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阿夏
“零榆,我问你,你是不是谢汀闹离婚了?
姜零榆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语气少见地冷淡下来。
“对,感情不和。娉婷,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娉婷在电话那头深吸一口气,沉默了良久,这才接着道:
“谢汀今天早上,在家里自杀了。”
“哐啷——”
姜零榆脑子里瞬间“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手里的瓷勺也没握住,一下子掉在桌子上。
“什……什么?”
“我说,谢汀在家里割腕自杀了,现在在第二人民医院抢救,伯父伯母也在,你要回来吗?”
许娉婷的声音带着点儿轻颤,可能是怕姜零榆听了受不住,她强装镇定,简明扼要地跟姜零榆说着整件事。
“怎,怎么会……突然就自杀了?”
她嘴唇轻颤,极度的恐慌瞬间席卷全身,鼻头一酸,生理泪水已经落下来,姜父姜母听她说的话也给吓了一跳,又见她哭,还不知道女儿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不应该你最清楚吗零榆,他突然自杀,阿束刚才问了他的助理,说可能是因为是你要跟他离婚……”
姜零榆站起来就往外面跑,话还没听全,她父母在后面不明真相地喊她,她也像没听见似的;
——谢汀自杀了,他在拿自己的命跟她赌这一场婚姻。
姜零榆一手捧着手机放在耳边,一手拼命地拦车,耳边许娉婷好像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清,她什么都听不清。
她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谢汀自杀了,他为了不离婚,用自己的身体来威胁她。
——姜零榆心里忽然好恨,他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怎么可以为了她这么一个绝情的女人如此伤害自己呢?
她哭的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也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
“小姑娘,你可别吓我啊,你这……这是怎么了……”
她擦了擦眼泪,努力镇定下来,但还是在抽噎:
“师傅,麻烦您去京都,第二人民医院,快一点儿,我丈夫出事儿了……”
最后几个字,都是颤音,说着说着,她又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司机师傅一听,赶紧转身发动车子:
“小姑娘你可别再哭了,你放心,我今天一定用最快的速度给您送到地方。”
姜零榆这才稍稍压下情绪,勉强平静下来。
司机的确依言开的很快,平时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这次四十多分钟就到了。
姜零榆付过钱后急急匆匆地下车,照着许娉婷给的病房号,摸着楼层和导航找到地方的时候,门口正坐着好多人。
程束和许娉婷,几个她见过却不记得的谢汀的朋友,还有谢汀的父母,谢蕴和兰瑛。
——都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她站在过道口,手扶在墙壁上,脚步慢下来,心里忽然生出些愧疚,不敢面对二老,眼神都有些闪躲。
兰瑛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朝她招招手:
“零榆,你来我这儿——”
姜零榆迟疑了一瞬,这才慢慢走过去;谢家二老对她真的很不错,从不嫌弃她的家世长相不说,仅有的几次会面,都明里暗里地向着她,体面和尊重都给足了她这个儿媳妇儿。
谢汀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面对他们的时候,心里难免不安的紧。
兰瑛见她走近,执起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刚刚,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现在生命体征正在慢慢恢复。”
姜零榆听了,心下瞬间松了口气。兰瑛又接着道:
“好孩子,吓着你了吧?”
姜零榆头垂得更低了些,兰瑛见状,也是不忍:
“我都听说了,是谢汀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你要提离婚,我们都不怪你,他做错了,受到惩罚是应当的。”
兰瑛看着还是那么沉稳优雅,这种时候了,说话间也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只是说着说着,她眼眶就有些红了:
“可是零榆,他便是做了再多错事,他也是我的儿子,做母亲的难免自私,妈求求你,能不能,先暂时不要提离婚的事儿,等过段时间他精神稳定了,再……”
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就掉下来,那是她的亲儿子啊,养了二十几年的独子,差点儿就魂归西天了,她便是再理智,也多是痛心。
姜零榆心里也不好受,来这一路,她抹了一路的眼泪,初闻谢汀自杀的一刹那,她才终于发现,比起忍受他的禁锢和掌控,她更害怕他的死亡。
现下,兰瑛作为她的婆婆,是长辈,也低声下气地开了口,她掉着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多久,手术室的门被缓缓推开,几个穿着绿色防护服的护士推着谢汀出来,他面色极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您就是病人家属吧?”
