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阿夏
她不打算报/警,也不打算协议离婚了,如谢汀所说,她没有证据,他手上又有太多对她不利的东西,而且难保下次在协议谈话的时候,他又耍什么阴招把她困起来。
为今之计,只有起诉离婚这一条路可走,夫妻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两年以上的,法院在接到上诉时应当判决离婚。
届时,即便他再污蔑她是精神病,这婚也非离不可了,而且感情不和这个借口,又比较笼统,她终究还是心软,不想当庭揭露他那些疯狂变态的行为,也算是给他谢家保全最后的体面。
姜零榆打了车回娘家,结婚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因为吵架回去的,她心里有些忐忑,而且也不知道谢汀到底在她爸妈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到地方以后,姜零榆让师傅稍微等了一会儿,回家里去自己的房间,好在以前的存钱罐还有点儿钱,她拿出来给付了车费,秦女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进去又出来,却没有带着自己的好女婿一起回来,登时那眉头就皱起来了,凶巴巴的。
“怎么,和谢汀吵架了?”
秦女士倚靠在门框子上,手里还抓着一把扫帚,带着些试探意味地问她。
姜零榆侧脸看了看,根据母亲的表情,也大约能猜测出来,谢汀根本就没有在他们面前说些什么她得精神病之类的话,兴许那个时候,只是为了唬她的。
想想也是,他当初做的事那般恶劣,又哪里敢大张旗鼓搞得谁都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知道的人越多,他自己暴露的也会越快。
姜零榆现在从那个牢笼里逃出来了,她这次算是打定主意要跟谢汀这疯子离婚了,就他那样的,谁能受得住?再多来几次这样的疯狂,说不准她命都要丢。
当时被困的时候有多害怕有多恐慌,现在逃出生天的她就有多轻松多高兴。
心思总算可以摆脱那个恶鬼了,再也不用精神紧绷着,日日吵闹,不得安宁了。
想到这儿,姜零榆勉强扯着嘴角,一脸憔悴,冲着自己的老母亲道:
“妈,您就别管了,我和他感情不和,我回来住几天。”
等过段时间再说离婚的事儿吧,也让二老能慢慢接受,反正她逃跑之前,给谢汀留了张纸,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言辞凿凿,摆明态度。
她知道他聪明,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后落得个无法收场的地步,他只能按她说的,就此断了,要么不用协议了,直接去离婚,要么就再耗两年,然后上诉法庭,自动离婚。
她流过的泪,吃过的苦,都不会白受,反正现在也撕破脸了,能就此认清他并远离也算得上幸事,自然不怕闹得更难堪,反正如今二人关系难有转圜余地了。
秦女士看女儿面色的确不大好看,也不好追问太多,心想这世上吵架不和的夫妻有那么多,过不了几天就会和好的,肯定没什么大问题。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女儿女婿都干了什么,她的女儿是偷跑回来的,而她的好女婿谢汀,在家已经快找疯了。
谢汀是接了钟点工阿姨一通电话,才知道姜零榆不见了的。
他挂了电话就一路飙车跑回家,突然第一次开始后悔把房子买在郊区。
本来是为了避人耳目,结果现在,中间很长一段路都通有小路,而且没有监控,他根本就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
谢汀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下意识地第一个反应是,她跑了以后在路上怎么办,她没有带钱没有带手机,她要徒步?她吃什么喝什么?
在家这么久,一直都是他仔细照顾着的,他知道自己是蓄意要养坏她,好借此让她依赖上他,可是现在,他只担心她的人身安全。
疯了一样地查了一天附近路段的监控,最终在不远处一个小路口的模糊监控中,看到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身上还穿着早上他去公司前,亲手给她换上的裙子,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听着耳边助理说,出租车径直开到夫人父母所在的那个城市,于六个小时前刚回到京都,谢汀忽然就如释重负,提了一整天的心都落下来,支撑他的力气没有了,原本高大清贵的男人,瘫坐在公安局的椅子上。
要是旁边没有人,他真的很想不顾形象痛哭一场,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惴惴不安,他知道她迟早要离开他,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本来他还抱有幻想,心思来日方长,或许他可以感动她,或许时间久了,她就会认命,安安静静地接受他的一切,两人就将恢复成从前那样。
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谢汀头昏眼花地站起来,推开了助理的搀扶,踉跄着步子,扶着墙出了公安局。
油门踩到底,不要命似的狂冲,偏远郊区人烟没有那么多,谢汀并不担心会出事。
到家了,谢汀把车随处一停,很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车冲到门口,他期待着,说不定这只是一场梦,打开门,里面还会坐着他的零榆。
他勉勉强强扯起一抹笑,略带踌躇的,拧动钥匙推开那扇门——
——没有,什么都没有,四周都寂静的可怕,整栋房子,都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玄关口。
他的手从门把上垂落下来,看着面前的虚空处出神,
昨天这个时候,她也是这么安静,但是她好好儿地坐在那儿,即便对他一脸冷漠,他也因为自己拥有她而觉得有归属感。
谢汀心里空落落的,原本心痛的已经麻木了,现在却好像又被挖走了一大块儿。
怎么会?
怎么会把她弄丢了?
