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籽儿
他继位以后,即便端王不会主动起事,却也难保不会有人借端王之名祸乱朝纲。
朝局已经万分凶险,他绝不能容许任何一点意外发生。
梁皇听懂了他四儿的意思,那双老目于是再次浑浊起来。
他的气息越发浅淡了,眼中哀伤更浓,最后却化成一抹无奈的轻笑。
这位帝王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也好……或许正因如此,你才能比朕走得更远……”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庆华十七年十一月十七夜,梁皇驾崩。
同月十九,皇四子萧子桁继位,改次年为嘉合元年。
庆华末年腊月初一,端王萧子桓与友人夜宴,醉后坠马,薨。
作者有话要说: 离爆发还有一段距离,抓紧甜蜜
第138章 相见(1)
庆华十七年十一月十五,梁军退兵。
退兵的决断是齐婴做的,那时梁皇还未驾崩,临死前收到了齐婴自江北送来的上书,允。
韩守邺韩大将军对齐婴的这次上书十分不满。
他虽然六月时就被顾居寒在许昌虚晃的那一枪给吓破了胆、想退回江左了,但后续梁军一路顺风顺水,他的忠肝义胆和壮志凌云便又陡然恢复如初,如今越战越勇正在兴头儿上,甚至想一路打进上京去活捉了魏帝、光复了大业,结果热血上头之时却接到退兵的圣旨,又听说这奏表是齐婴上的,自然很气不过,便又去找齐婴吵了一架。
齐婴对这位世伯十分忍让,何况如今战事已毕,他就更无意与他动干戈,任他叽里呱啦地吵嚷发泄了一通,便也不了了之了。
这退兵之事,齐婴当然有他的考量。
这次北伐虽颇为顺遂,但如今的大梁还远远没有强大到可以吞并北魏。如今他们已经入了中原,如果进入腹地风险便会增大,一旦北魏殊死一搏,梁军远程奔袭已然疲敝,届时必然无法招架,现在退兵是稳妥之举,亦便于战后谈判时为大梁争取更多的利益。
齐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攻入上京,只是想借这一战削弱顾家人的权势,令高魏伤及元气,以此换得江左十年太平,这样即便他离开朝廷,也暂且可以安心了。
自四月兴兵至今,他已离开建康七月有余,等回去见到沈西泠,大抵还要半月余。她从未和他分开过如此之久,也不知道小姑娘如今怎样了,是否将自己照顾得好。
他的案头整整齐齐地放着她送来的每一封书信,即便在战事最吃紧的时候,他也将每一封信都逐字读过,看着她事无巨细地说着她生活中的一切,譬如雪团儿长胖了,譬如望园中的荷花开满了又枯萎了,譬如她今日去忘室取了一本什么书读,诸如此类。他看着,便仿佛离她很近,这空荡冰冷的军营也因此显得柔和起来,令他在无限的疲惫之中得到宽慰。
现在他终于有时间能坐下来好好给她写一封书信了,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潦草匆忙。
只是提笔之后小齐大人却又有些词穷,明明那样思念她,可一时竟写不出什么话来付诸纸笔。
甚至……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
齐婴无奈,最终还是仅仅简要地对她说起自己的归期,又想起上回她来信时末尾附的那个句子: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她喜读《诗经》,这便是郑风中的句子,既表思念,又有小小的埋怨和嗔怒——即便我不去找你,你便可以不告诉我你的音信了么?
娇气又可爱。
他淡淡笑起来,想了想,又在信的末尾补了一句:子纵不来,我亦盼归去。
折返江左还需耗费一段时日,单是过江入淮州之地便耗去五六日工夫。
大军打了胜仗,又有两位高位的大人在军中,沿途所经之地的官员们自然免不了要逢迎巴结,每至一地必大兴宴席。
韩守邺自坐上大将军之位以来就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回程之中自然志得意满,全然忘记了当初自己怯战欲逃之事,每场夜宴都是来者不拒、逢请必到,夜里喝至酩酊,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周而复始。
小齐大人便没有那么好请了,每每邀约,这位大人都因故推辞,多是称公事劳碌不便赴宴,夜夜都随军住在军帐之中。韩大将军每每闻讯都是冷哼一声,似乎在讥诮枢相的规矩和板正,同时抒发着对这次退兵的不满,除此以外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了。
这夜又是如此。
齐婴推辞了宴请回营中休息,沐浴过后便生了倦意,难得打算早些歇下,后来又叫青竹进了军帐,问他最近有无书信送来。
小齐大人说得笼统,实则却是想问沈西泠那边有没有送信来,他上一封信送出去已有小半月了,却还不见她回复,他有些不适应。
青竹这样的忠仆怎会听不出公子的意思?只是最近风荷苑那边的确并无书信送来,他也没法胡诌说有,于是只好摇了摇头。
齐婴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让青竹退下了。
小丫头……怎么信也不知道回一封。
他叹了口气,又看了会儿书,便转进里面打算睡下,这时才瞧见床榻上被子是鼓的,里面竟躺了个人。
齐婴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立刻背过了身去。
这样的事近来倒时有发生,多是沿路的官员自作主张,想着大人们北伐辛劳,军营之中又无女眷,实在是不容易。原先仗没打完自然不好胡来,如今得了如此大胜,小小破个军纪也实在不是什么大事,遂一个个都心思活泛起来,开始往大人们床上塞人了。
齐婴之前就为此发过一次火了,没想到今天竟又冒出这样的事来。青竹和白松他们也是太过懒怠,一个大活人被送进他营帐里竟都发现不了。
他实在有些动怒,以至于声音都冷了下去,背着那床榻上的人沉声道:“我早已说过不要再送人进来——出去。”
小齐大人这句话说得如此冷淡,就算是不熟悉他的人听了也该知道他是动怒了,可那床榻上的人却似乎不晓得害怕,先是窸窸窣窣地下了床,随后还胆大包天地从身后抱住了小齐大人!
