嘻嘻地凑上去,搞得连宋公子都说,“他这纯属渣了太多人该遭的报应,等着瞧吧,那姑娘不把他皮磨几层下来,都算仁慈。”
至于其他人,见沈月灼重新和薄司礼走得近,不想参与斗争,只能避而远之。往常热闹的包厢,倒显得冷冷清清的。
“我说许大小姐,咱们就三个人,你订十寸的蛋糕得吃到猴年马月?”
孟安然切完蛋糕,忍不住发了段长语音过去。
沈月灼提议:“待会让池止给他的员工带过去,一人分点也就吃完了,不算浪费。”
“以前哪里愁这些,那些人一个劲地都往包厢里挤,生怕见不着面。”孟安然意味深长地感慨,“真是物是人非。”
沈月灼听出来话中含义,慢吞吞地吃着蛋糕,“趋利避害,本能嘛。”
孟安然凑近她,“你这招釜底抽薪的风险系数是不是太大了一点?我可听说,最近薄家在跟盛家接触,大有让两人联姻的意思。盛家那位今年硕士毕业,刚从美国回来,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要说三人从小玩到大,沈月灼要做什么,根本逃不过孟安然的眼睛。
初中那会,孟安然还不像现在这么通透,她生得高挑,身材很早就比同龄人看起来饱满,没少被造黄谣。沈月灼是学校里小霸王,身后又有褚清泽这么个跟班,不到一周就把人全都揪出来收拾了一通。也就是这样的交情,让孟安然无论什么情况,都选择站在沈月灼身侧。
“借用这层关系探底可以,不过我就怕你翻车,到时候平白惹了一身腥。”孟安然说。
沈月灼翻出刚才发的朋友圈给她看。
[许夏:以后去你们那蹭饭]
[小晓:啊啊啊啊新公司可漂亮了!!喜欢!]
[薄司礼:乔迁之喜]
[宋公子:沈老板,麻烦多照顾小弟(抱拳/抱拳/抱拳)]
[AAA泽回复宋公子:我看你去当保安合适]
[宋公子回复AAA泽:你他妈有病吧?]
[AAA泽回复宋公子:已老实,求放过(抱拳/抱拳/抱拳)]
孟安然不明所以,沈月灼只回复了薄司礼一个表情。说她跟薄司礼关系好吧,偏偏连个字都不打,要说两人毫无瓜葛吧,谁会单独回复。
“做事留一线。”沈月灼解释,换来孟安然一个白眼,“又是褚新霁教你的?”
沈月灼:“我姑姑教我的好不好。”
“沈姨才没这么腹黑。”孟安然笑,“跟着褚新霁学坏了啊你。”
沈月灼很快抛之脑后,过了一阵,快要沉底的聊天框弹出消息。
[霁:在加班?]
她刚审完最近的报表,调整情绪,回复:[霁哥怎么知道?]
[霁:看到你了]
[霁:抬头]
纵然觉得疑惑,沈月灼还是下意识抬起头。她的办公室靠窗,夜幕下,盘旋蜿蜒的立交桥灯光悉数点亮,犹如纵横交错的棋盘,开阔的视野刚好能望见对面最高的建筑,那是新悦大厦。
沈月灼怔懵过后,鬼使神差的,朝对面作了个挥手的动作。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阵,她说要减少联系,褚新霁果然没再给她发消息。今天大概是看到她的朋友圈,心里不舒服。
[何时能暴富:给你挥手了,看见了吗?]
