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阿夏
姜零榆整整三天没有去上班了,孟肖让陶蓉蓉去给她送手机和那些落下的东西,顺便看看人怎么样,陶蓉蓉回来就说,她去的时候零榆在午休,她趁姜零榆的丈夫没注意掀开被子看了几眼,也没有被虐待的痕迹。
但随后不就孟肖就收到了姜零榆的道歉赔偿和辞职短信,邮件也收到了辞职报告。说是因为家庭原因,无法继续上班了,孟肖便以为是她丈夫的意思,而她妥协了,但因为是别人的家事,也不好多加过问,否则可能更要加深误会,只能批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九月。
约摸傍晚五六点钟,一辆外表低调的黑车沿着京郊公路,徐徐开往人烟稀少的郊区。
不消十分钟,车就在一座欧式别墅前停下;从驾驶座下来个西装革履的清俊男人,毕恭毕敬地开了后座的车门。
男人坐在真皮座椅上,狭长的凤眸稍顿,这才整了整西装,从车上下来。
方才开车门的男人朝他点了点头,复又打开前门,开着车拐弯儿,顺着来时的路,扬长而去。
那男人五官很漂亮,之所以用“漂亮”一词来说一个男性,实在是英俊二字,已经无法形容。
他身姿颀长,气场稍有些凌冽;站在别墅门口良久,却迟疑着,一直没有进去,甚至钥匙捏在手里,也并未抬手。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男人眉头轻皱,眼里流露出几许不甚明显的痛色。
他不着痕迹地舒口气,这才插上钥匙,捏着门把用力,轻轻推开了们。
男人站在玄关,抬着眼皮,往屋里瞥了一眼。
很安静,落针可闻的那种静。
不太寻常。
他记得昨天这个时候,她很闹腾的,摔盘扔碗,砸了他满身淤青也没有收手。
他慢慢往里走,做工考究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走近了看,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儿,面容平静,但眼神呆滞;穿着颜色温柔的棉麻长裙,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儿。
相较于男人的容光四射,女孩儿的外表就略有些乏善可陈,甚至因为没有年轻人特有的朝气,看起来格外阴沉。
她面前的长方玻璃桌上,放了一个花纹精致的青釉花瓶,里面错落有致地插了几只花,花色亮丽,为这清冷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暖意。
“零榆……”
能听的出来,男人轻唤这声,虽低沉,却带了许多隐含其中的期盼;可惜话音落下许久,他唤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提回应他。
周遭气氛很诡异,过于平静,但这两人住一起,相处着,竟像陌生人一样。
男人垂了眸子,踱步走过去,矮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
他伸出双手,骨节修长,力度不大,把女孩儿原本放在腿上的手拉下来一点儿,大掌包裹,轻轻摩挲。
“今天怎么不吃饭?”
“是不是阿姨做的不好吃,还是你吃腻她做的了?”
男人得了冷遇,丝毫不恼,那张绝色容颜勾着笑,抬着脸,几温柔地询问;他待她,像是相爱已久的妻子,她却双瞳无神的,好似他是空气。
“还是说——,胃口不好,不想吃,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好不好?”
他仍很有耐心,甚至带了一丝哀求的意味,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男人,会如此低声下气。
女孩儿仍是没什么反应,但却使了力气,轻轻把手抽回来。
男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几次三番被视作无物,竟然还是面不改色;甚至因为女孩儿出乎意料的顺从,他眼里柔情似水,看起来心情很好。
女孩儿迟迟不应,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桌上的插花,
“这花儿是你插的吗?真好看。”
他还在自说自话,且沉浸其中,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零榆,你要是喜欢插花,我明天差人送来,很多品种,你想怎么玩儿都可以……”
“谢汀。”
女孩儿突然出声,打断了男人的话,她声音柔润,此刻却带了一丝沙哑,
男人笑盈盈的,被打断也没有任何不悦,他一眼不错地盯着女孩儿,等着她的下文。
“我不想吃饭,也不想插花。”
她语气冷然,说的斩钉截铁,垂下的眸子带着丝丝缕缕的厌恶,俯视着他——
“我只想离婚,离开这鬼地方。”
谢汀眼皮微颤,面上的柔情好似有些绷不住;即便听了不下百次,她再说出“离婚”这两个字,他还是心如刀绞。
男人的脸一寸一寸冷了下去,他直起腰,慢慢站起来——
“零榆,我先去给你做饭,你好好休息一下,别再胡思乱想。”
他语气不复方才那么温柔,但还是隐忍着,且显而易见地逃避着她的话。
在谢汀转身的一瞬,桌上的花瓶也应声而落——
“砰——”
极清脆的碎裂声,像某种特定的□□,一经引爆,每日都会上演的战争就又开始了,
“你就是个疯子!谢汀,你不得好死——”
男人背后,女孩儿极其恶毒的咒骂出声,咬牙切齿。
几个月了,她再也受不了了,终于彻底决定要和他离婚,但他迟迟不愿意,她工作也被他辞了,整日待在家里和他周旋离婚事宜和吵闹,却被困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谢汀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一脸怨恨的妻子;他心里疼到麻木,身上那些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是疯子?”