他又往里走了几步,然后下意识去看沙发,没有;餐厅,也没有,甚至卧室,卫生间,全部都找遍了,他才终于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的零榆,真的跑了。
谢汀失魂落魄地走到客厅,拿了几瓶酒,靠着墙坐在地上。他没有开灯,有一点儿淡淡的月光,透过阳台的落地窗照进来。
一抬眼,便能看见那阳台上摆着的,从前专给姜零榆备着的竹质躺椅,他还记得,那时候两人感情甚笃,他冒着大雨回家,她睡着了,他就伏下身子趴在她身边,做了个香甜的美梦。
还有不远处吃饭的餐桌,两个人经常坐在一起看电影的小沙发,这房子里的一切,都承载着太多他的记忆了。
谢汀看着那些物件儿,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他们。
他止不住地想,想以前,人为什么总喜欢缅怀过去?因为过去美好,现状残酷。
他开始怀念,和她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她拘谨中带着温柔,每每看向他,都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可如今呢?他仍是不愿相信,走过这一路,两人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又想起很早以前,还没遇见姜零榆的时候,他游戏人间,也曾以为别人跟他一样儿不拿感情当回事儿,糟践所有人的真心,最后一个前任,极其恶毒地,诅咒他,咒他迟早遭报应。
谢汀那时候从不信因果循环,直至此刻,才明白什么叫报应。
这报应来的又准又狠,要了他半条命。
谢汀开了一瓶酒,没有立即喝,而是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录音外放,那上面有上百条录音,每个都很短,大概几秒到几十秒。
一阵轻微嘶嘶的电流声传过,然后是熟悉的声音:
“零榆,你爱我吗?”
“爱,我最爱你了。”
“那——,你愿意跟你最爱的人结婚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和我最爱的人结婚啦……”
“零榆,你爱我吗?”
“……你会永远爱我吗?”
“……”
谢汀红着眼眶把手机轻轻的放到地上,录音还在持续播放后面的,他举起酒瓶,喝了一口。
他歪着头靠在墙上,一口酒水下肚,一串眼泪落下,没有哭泣的声音,只有“啪嗒”,“啪嗒”……
手机还在响,机械地诉说着她曾经的承诺,他问了几百上千次你爱不爱我,她每次都回,我爱你。她忘记了当初说的话,可机器记着,他也记着。
她逃了,扔下他一个人,早忘了曾经说过上千次的,我爱你。
酒真的好苦,他以前酒量不错的,也抽烟,可后来为了她,全都戒了,现在因为难受,又重新拿出来,竟然有了陌生的感觉。
他为她丢了一切,到头来,留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有极细微的“啪”的一声,是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他用了打火机,黑暗中那簇火苗极微弱。
谢汀的眼泪流到下颌,又低落到身上,他轻颤着手指,把那根点燃的烟放进嘴里。
——这人间路遥马急,他拼命地付出一切,想在她心里多待几天;只可惜姜零榆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哪点儿都好,唯有一个,薄情寡幸。
外头的月亮已经升的很高了,皎洁明亮,银白的月光透过阳台照进来更多,离他咫尺之遥,可他的身子隐在暗处,怎么也碰不到。
手机还在播放着,
“零榆,你爱我吗?”
“爱爱爱,我最爱你了……”
“……”
谢汀歪着头,慢慢闭上眼睛,手里的酒瓶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好远。
他勾着嘴角,无比苦涩地一笑,
不多会儿,忽然就潸然泪下——
第60章
姜零榆本以为自己能安眠的,远离了谢汀的纠缠,她心思自己就能安心睡个好觉了,但结果却不是。
可能是长期养成的习惯作祟,猛的换了地方,身边没有人了,她竟然就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往常这个时候,谢汀都会哄着她睡得,即便两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隔阂,她又时常恶语相向,他却还是保留着以前两人恩爱时候的习惯。
姜零榆睡不着,从枕头边把手机摸出来,那是她下午刚买的,手机号也是临时身份证办的新号。
她登录了微信,谢汀已经被她删除拉黑了,倒是许娉婷,说好久没见了,想明天出来聚聚。
她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来所有人都被谢汀蒙在鼓里。正好她也想散散心,但现在身在老家,也暂时不想回京都了,就给许娉婷发了消息说人没在京都另约时间,又把自己的新手机号发给她。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有了些困意,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意识越来越沉。
但梦中并不安稳,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梦境,还有看不清的什么东西,她半夜被噩梦吓醒了两次。
好不容易捱到凌晨,姜妈妈过来叫她起床吃早饭,外面的太阳刚冒出头,空气还带着夏日早晨独有的露水潮湿。
不知怎么,她心里忽然很堵,那种忽如其来的难受,莫名其妙却又挥之不去。
——是不是低血糖了?
姜零榆穿好衣服,吃早饭前冲了一杯蜂蜜水,喝罢以后,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总是神游天外,吃着吃着,就开始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反正总觉得,处处都很别扭。
以前谢汀老是喜欢缠磨她的,不论什么时候,现在身边突然这么安静,她又不适应了。
梦寐以求的自由,如今好像也并没有带给她多少快乐。
她食不知味地喝着面前的粥,带着些漫不经心;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了好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母亲伸长胳膊,在她面前轻敲了一下桌面,她这才反应过来:
“手机一直在响,赶紧接电话。”
“哦哦……”
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点了接听后放到耳边:
“喂,您好——”
——“零榆,我是许娉婷。”
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姜零榆这才想起来,昨晚她把新号码发给她了,姜零榆笑了笑,又舀了一勺粥:
“怎么了娉婷,怎么这个点儿打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