发完这条,她倏地笑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两栋大楼相距甚远,就算他真的在对面,也未必能从那么小方格里,精准地看清她。
[霁:没有。只是站在窗边,在想你会不会刚好也在。]
沈月灼若有所察般抬眸,她穿着一件驼色外套,隔着憧憧灯影,眺望着远处的大楼。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也看到了他。
大概是西装革履,扣子微微松开两颗,清清冷冷地站在那,目光遥落向这边。
他幻想出了她在璀璨之夜里的伏案工作的剪影。
她又何尝不是。
沈月灼点开语音条,醇厚的嗓音仿佛近在咫尺。
“现在,你也看见我了。”
心跳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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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沈月灼逐渐淡出他的生活后,褚新霁状态很差,几乎整个人都耗费在工作上。薄家在京城扎根几十余年,家族涵盖了各个层面,就连能喝上汤的远房亲戚也要分一杯羹,做生意的倚仗着打通关系,在企业做高层的,也互相往来疏通。
早就形成了一张坚不可摧的大网。
当然,如今新悦旗下的产业众多,也并非能够轻易撼动的。
两股势力,更像是互相制衡的状态,不过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小年过后,距离除夕越来越近。贺成屹刚康复不久,就回到部队,顶上特意多给他批了几天假,走亲访友的第一关就是拜访褚家。
四合院里难得热闹,褚老爷子跟贺老爷子兴致勃勃地下棋,褚新霁则在房间里处事务。贺成屹换上常服,散漫地坐下,屏幕的光晕将褚新霁的侧脸镀上寡淡的冷感,跟上次见面的意气风发大相径庭。
贺成屹忍不住取笑他:“离个婚憔悴这么多?你这也太吃不消了。”
褚新霁闻言,眼底的温度降下来,“来幸灾乐祸的?”
“好心拜个年,被你说得我有多居心叵测似的。”贺成屹没好气,倒是不把自己当客人,剥起了桌面上摆的坚果盘,从里挑出个头饱满的开心果,怅然道:“不过沈月灼那小丫头不在,今年是冷清了不少。”
几颗果实放掌心里一搓,青白色的皮屑掉落,贺成屹往嘴里一塞,拍拍手,抓了把坚果塞兜里,还非得嘴欠地说一句:“正好明天去沈伯父那溜达,味道不错,给她捎点。”
褚新霁刚才在处集团下属的变频器公司的事,厂址在景山区,近日天寒,负责那片区的变配电站出了点问题,断电导致厂内生产线停工。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往常这种情况,都有带电作业班组及时处,结果对面以临近除夕为由,迟迟拖延时间,好不容易开始处了,效率却又极其低下,硬生生拖了5天。
年底不少海外的20MW高压变频器订单交货期迫在眉睫,到了海关港口还得等上一段时间,这么一耽搁,不得不延期,造成巨额经济损失。
这些手段听起来无关痛痒,处起来却很麻烦。
好在事情总有推进的办法,褚新霁阖上电脑,淡讽:“我那还有几箱,你去看望沈伯父的时候顺便带上吧。就这么寒酸地抓一把,也不嫌丢人。”
“行,借花献佛。反正也不止这一次。”
贺成屹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拿起白色盐酸氟西汀瓶罐,家里有位院长,他自然认出来这是抗抑郁类药物,脸上的笑意慢慢僵滞,“你最近复发了?”
褚新霁向后一靠,屈指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老爷子买的,说让我积极配合治疗。”
贺成屹拧开瓶盖,发现没启封,放回了原位。“连老爷子都知道了,那她呢?”
室内陷入一地沉寂。
贺成屹难得正色,眸光颇深地看了好友半晌,“其实当初你就不该和她结婚。”
褚新霁不言,摩挲着虎口烙印的刺青。弦月本就不够圆满,盈缺的那一面,像是将心脏撕开了一道口子。伤口的深度,何须他人提醒。
即便褚新霁没说话,贺成屹也明白他心里绝对不会赞同。贺成屹干脆把话摊开了说,“老爷子的话也不无道,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怎么保证,它不会卷土重来?”
沉得发闷的一声冷笑溢出来。
褚新霁撑着椅背,一寸寸挺拔身体,平淡的面容下,积郁着薄凉,“贺成屹,你什么意思?”