他左手食指点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忽而低头笑了——
“你知道我今天去干什么了吗?”
他抬眸看她,看着面前情绪不稳定的妻子,
“我去见了上次给你看病的心理医生,你得抑郁狂躁症的确诊病例单,现在就放在我车里。”
他吸着凉气,说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话,用互相折磨产生的强烈痛楚,去遮盖内心深处的无奈。
“你胡说——”
她终于崩溃出声,扯着嗓子哭叫着,是为面前这个恶鬼一样的男人,也为她绝望无奈的处境。
“我没有病,有病的是你,你们都疯了,你们这群疯子——”
谢汀几乎头痛欲裂,每天的争论吵闹,他已经身心俱疲,可即便到这种境地,他宁愿继续下去,也不愿意放过彼此。
“我身上的伤,你在家里哭闹打砸的现场,都是证据;一个精神病人说的话,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没有人能够帮你了,就连你的父母,也以为你精神失常,而我却毫不嫌弃的精心照顾着你,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没人会愿意你跟我离婚。”
“你想永远抛弃我,下辈子吧。”
他看起来那么平静,说出的话却让她害怕到浑身颤抖。
他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打算的?丧心病狂到堵死她每一条后路,连这种法子都能使出来?
更让人心惊的是,嫁给他这么久,她竟从来不知,他已经只手遮天到这种地步。
心慌和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控制不住的生理泪水从泪腺中流出,她看起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那泪珠子落下来,简直像在他心口灼烧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可奇异的,因为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竟然感到一丝踏实。
——终究还是说出来了,撕毁她最后的退路和幻想,同时也把自己逼进不死不休的绝境。
“所以你就安心待在家,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咱们要一个孩子,以前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终究还是心软,做出了一点点让步,半哄半迫,
“只要你给我一个孩子,并且答应永不离婚,零榆,以前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咱们重新来过……”
“你做梦——”
女人揪着身上的裙摆,浑身都在用力,声音尖厉地嘶吼出来,打断他的话,同时也打破了刚才稍稍平静下来的气氛,整个室内,又瞬间箭弩拔张起来。
“我告诉你,谢汀,我就是死,也不给你这种神经病生孩子——”
“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现在摊上你这个疯子,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骂得很难听,但其实他早就麻木了,他知道她心里还是舍不得,所以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但她一说当初,说后悔,他刚才还只觉得痛的心,忽然就悲从中来——
怎么那时候的互相欢喜,竟然也能变成如今这样的两看生厌?
“你后悔了?”
他苦笑着,反问她的时候,眼神诡谲地不像话,
“姜零榆,这世上谁都可以后悔,只有你不可以。”
“我变成现在这样,是谁害得?你细想想,到底是谁害得?”
他紧皱眉头,语气悲怆,眼眶微有些红,声音也突地拔高——
“一开始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现在又要跟我提离婚?说会永远爱我的人是你,说我是疯子变态的人也是你。”
“为什么?!!”
矛盾激化开来这么久,他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又凶又狠,但又像一只无助的困兽,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你有现在这样的处境,都是你活该,你自找的。”
他咬牙切齿,字字珠玑。
“啊——”
女人尖叫着,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全面崩溃;她捂着耳朵,痛苦出声,又好像全身脱力,瘫坐在地上。
她哭,为自己,也为他。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错的是她,是当初的姜零榆,那个因为一张好看的脸就去招惹他的姜零榆,那个没有摸清对方真正面目就答应结婚的姜零榆。
第59章
姜零榆跑了,趁阿姨打扫卫生没有关窗,跳一楼窗户跑的。
时隔几个月,她终于又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
什么都没带,徒步跑了很远,漫无目的地跑,随便往哪里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