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锥花
“不放的话,又能怎么,我回回都在骗她,昨天骗,今天骗,分分钟都在骗,她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我呢。”
“反正迟早是有人要告诉她的,我又弄不死那个人,既然弄不死,那那个人,不如是我。”
“那,那你不送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啊?我好歹把她送回家,这马上都天黑了。”曲红脑壳疼。
林择深不说话了,两个人各自都沉默了一会。
曲红喝了点酒,这里的环境令她微醺,又开始回忆:“她来找我的时候,我人都傻了,大下午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穿着防晒衣,头上裹着帽子,不声不响走进牌室,跟朵小花似的,周围全是抠脚大汉,那场面,一瞬间我的母性觉醒。她看着比春天那会儿更瘦了,个子也长高了些。”
林择深看着默不作声,但是听得比谁都认真。
“她,那时候说了什么?”声儿有些喑哑。
曲红大大咧咧:“说了什么?我以为她是来看我的,谁知道,是专程来找你,这就是你口中的冷静期,她也真够听话的,乖的不行,估计是怕惨了,怕你真的再也不理她了,从她家那边赶过来找你,但是又不知道你人在哪,所以就来找我了。”
曲红注意到了林择深微微攥紧的五指。
“现在怎么办,你跟她说了那个‘大秘密’,她应该,觉得天都要塌了吧。”
林择深把玩着手腕处的头绳,并未表态。
“哦对了。”曲红恍然想起一件事,拿出手机,放录音。
“我走之前,问了她几个问题,喏,听听。”
是她的声音,小小的,糯糯的,普通话字正腔圆,跟这边人带点东南腔调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信你哦,也觉得自己错了,我说那个姓裴的,究竟跟你什么仇什么冤,这种污蔑亏那贱人想的出来,想当初姐姐我引诱你好些天,你连正眼看都不带看的,她好大的脸。”
林择深反复听那几句嘟哝,久违的,脸上露出点笑意了。
末了将手机扔回给曲红。
“红姐不是说死都不进来这儿的吗,怎么,今天破戒了?他可是成天叫嚣着,自己后半辈子想找个熟女啊,我左看右看,见过的人就没有比你符合他嘴里的描述了。”
“符合个屁,你看我搭不搭理他。我们这么些人,真就是乱七八糟,绝了,没谁了,这都能碰上,还搅和上了。”曲红一脸嫌弃。
林择深:“要我说,你干脆跟他接着过得了,你看他那品味,十头牛都拉不回,认识我之前都穿中老年爆款,还自称文青,我看就是个憨批。除了你,你俩中和中和,我勉强还能接受。”
说话间,聂老板也腆者个肚子过来了。
林择深停了话头,视线看向别处。
曲红立马手捂住嘴,装作很闲的样子:“事儿被我也说完了,我就先走了,牌室还等我回去看场子呢。”
林择深打趣道:“别啊,楼上情侣房,就说是我朋友,直接九折。”他看看聂总,再看看曲老板娘。
两个人默契的异口同声:“滚。”
林择深讨了个没趣,跟曲红一道出去了。
“你还住那旧公寓呢,就不能对自己好点。”站在门口,曲红依然觉得领口被酒打湿的滋味不舒服,林择深也不说话,站在路边抽烟,曲红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那份录音..传我一份。”
曲红手托着腰,笑眯眯道:“弟弟,有本事自己找她,听她亲口说去。”
林择深:“……”
***
这一天,时鹿就跟做了场梦一样。
这算什么?她接受不了。
他叫林择深不叫林琛,他是个有钱人不是乞丐,他从头到尾都在戏耍她,弄丢了她的梦想,她的光,弄丢了她对这个世界抱有的一点骐骥。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努力生活,然后让日子一点一点变好的吗?”