贺成屹也知道这话太过伤人,既然当初转好,就不该考虑病症复发的可能性。跟薄家斗而已,是艰辛了些,以褚新霁的手腕迟早能胜过一筹。坏就坏在,症结中心牵扯着沈月灼,剧烈而反复的情绪波动下,难免不会失控。
既然走到这一步,说什么也要争上一争。
“我说地是事实而已。也就是她现在不知道罢了,你难道就能确信,她不会害怕?”贺成屹很坦然,也并不避讳,“给予爱的前提,是要有爱人的能力。”
“够了。”
褚新霁冷冷打断,“你滚吧。”
院子里传来两个老人爽朗的笑,像是一个在悔棋,一个争执着不肯,吵嚷着反倒笑了出来,衬得屋内愈发寂静廖然。
从未在谁那吃过闭门羹,贺成屹也就是看着好说话,不跟沈月灼和褚清泽那群孩子气的同辈计较,但骨子里也是有血性的。他扯起嘴角,面色岔忿,“你就跟薄司礼往死里斗吧,斗个两败俱伤,谁也捞不着好处。能给她托底的,也不止你一个。”
两人不欢而散,胡同里隔得近,贺成屹连晚饭都没吃就回去了。
他们都不算心气大的人,因此长辈也不好多说什么。
经济论坛的分会场设立在京市,卡在除夕前三天,褚新霁最近忙得连轴转,无暇分出心来回应众人的质疑。就连褚耀委婉地提出,说在军区医院的杨院长的引荐下,找到位海交大的老教授,是精神医学类的领军人物,让他有空去见见,他一反常态地没有拒绝,淡声说:“年后再安排日程。”
今年分会场的主题是数字经济与元宇宙,各界知名人物、权威媒体及经济学专家受邀演讲,沈月灼拿到邀请函惊喜了好一阵,不过上午的早餐会以及热点圆桌论坛,尚没有能力参加。
下午场的开幕式以及演讲潮,沈月灼听得云里雾里,话题太多专业术语,个别专家语速又慢,她差点睡着了。
从会场里出来,沈月灼远瞥见褚新霁正在接受访谈,作为新拓展游戏领域的话事人,他坐在那里,姿态松弛,神色柔和,轮廓却更显消瘦,漆黑的眸子暗沉沉的,仿佛望不到底。
这是经济论坛的惯例,各界媒体会对有足够影响力的企业家进行访谈,未必会全部剪辑放出来,因此访谈内容并不多。结束后,他若有所察般望过来。
穿梭的人群里,人人着装正式,偏偏他站在那里,周遭的景物仿佛都沦为陪衬。
他今日戴着金丝框眼镜,镜片折射出蓝调的光,那双淡漠到仿佛容不下万物的眸子,在睨过来的一瞬,仿佛有如实质般。沈月灼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犹如坐过山车般,失重感骤显,让她眩晕。
无名指上还戴着闪耀的钻戒,弦月刺青却已然覆盖。
沈月灼感觉自己从最高点倏然下坠,而后她佯装若无其事般移开视线。
薄司礼从会场里出来,在她身侧站定,平声问:“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犯不着。”
两个男人的目光相撞,敌意依旧,只不过今非昔比,境地反转,这次眉目舒展的成了薄司礼。沈月灼往酒会宴会厅方向走去,薄司礼护在她身后,慢悠悠引荐她同另一位头发精神矍铄的老人搭话。
没有他在,她似乎很少遇到糟糕的意外。举止落落大方,笑容恬雅,没有往日锋锐狡黠的棱角,即便面对着举足轻重的政要,也无畏无惧,进退有度。
她很漂亮,出众到足以成为全场惹眼的焦点,同时,娓娓道来的莞尔气场,又足以让人将重心偏离,进而忽视那如玫瑰般娇艳的美丽。
“褚总,深挚集团和单硅能源的几位董事还在等您。”
赵檐躬身开口。
“好。”
褚新霁转身的那一刻,泾渭分明的线从此拉开。
他敛着眉,大步踏向会场外,光线从旋转大门里溢出丁达尔效应。
这种级别的晚宴,来的都是名流,薄司礼陪着沈月灼社交一阵后,便被他父亲叫走了。沈月灼之前就见过那位传闻中叱咤风云的人几次,面相极为和善,实在是很难和沈时口中的薄情浪荡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