那个打头的医生,看了看手中的报告单,朝着谢蕴的方向:
“病人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但是因为接受了大量输血,需要有一段时间的术后恢复,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刺激他,另外也请您尽快为他安排内科治疗吧,避免再有自杀倾向。”
谢蕴和兰瑛连连应着,送走了医生,姜零榆转头就进了谢汀刚被推进去的那间病房。
程束他们紧跟其后,许娉婷坐在姜零榆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儿了啊,零榆,没事儿了……”
姜零榆只一心一意盯着病床上躺着的谢汀,他还紧闭着眼,嘴唇干裂,面上覆着呼吸机,旁边放置的心电图机响的人心慌,两手都插着针管在输液。
她看着,真是止不住的心酸,这小半辈子,谢汀所有的狼狈苦痛,都因她而来,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地掉泪,
大约人都是只有在差点儿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重要,她心目中谢汀的地位,远比她以为的要高得多。
许娉婷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谢汀他这次,院方初步判断,是依恋型人格和轻度躁郁症,”
——深怕为人遗弃 ,将自己的需求依附于别人 ,过分顺从于别人意志 。当亲密关系终结时则有被毁灭和无助的体验。
“他是下了死手的,大动脉都割到了,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又给阿束打了电话,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但终究还是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零榆,有些话,不该轮到我来说,但我也是看着你们一路走过来的,真的很希望,你们两个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千万不要互相辜负,互相错过。”
她极温柔,语重心长,心思但凡能有一句话说到姜零榆心坎儿上,也算尽心了。
姜零榆仔细听完,点了点头,握着谢汀的手腕儿,低下头去,握着他的手搁在眉心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她是对着谢汀说的:
“我回来了。”
“等你醒了,我带你去看病,像以前一样,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说话间,又有一滴泪,落在谢汀的手背上。
第61章
早上八点半,姜零榆因为生物钟准时醒来,刚洗漱好,就有人来敲门,她应了一声许他进来,才知道是护工。
“小姐,您去吃早饭吧,医院有食堂,附近也有早餐店;这里由我来照顾就好,别因为照顾病人累坏了身体。”
他收了钱的,自然要尽心尽力,话虽是客套话,但也没有半分掺假。
“好,那就麻烦你了。”
姜零榆朝他点点头,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谢汀,半分醒转的迹象都没有,心下微叹,这才转身离开。
医院除了住院部,东南角还有一大片植物园,有好些病人在里面散步什么的,姜零榆不想离开太久,就打算去食堂凑合几口算了。
途经那片植物园,姜零榆驻足看了一下,有个小男孩儿在玩儿气球,小手没抓紧,气球飘起来,顺着风吹到了姜零榆附近,她心念一动,借着身高优势,踮起脚把那个气球拽了下来。
随后递给紧跟在后面跑过来的小男孩儿,那孩子果然一脸高兴,又极有礼貌地:
“谢谢姐姐帮我捡气球。”
她下意识笑了笑:
“不客气。”
随后那男孩儿的父母赶过来,朝她道了谢后,就领着男孩儿离开了。
姜零榆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愣了很久,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变得异常柔软。
——这个小家庭,多和睦啊,孩子也很好,很可爱;要是,要是谢汀这样的爸爸,孩子一定会更漂亮的吧?
想着想着,心下又是许多怅然,实实在在开始有些后悔,从前的确是辜负他好些。
——他得了那些病,肯定很痛苦,而她却什么也没发现。
姜零榆垂着眸子,心里想着事儿,慢慢地晃到食堂。
没吃几口,心里挂念着躺在床上的谢汀,她又带了一份饭,买了个保温盒,打算装回去,要是谢汀醒了,也好喂他吃几口东西。
刚到病房门口,还没开门进去,就听到有喧闹声,隐隐约约,好像还掺杂着谢汀的声音,她赶紧推门进去,
一眼便瞧见,谢汀的确是醒了,精神头很不好,看着疯疯癫癫的,欲图去拔手上的针头,护工拼命拦着,但那点滴管里,已经明显有些回血了。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两个人都看向门口,谢汀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空洞怔愣变得温柔,他甚至还想往前走,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身体也想摆脱护工的桎梏。
“谢汀!”
姜零榆赶紧开口,颇为心疼地看着他的手腕儿和正在打点滴的那只手。
“你别乱动,别……我不会走的,你躺回去,听我的,回去躺好……”
她说着,赶紧走过去,谢汀一下子就变得格外乖巧,也不再闹腾了,任由姜零榆和那个护工一起,扶着他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姜零榆本想回头盛点儿粥给他喝,结果还没刚放开手,又被谢汀一把抓住:
“别走,零榆……别走……”
——他是真的怕了,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一醒过来,他还以为她真的狠心至此,已经不顾他的生死,可那个护工说,有位之前在这儿照顾他的女士刚才去吃饭了,他一下子就知道是姜零榆,但又怕她再走,所以才着急忙慌地下床去找。
这种劫后余生,又失而复得的感觉,大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现下他死死地抓着她,像濒死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