“为什么你要先走。”
“骗我,不告诉我,在听我可笑的宏图壮志的时候,你心里应该在无尽的嘲弄我吧,我的天真,我的怯懦。”抱着肩膀,身体隐隐在颤抖,明明是夏天,她却好像如坠冰窟。
一路上浑浑噩噩,她最后哭不出来了,孤零零走在马路牙上,地铁口人来人往,大夏天的她浑身遮了个严实,像是人堆里的异类。
这算什么。
回到家,时鹿还没将钥匙插进孔里,不料门从里面开了。
少年人两个月没见,个头直逼门框。
时鹿吓得后退了半步咬住嘴唇,少年身后,间月柔也走了过来,她没办法硬着头皮叫了声哥哥。
江骋依旧是那副很乖张的模样,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让开了门道。
时鹿进屋,为了掩盖自己有些哭红的眼睛,低沉的情绪,一进去屋里就将自己关进卧室,借口说不吃饭,饭跟同学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间月柔站在门口敲门,时鹿说她累了,想休息会。
无话。
时鹿是被吵声给惊醒的,从一墙之隔的隔壁。
母亲跟继父之间的冷暴力,似乎有些朝深一层矛盾演变的趋势。
幼年时期,她耳边也经常萦绕着这些声音,伴随她入睡,有时候甚至能变为梦魇。
可是为什么,妈妈不是很喜欢新爸爸的吗,时鹿以为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再重演了,究竟是哪里又出了问题。
好烦,好想死。
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要被我遇见。
你们为什么不能安静一点,正常一点。
才是晚上八点不到,她傍晚回到家,心里难受然后迷迷糊糊趴在床上睡着了,现在被吵醒,也不想出去,出去能怎么样,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惊醒后去摸手机,惊奇的发现,有好多条陌生电话发来的信息,全是卖萌小表情。
荧光蓝色的屏幕光芒,打在她黑漆漆的瞳孔中。
时鹿烦躁的缩成一团。
一个冲动,她顺着信息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秒接,可通了又不说话。
时鹿按压下不知名为何种情绪的郁躁:“好玩吗?”
那边终于有了一点动静,是塑料盆掉在地上的声音。
男人刻意压着声:“不好玩。”
时鹿在深呼吸,大概是男人意识到她想挂断,突然——
“时鹿!”
“事已至此,你觉得你还能逃避的了吗?为什么?我究竟哪点出了问题,就因为一个破身份?你就这么在意这些吗,啊?”
“这么些天,你真就一点都没有了解过我?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那些账,一笔一笔都他妈是我自己一点一点凭本事挣的,我哪点配不上你,就凭我不是乞丐?”
时鹿:“是啊,你好尊贵,而我不是,我胆子小,又穷,又没爹,我不像你!我坏透了,我求求你别再想起我了,我会忘了你,我一定会忘了你。”她说到最后,语带颤抖,死死抓住床单。
林择深:“你敢——你他妈敢忘了我?”
时鹿发起狠,一把将手机砸到床下。
有破碎的声音依旧不断从听筒传出,男人急躁的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
“时鹿,时鹿...”
良久良久,最后应该是喊不动了。
但是时鹿听不见。
“哥哥错了,哥哥永远都不骗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对不起丫头,对不起,你随便怎么都行,就是,不能忘了我。”
“我不许你忘了我。”
平襄小公寓,林择深光着上半身,穿着裤子,坐在淋浴出水口的下边。
水一遍一遍浇在他身上。
男人像一只无助的野兽,呜咽沉吟,脸上流淌的东西分不清是水还是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康康我的下本预收吧
也是校园文!!
第66章
66
日子照常继续过, 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停留。
那天晚上的夫妻争吵,像是一个战争的休止符,时鹿再也没见到妈妈再跟新爸爸之间有什么矛盾, 但是她又发觉母亲的眼底是死寂是绝望的,就好像是在迫不得已接受着、隐瞒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她无处取证, 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马上就要高二,她也快满18周岁了。避而不见, 不出家门的日子再也由不得她了。
一晃暑假结束,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
男人每天都给她发消息,事无巨细全都写在内容里, 他一天中发生了什么,他今天吃的什么饭,什么时候睡觉,早安晚安。
时鹿压根连点开都不点开,任他发。
她觉得, 迟早有一天他会放弃,然后自己也会放弃, 这段本就不应该开始的荒诞故事总会随着时间洪流消散在风里。
往后也不会被回忆起。
江骋的脸上时常挂彩, 贴着创可贴是很常见的事。时鹿从卧室穿戴好出来,发现他正规规矩矩坐在餐桌上吃早饭, 这个场景属实少见。
时鹿这几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并不想花功夫应付他,默默一屁股坐下,开始剥鸡蛋壳。
“早安妹妹。”
突如其来的主动问好使得时鹿剥鸡蛋的动作一停, 抬头才知道原来是新爸爸走过来了,他也是没办法才那样说的。
时鹿接着剥壳,顺着他的话回了声:“叔叔,哥哥早安。”
任何称谓前多一个新字,无论是听者还是叫者,难免会有些隔膜,不如叫叔叔。
江启鸣是一家模具厂的车间主任,他跟老总是竹马之交,这个好差事轮来轮去最后就轮给了他,但由于车祸,他已经很久没去工作了,时鹿对于他的印象一直以来都还不错,嗓门不大,笑容慈祥,对孩子很关爱,所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好男人,母亲还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