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阿夏
谢汀微微垂了眸子,身子往后靠些,声音有些辨不出喜怒:
“好,我知道了。”
主动这事儿,说来倒是容易得很,他自小那样的性格,其实在有关姜零榆的很多事儿上,就已经是超乎寻常的主动了;再者,他也并非就高傲至此,只愿意等着别人来追逐,他只是和她接触的多了,看她大多时候云淡风轻的样子,总是心里不确定,他想要的是她坚定不移的爱,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暧昧。
可他又感受不到,所以一颗心就左右徘徊,难有解决之法。
大抵这世上动了真情的人,都这样敏感多疑,想得太多,烦恼也越多。
谢汀仰着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又控制不住自己看了眼手机屏幕。
——其实没安全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明明发现了自己被动无奈的处境,却又甘之如饴,不愿跳出这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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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姜零榆过得别提多舒心了。
母亲虽然严厉,但也是真的疼宠这个独生女,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小姑娘也争气,连载的漫画收收整整地也快完结了,加上接的零零碎碎的商稿,赚的盆满钵满。
最重要的是,谢汀。
男神在聊天的时候明显比以前热情了很多,有时候还会主动找她说话;一想到屏幕那边的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她就兴奋。
这段时间,许娉婷有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对谢汀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倒是也承认,自己喜欢人家不假,可是两人差距太大,她总是下不去那个决心挑明表白。
许娉婷也没办法多加干涉,只说教她自己心里拎清楚。
小姑娘一下子有了罪恶感,好像自己是故意吊着谢汀的渣女似的,可是表白又不敢,放弃又舍不得。
难搞哦。
唯有一件事儿,让她觉得不快的。
暑假约摸过去四分之一的时候,姜零榆陪着母亲去商场小逛,却在门口碰到了齐昭。
因为长辈在场,姜零榆也不好闹得太僵让母亲担心,只能面上笑呵呵地回应了齐昭的招呼,跟母亲说就是普通同学。
齐昭也装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暑期巡演,正好到这个城市了,没想这么巧,居然能碰见同校同学。
姜零榆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想骂脏话又不能,只能匆匆结束话题,拽着一脸八卦的老妈离开现场。
好在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窝在家里吹个空调追个剧,舒舒服服地,好不惬意。
转眼间,一个暑假转瞬即逝,姜零榆感觉自己还没享受够呢,一看日历,马上就要开学了。
小姑娘皱着眉头,心中暗骂一声:
“淦,上学的时候怎么没见得过这么快?
抱怨归抱怨,还是得收拾行囊,告别父母和好日子,再像两个月前一样,骑上她充满电的小电驴上学去。
开学以后的小日子可比假期要痛苦得多了,课程繁多,作业摞成堆。姜零榆叫苦不迭,稿子都好几次画不完。
就这样忙得慌里慌张的日子,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地出了点儿小事儿。
那天是周四,下午有一节长达两个小时的艺术概论公开课,姜零榆又午休睡过了头,急急忙忙地跑到教室也差点儿迟到。
早前两三天许娉婷就给她交代了,说周四程束过生日,她计划旷课,左右就是一节选修,学校也不安排考试。但姜零榆一向是没有旷课的习惯的,就打算下午上完了课再去找许娉婷庆祝她男朋友的生日。
谁知道这次公开课换了位女教授,格外严厉不说,还要求全体来阶梯教室上课的学生都把手机静音或关机,一旦逮到玩手机的,即刻没收待下课再归还。
姜零榆本来就差点儿迟到的人,找到座位坐下以后看也没看,就把手机静音了放在口袋里。
她听得蛮认真的,因为是新老师,讲课方式很新鲜,两个钟头多的课上完,姜零榆这才想起来,距离自己中午睡觉到下课,她已经四个多小时没有看过手机了。
出了教室,赶紧打开,除了一些软件的日常推送消息之外——
她站在教学楼下遮天蔽日的杨树旁,戳点屏幕的手顿了一顿,整个人好像有些愣在那儿,
好多消息和电话,除了十二点多谢汀的两条,还有许娉婷的几十条,更别说还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许娉婷。
难道是,娉婷出什么事儿了?
她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赶紧退出微信,心急如焚地去给许娉婷打电话。
响了很久才有人接,那边好像有些乱,姜零榆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盛:
“喂——,零榆?”
