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 第20章

作者:七宝酥 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李雾刚抬臂,她往反方向缩手,警惕问:“你咖啡因不过敏吧。”

  李雾接了个空:“不知道。”

  “算了,”岑矜交回到他手里,兀自嘀咕:“总要当尝螃蟹的人的。”

  她吩咐:“端去餐桌吧,我一会就过去。”

  李雾垂眸看看手机,又看看冒着热气的咖啡,确认自己已侥幸过关。

  他把手机收回裤兜,回身要走。

  岑矜瞟他后背一眼,忙叫住他:“等下。”

  李雾贮足,刚要回头,颈部有了轻微的拉扯。

  “别动。”女人语气稍急,他忙跟中了石化咒似的僵在那里。

  “帽子反了,”兴许是穿得太急,少年的卫衣兜帽还鼓在脑后,他却全然不知,岑矜伸手给他调整了一下,使其回归常态,而后不咸不淡道:“好了。”

  她松开手,继续斟自己那杯咖啡。

  李雾呆滞片刻,闷头快步离开原地。她只是简单地碰了下他衣帽,他耳朵却像是要被点着了。

  李雾心不在焉品着她亲手做的咖啡,有点苦,又很醇。他平生第一次喝到这种东西,格外珍惜地小口抿啜。

  没多久,岑矜端着两盘自制西式早点过来,怕李雾用不惯刀叉,她特意带了双筷子给他。

  她落座,敛目切自己跟前刚煎好的吐司片,声音不徐不疾:“醒了不起来待床上干什么呢。”

  李雾握筷子的手一停:“……就躺着。”

  “什么都不干?”她诧然。

  “嗯。”

  “不如起来看书。”

  “嗯。”

  岑矜不禁扬唇,每回她问东问西,李雾就自动变成一台没有感情的人形回答机器,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心里反抗过百千万次。

  岑矜咳了声掩饰笑意,咽下小瓣面包:“昨天几点睡的?”

  “你走后没多久就睡了。”

  “那就好,”她面色无故愉悦:“没必要熬到半夜,学习还是要讲究劳逸结合的,休息好了才更有精神学习。”

  “嗯。”

  “咖啡好喝吗?”她留意到他水线降至一半的咖啡杯。

  李雾说:“好喝。”

  岑矜也尝了口,自我点评:“还行。”

  她又问:“下午什么时候晚自习。”

  李雾说:“六点半。”

  岑矜掂量少顷:“我四点送你回校。”

  “好。”

  ……

  吃完早餐,已临近中午。

  日光漫入屋内,将整间房子泡得安谧倦懒。

  李雾又回了书房温书,岑矜则搭着毯子,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还得开着静音,公放都不敢。家里多了个学生,她无法肆无忌惮,活动空间恐怕也只剩一半,最心累的是还得以身作则,不能给人家孩子错误示范。

  真不可思议,她竟心甘情愿做这种牺牲。

  好在他只待到四点。

  这么一想,岑矜又有了点盼头,等李雾一走,她又能为所欲为回归本我了。

  一点多,岑矜点了份套餐饭送去书房,她甚至都没有进去,只在门外递给李雾,好像探监一般。

  谁能想到,这个一年前还住小土窝的小孩,会成为她书房的一日主人。

  关上门,岑矜叹了口气,慢吞吞挪回沙发。

  她看了眼时间,枕手躺倒,徐徐叹出口气。

  人不能闲下来,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这个发呆的空隙,岑矜手又不自觉点进公司微信群,开始翻看这两天吴复说过的每一句话。

  都是工作相关,掺杂着一些趣味横生的调侃。

  他总是这样如鱼得水,那时在大学外联部,仅凭一己之力就拉到过不少赞助,别人问起他当中窍门,他都笑眯眯说出卖色相,可大家从未见过他谈过一段恋爱,戏称他是一台清心寡欲的中央空调。

  岑矜成了唯一例外。

  所以当他拉着她向部员们宣布恋情时,大家都很惊讶,嘘他藏太深。

  可不是吗,连她自己都没看出来,原来他这么喜欢她的吗?

  可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岑矜可能永远也找不出答案了。就因为这份感情,她甘当他六年下属,泯于他光芒之下,她的想法与才华,都是欣然为他卖力的贡品。

  好在还有二十来天,她就能彻底摆脱吴复了。哦,她差点忘了,光是离职并不能换来真正的放飞与自由,她还背负着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思及此,岑矜点进通讯簿,给吴复打电话,企图快刀斩乱麻。

  逃避可耻且无用,只会把人拖延到心力消沉,斗志全失。

  岑矜间断拨出去三次,男人都在占线状态。

  看来他已经将她屏蔽,寂寥与讽刺兜头淋下,按掉通话,岑矜没有感情地笑了下,当即点进公司群,噼噼啪啪打字:

  @吴复,什么时候办离婚手续?电话都不敢接,还怎么把我变前妻?

