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方赤火
但是问题来了。前厅里甚少歌伎舞女,侍者也多为男性,佟彤要想没遮没拦的闯进去,难度不亚于学小忽雷跳胡旋舞。
说到小忽雷……
破琴先生怒气冲冲地跟佟彤告辞:“我去找维多利亚了。小忽雷也太不像话,跳舞跳一会儿就得了,他以为这是夜店呢!”
辛辛苦苦带大的萝莉被混小子拐走了,佟彤十分理解大叔的痛心,可是……
“喂,先生,您不帮我了……”
“一会儿再说!”
佟彤无语凝噎。说是团队副本,她这个队长当得名存实亡,谁都不听她使唤。
忽然她一转头,看到一个白皙的辫子少年,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朝她走过来。
大忽雷面带惭愧,告诉佟彤:“我、我大概一千年没喝酒了……”
佟彤笑道:“来的正好,你帮我个忙……”
*
大忽雷换了一身汉服,整理发型,摆出一副班干部表情——其实只需他本色出演——跑到前厅去帮佟彤打探。
过了不久就回来报告:“有有有,厅尾有个不起眼的小桌案,座位上一直没有人。案上堆满了甜品点心,还有一壶茗茶。但茶里好像被误倒进一些牛乳……”
佟彤双眼一亮。绝对是他了!
五代时的土着谁会自制奶茶啊!
她跟着大忽雷,找到一个仆人行走的夹层走廊,直接来到希孟的储粮仓,打算去抓现行。
那案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大宝贝儿算出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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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听哈恰图良的假面舞会圆舞曲,超有感觉滴
第50章
那不是希孟, 而是个留胡子的文士,长得挺清秀, 五官有棱有角的,就是那表情管理实在有些欠佳, 看着盘子里的点心, 如同天蓬元帅见到人参果, 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左右偷偷看,好像生怕被人发现。
吃了几个面点,大概有点噎着, 他抄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五代土着毕竟没喝过奶茶, 他的表情凝固了一刻, 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奶茶灌进了喉咙,憋得脸红, 大口喘气。
佟彤和大忽雷一左一右站到他身边。
偷吃的文士吓得双眼一翻,捂着胸口跳起来。
“你们——你们是……”
佟彤心里一慌, 以为要掉马了。
谁知对面这人比她还慌,冷汗一道道往下巴上汇集, 不住地鞠躬道歉:“对不住,打扰你们了,你们请便,就当没看见我……”
一边说, 一边打了个石破天惊的饱嗝。
他脚底抹油,眼看要溜,佟彤留个心眼儿, 叫道:“等等。”
这文士脸色立刻白了,把什么东西往袖子里塞。
大忽雷默不作声地从他手里抽出几张纸。
打开一看,纸上墨迹未干,密密麻麻都是潦草字迹。
“郎粲着红袍,坐于床上……教坊副使李嘉明备琴于屏风后,舞伎旋而入……德明和尚前来拜谒,为丝竹声而惊……乐伎五人……韩熙载不时回内厅小憩,着宽袍丝履,似有忧愁之色……”
是这次宴会的全程记录!唱了什么歌,弹了什么曲,每个宾客的行踪都记录在案!
佟彤琢磨了好一阵,试探问:“您是……顾闳中顾待诏?”
后主李煜派来刺探韩熙载私生活的那个间谍画手?
顾闳中被人戳穿身份,反倒不慌了,咳嗽一声,脸色一沉。
佟彤和大忽雷穿的都是舞者侍者服色,他也不忌惮。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跟谁也别说在这儿见过我,”他低声说,“否则后果你们担待不起!”
说完,又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块糕饼,慢慢送进嘴里。
他容易吗,潜伏在韩熙载府上观察了几个时辰,听着周围人大吃大喝,自己一直憋屈在墙角,水米未进,连茅厕都没得上,再不吃东西,眼看就要以身殉职了。
这才冒险现身,吃点喝点,给自己补充体力。
他没料到的是,眼前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小舞女居然不怕他。
“想让我们不声张也可以,顾待诏,”她笑了笑,“但您得告诉我,有没有看到把吃食端到这个桌案上的人?他去哪儿了?”
顾闳中走遍全场,暗中观察了几个时辰。如果说她要在《夜宴》的世界中寻人,他是最理想的讯问对象。
倒是歪打正着一步棋。
顾闳中只担心被人发现。见佟彤跟他讲起了条件,反而一喜。
“我说我说。眼角有个泪痣的那位对吧?——那个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的,看穿戴并非显贵,依我看也是个混吃混喝的门客。他来的时候郁郁不乐,好像刚被谁欺负了似的,然后就叫了这么一大桌子甜食,一边吃一边说什么,‘谁让你把吃的都送人了,我自己也不亏着自己,哼……’”
大忽雷疑惑地看着佟彤,“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啊?”