“你现在应该下课了吧?有空的话来一下医院吧,谢汀飙车,拐弯儿的时候撞到栏杆上了……”
第28章
谢汀其实一开始根本没打算跟姜零榆置气的。
发消息不回他也只是心里有些许不适,不过也都习惯了,心思她可能有别的事儿耽搁了。
不过是想起许娉婷同她是一个专业一个班的,疑惑为什么许娉婷来了她却没来,就随口问了一句。
“哦——,零榆啊,她不旷课的,下午有一节艺术概论公开大课。”
许娉婷也是漫不经心地随口回答了,可谢汀是个面冷心细的,得益于姜零榆的忽冷忽热,他的敏感也在与日俱增。
刚开始听到艺术概论这几个字,他就生理性地不舒服,但那时候还没想起来,也就作罢了。
因为晚上程束要庆祝,照他的兴趣来,他们一行人就去了城南高速,好久没玩儿了,放纵一下。
谢汀原先就心里说不上来的堵,一句话也不说,硬是开足马力,不要命似的飙,依着他的车技,其实本来也没什么,
千不该万不该,行至一个大拐弯儿处,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那时候在早餐店,看到那个叫齐昭的男生,他当时手上,也有一本书是艺术概论。
他立刻下意识就去想,既然是公开大课,一千多人的教室,那不就是有多半的几率会在一起上课?
他分神了,车速又太快,一眼没瞧见的功夫,电光火石间,车轮打滑,直接撞到了护栏上。
谢汀晕过去之前,眼前浓烟滚滚,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姜零榆还没回他消息,有可能已经跟那个旧爱凑一起了。
——真该死啊。
他也不知道心里是骂谁该死,只是剧痛袭来,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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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零榆紧赶慢赶地跑到医院,照着许娉婷给的楼层房间号,很轻易就在住院部找到了谢汀的病房。
但门口聚了好些人,看样子都是些西装革履的业界精英,提着果篮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姜零榆被堵在外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许娉婷眼尖,出来给她拉进去。
谢汀住的是高级病房,相对宽敞很多,来看望的人基本上都被撵了出去,里面的那些人姜零榆基本都眼熟。
程束坐在病床前,谢汀看样子还没醒,头上缠着纱布,脸上的呼吸机看起来有点儿吓人,还有旁边嘀嘀作响的仪器。
姜零榆哪儿见过这阵势,登时就有些被吓到了,手都在轻轻发颤;还是许娉婷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她:
“别怕,人已经没事儿了,就是外伤,又撞到头和腿,估计要躺一段时间……”
她拉着姜零榆走到病床边儿,按着她坐下去。
“你先照顾着,谢夫人离得有点儿远,一时之间回不来,谢伯父也联系不上,好像是出差去了,我和阿束先去把外面的人打发了,省的都跑来扰了病人的清净。”
“好——。”
许娉婷轻轻叹了口气,拉着程束出去了。其他那些人,也都跟着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病房。
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只剩谢汀和姜零榆两个人。
姜零榆看着面前躺着的毫无生气的人,被子外的胳膊上,病号服都盖不住的伤,缠了纱布也能看到隐约的红色,还有脸上裸/露出来的皮肤,细细密密的刮痕,她是真的心疼。
搞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弄成这个样子呢?
姜零榆皱着眉头,伸手碰谢汀身上的白被,又帮他掖了掖被角。
良久,传来一声极低的轻叹。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医护来了好几拨,几次三番确认病人已经脱离危险,这才撤了呼吸机和心电监护器,姜零榆松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大概晚上六七点钟左右,程束出去买了些晚饭,许娉婷也陪着他一起去;这空当儿,谢汀才悠悠转醒。
甫一看到面前的姜零榆,他睁着眼珠子盯了很久,姜零榆伸手在他眼前慢慢晃了晃,轻声细语地:
“谢汀,你醒啦。”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疼的?”
谢汀像是疲乏极了,又慢慢闭上眼,没有回答姜零榆的问题,反而动了动手指头,示意她靠近些。
姜零榆立刻凑过去,只是有些疑惑,
“我问你件事儿,你老实回答我。”
谢汀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像是在出神,声音很低,又沙哑。
得了姜零榆的应和,谢汀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来,又继续道:
“你下午,上的什么课?”
姜零榆一愣,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极老实的:
“是艺术概论,学的欧洲中世纪艺术发展史。”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躺在病床上的人问得平静,可能是因为伤情,他大约也有气无力。
姜零榆又愣住了,不知道怎么,突然心里莫名涌起些心虚。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如果不是有事儿……最多两个小时……就会回消息。”
“我还记得,你说现在这时代……谁还不是天天把手机捧在手上,看不见消息……都是不可能的。”
谢汀看起来真的没剩多少力气,说话都断断续续,姜零榆心里生出许多异样的感觉,还有脑子里一个呼之欲出的,不合时宜的猜想。
谢汀都成这样了,还跟她计较这几条消息?肯定不是小孩子心性,那能是因为什么?
“谢汀。”
“先不说这个,你先好好养伤好吗……”
“我想听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