  按下发送,岑矜分外解气地蹬开缠在腿部的毯子。她的姿势,就像一只蝴蝶,终于挣脱了冗茧。

第17章 第十七次振翅

  本聊得热火朝天的群里,一时沉寂下来。

  几秒后,同事们开始“wow”得起哄,女性居多。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帮她艾特吴复。

  岑矜难得舒心地笑起来,下一秒,手机里来了电话。

  光用头发丝儿都能猜出是谁,岑矜按下接听。

  她仿佛手执胜者徽章,好整以暇。

  吴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想干什么。”

  岑矜撇了下眼:“联系不上怎么离婚?”

  男人口气居高临下:“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是你幼稚吧,快三十岁人了,玩拉黑,是你这个岁数的男人该干出来的事么,”岑矜溢出蔑笑:“怎么,去办手续还要提前预约你档期?”

  吴复也奇怪:“不是你先删我微信我会屏蔽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你的处事态度?这样闹到群里不难看吗?”

  “明显是你更难看,”她毫不让步:“反正我要离职了。”

  女人的蛮横让吴复无话可说,只能转移话题:“协议看过了?”

  岑矜泠然道:“看或不看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份自私鬼的自白书。”

  “你都不知道协议上写了什么,就在这大呼小叫?”吴复似是被她逗笑:“急不可耐搬走,然后这么多天都躲着赖着不肯面对,这会考虑明白了?开始嚷嚷了?还理直气壮给我说协议都没看,我劝你先把协议看了,一个字一个字好好看清楚,不然这婚我也不敢离,按你间歇性发疯的脾气,没准签过字还要回头反咬我一口。”

  “也有你怕的事啊。”岑矜寡着张脸,心冷得像隆冬的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一言不合就吵架,不管不顾地针锋相对。

  至亲是夫妻,至疏也是夫妻,他们好像都懒得为对方考虑了,不再畏怕被这种反目情绪裹挟,甘当面貌全非的仇敌:“我不像你,吴复,我根本不在乎我能拿到多少东西,因为你缺的我都有,你不缺的我也有,我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图,而你跟我在一起就未必了,看完协议让你净身出户,你愿意吗?”

  岑矜完全不在意了,哪怕去碾碎一个男人的自尊。

  电话那端寂静几秒,音色平缓了。好像乌云密布的天,终究激不下一滴雨:“感受到了吗,你给人的压迫,你的高人一等,绝不示弱。你总是臆测我,指摘我。那件事之后,你动不动认为我出轨,认为我因为孩子的事情对你有了偏见,可我到底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又到底为什么要跟你分开,你还不清楚吗?”

  “可我又是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当年顶着父母压力拼尽全力也要跟你结婚,现在看来不是白费劲是什么,先提离婚的是你,难道我还要感谢你?”岑矜口腔变得干涸,她狠狠下压着喉咙:“你是出息了,可对我而言也什么都不是了。吴复,认清你自己,你一点也不无辜,不要把自己摆在受害者位置。”

  岑矜停顿一下:“更何况,以前的我也这样,我一直是我,那会你能忍受,现在就受不了了?不要为自己变心找那么多站不住脚的借口。”

  “你以前真是这样么,”吴复不作迟疑地反驳,好像早就忘光了妻子过去的模样。但他并不激烈,相反格外平静:“也许我们都变了,这段婚姻走不下去,我们双方都有原因。”

  岑矜狠咬着牙:“是的,烦请你——不要一直问责于我,坚持「一个巴掌拍不响」理论的人始终是你。”

  男人声音略显疲倦,急求画一个句点:“够了。我不想再跟你继续这种无意义的争吵,这种相互责备从去年开始就没停下来过。我待会会重新加你微信,你通过一下,我把协议的电子版传给你,你仔细看一看,有不同意的地方就圈出来,我们再商量。岑矜,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只希望我们好聚好散。”

  话音刚落,吴复挂了电话。

  客厅瞬时死寂。

  岑矜环住靠枕,好像抱住了一张盾牌,可以帮她抵御一些本不存在却足以让她浑身冰凉的无形袭击。她眼眶慢慢涨潮,要委屈死了,愤懑死了,明明吴复是最先叛逃者,为什么到头来反倒定罪给她,视她为屠灭爱情的刽子手。

  岑矜用手腕拭去眼角湿润,打开微信,同意了吴复的好友申请。

  下一刻,离婚协议书的传送提醒弹跳出来。

  她点下接收,死抿着唇,一页页看起来。

  吴复的离婚协议条例清晰,公正合理,足以裱进律所当范文。可也是这样无可挑剔的一份协议,仿佛一片磋磨许久的刀刃,它就这样切下来,只为与她彻底划界。

  岑矜关掉协议书,去看他们的聊天界面。

  整面屏幕没有一个字,没有一句话,说什么都是多余,堪比炸药的火引,这就是他们的婚姻现状。

  可曾几何时,他们是那样心有灵犀,无话不谈。即使是异国恋那段最难熬的日子,他也会含笑盯着她在视频里挤眉弄眼,好像看一夜都不会腻。

  太讽刺了,这些或喜或悲,或气或笑的鲜活时光,到头来只是一个几十KB的文档。

  岑矜轻忽忽吐出一口气,关掉协议书页面,而后精疲力竭般,侧头栽向沙发。

  —

  李雾设了个15:50的闹铃,提醒自己及早收拾东西,好在四点准时出发返校,不耽误岑矜功夫。

  但等了近一刻钟,女人还是没来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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