佟彤耳根一热,故作淡定,命令顾闳中:“接着说。”
顾闳中:“我那时有个机会混进内室,就没再注意这里。等我出来后,那个年轻人已不见了,吃食倒还摆在这儿,始终没人动。我站了一晚上,实在肚饿得不行,这才拿了几块……喂,我说完了,你们满意了?”
佟彤轻轻皱眉。希孟本来打算大吃大喝一顿的,结果……又消失了。
她在心中复盘了一下《清明上河图》的“简单模式”。
希孟第一次消失纯属意外,是因为来到了王员外家客店,跟本土孟撞了个正着。
他被传送到韩熙载府上,遇到了那个剪灯烛的婢女,还迷迷糊糊地问这里有没有佟姑娘,被人家当成了碰瓷的。
这次“赴宴”时间比较短,他几乎是在婢女眼皮底下消失了,回到了东京城。
第二次来到夜宴,是佟彤为了在牙行给他解围,把本土孟拉到身边,强行踢他下线。
他带着一肚子怨气来到了乐器房,遇见了九儿姑娘,百无聊赖地画了几张速写,写了几行日记,记仇地表示“这笔账日后再算”,并且决定大吃大喝一顿解愁。
回到东京城,他发现本土孟莽撞地进了宫,连忙打算跟胖佶“进谏”。他匆匆忙忙地去自己捞自己,两孟相遇必有一消,他第三次被弹回了夜宴轰趴现场。
这一次他实践了自己的豪言壮语,真的叫了一桌琳琅满目的夜宵,准备大快朵颐。
但根据顾闳中的供述,他没吃几口,又被拉回了东京城……
佟彤扶额,心想他也太不容易了。
难怪他跟她在客店里开房之后,佟彤还没觉得太累,他疲倦得倒头就睡,好像刚跑完一个马拉松。
佟彤在东京城还保持着日落而息的正常作息;他可是连轴转了好几个白天呢!
他应该还来了第四次——佟彤和他在孙二娘的黑店里拼房,没想到本土孟也住到了这家黑店,于是他在睡梦中下线,第四次降临到夜宴狂欢节。
一直到佟彤被从《清明上河图》弹出去,他都没再回到东京城,应该是一直留在夜宴,流连忘返了。
佟彤问顾闳中:“那后来,他回来过吗?”
顾闳中反倒奇怪:“当然没有了,我观察了几个时辰,这客人定是已经走了,否则我哪敢随便吃他桌上的东西。”
佟彤摇头,“不对,他肯定还在!你好好想想。”
顾闳中面露难色:“真没看见,否则我瞒着有什么好处?我又不认识他!”
大忽雷轻声提醒:“也许这次他落在别的地方了呢?”
佟彤命令顾闳中:“您潜行有经验,对韩府内外想必也熟悉,麻烦到全府上下去找一遍,若找到他了,就让他过来见我。”
顾闳中面对她得寸进尺的要求,苦得脸都皱起来了,眉毛悲愤地一抖一抖。
“小姑娘,行行好,在下还有要务在身。你能帮我遮掩,我感激不尽,但你也别把我当跑腿的使唤呀!”
佟彤表示我不听我不听,反正《夜宴》最后是画出来了,说明顾闳中最终不辱使命——不过这话就不必告诉他了。
顾闳中脸上青筋暴跳,咬牙切齿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认输:“好好,我帮你去看。”
顿了顿,又不服软地加一句:“反正我还有些细节没看清,正需要再走一趟。”
*
半个时辰后,顾闳中愁眉苦脸地回来。
“没有。府上都找遍了,没有。”
留佟彤一个人傻眼。
……不在?
她并不怀疑顾闳中的眼光。能将《夜宴》绘得如此惟妙惟肖,他这双眼睛定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夜宴已近尾声。内室外厅里虽然依旧弹丝吹竹、清歌艳舞,但声音已如日薄西山,渐渐弱了下去。宾客们带着醉意的谈笑声渐渐远去,有小厮开始收拾桌案、清洁地板。
顾闳中已经精疲力竭,被佟彤赶着在韩府里潜行了七八圈,
“真没有你要找的人……小姑娘,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说完,也不管佟彤反应,抢回自己那几张小抄,觑个无人注意的空档,迅速溜出了大门。
佟彤看到,破琴先生提溜着维多利亚的披帛,把她从舞场里拽出来。
“宾客都走了,教坊的人也散了,府里的人要清场了,别跳啦,回去!”
佟彤问:“小忽雷呢?”
维多利亚幸灾乐祸地笑道:“他被人看破了身份,只好像幽灵一样飘走了。我打赌他现在正在偷喝你的椰汁呢,佟小姐。”
佟彤:“……”
*
大家从《夜宴》中无功而返,回到煤厂胡同。
乐器队友们个个酒足饭饱,依依不舍地跟佟彤道别。
“呃,没找到人啊……不急不急,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