齐婴眉头皱得更紧,立刻就要把人拉开,手还没碰到人,便忽而听身后那人委委屈屈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你怎么这就要赶我走?”
声音温柔,泠泠动听。
……竟是沈西泠的声音。
那人的确是沈西泠。
小姑娘实在是长了本事,早在齐婴给她去信之前便打听到了大梁要退兵的消息,当即便再也按捺不住,偷偷带了几个人就从建康跑了出来,一路北上来找他。
她实在太想念他了,又从未跟他分开过那么久,彼时一听说他要回返就一天也无法再多等,不管不顾地跑出来找他。
自然她也不是全然无谋,也一路打听着大军行进的路线,奔波了小半月,终于在淮州与人碰上了。
这小半月她十分辛劳,自建康至淮州有近五百里之遥,她怕错过他,就不得不赶路赶得急些,有时晚上都不休息,连夜奔波。冬日里那样苦寒,她在马车里冻得瑟瑟发抖,却也不肯去寻个客栈休息一下,宁愿受冻也要继续赶路。
着了魔似的。
所幸这些辛苦没有白费,她终于在淮州与大军碰上了。
她让六子去把白大哥找了来,问他能不能让她见公子。白松一见她来了,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冷脸都惊讶得有些变了色,过了好半晌才平复下来,斟酌了斟酌,又趁夜把她带进了齐婴的营帐。
她进军营的这一路都是又紧张又欢喜,只可惜她到的时候齐婴还没回来,据说仍在外应酬,她便先坐在床榻上等他,只是她因一路奔波甚是辛劳,那时已然极为困倦,是以等了没多久便不小心睡了过去,直到方才齐婴叫青竹进来,两人的交谈声才把她吵醒。
时隔半年余,她终于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低沉的、冷清的、令她心安又心动的,让她几乎一下子就湿了眼眶。
她当时差点就要奔过去抱住他了,只是她又很想让他先发现她,从而看到他眼中露出惊喜之色,便强压着悸动没有从被子里跑出去,哪料等他进来了,便先要赶她走,而且听那话的意思……他似乎把她当成了别人?
除了她,还有别的女子来过他的营帐吗?
甚至,上过他的床榻?
沈西泠立刻委屈了起来。
而她抱住他说完那么一句话以后,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就猛然转过了身来,那双她长久未见的凤目里乍然露出错愕惊异之色,再后来她便如愿看到了他眼中的惊喜,如同海上升明月,明亮又开阔。
他看起来……好生欢喜。
沈西泠的疲惫和委屈忽然就在他眼中的那抹亮色里轻易地溃散了,随即又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他的手紧紧地箍在她腰上,她听见他声音极低地在她耳边问:“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如此寡淡的一句话,甚至带一点轻微的叹息,她却能听出他背后强烈的情绪,亦牵引出她更多的悸动。
她有些眼热地搂住他的肩颈,并未直接答他,只说:“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我太想你了。
所以就算我们隔了那么那么远,我也还是要来找你。
她话音刚落就感到齐婴搂在她腰上的手再次紧了紧,甚至他的呼吸也跟着乱了一下,她感觉到了他的情动,亦为此心神摇晃起来。
只是他随即又很突兀地把她拉开,握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她,眉头重新拧起来,口气极其严厉地训她道:“你是怎么来的?一个人来的?最近各地闹匪患闹得那样厉害,你一个人跑出来万一出了事当如何?”
此事倒也不怪齐婴生气。
大梁此战虽胜,但付出的代价却很沉重,因兵力不足,战争之中又临时从各郡县征调民兵,是以南归这一路都能看到不少郡县十室九空。男子大多战死沙场,剩下的便只有妇孺老弱,因逢年关,各地都颇有些不太平,尤其山匪下山作祟为害百姓,有些地域甚至还有当街强抢良家妇女的荒唐之事发生,一片乌烟瘴气。
如此乱的世道,她又生得如此美貌,万一……
有杨东之事在前,也由不得齐婴不多想。
他实在很担心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30宁懂我意思叭!
以及谢谢小熊饼干天使的长评!我鞠躬鞠到腰间盘突出!!zqsg觉得评论区的大家都太厉害辽…分分钟可以让我下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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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相见(2)
沈西泠看他生气了,又明了他的担忧,当即便对他解释起来,说她这回带了水佩和六子一起出来,另外还请了镖师,都是以前做生意时帮她押送过货品的,彼此熟识很是放心,这一路也甚安稳,没碰上过什么匪徒。
她手忙脚乱地解释完,齐婴的脸色却还没转好,沈西泠心头惴惴,伸手去拉他的袖子,见他没甩开自己,便又大着胆子偎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嘟嘟囔囔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来的,你能不能不要说我了?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小姑娘声音细弱又委屈,看起来有些可怜,乍见之欢令齐婴也不忍心惹她不高兴,何况此时她的撒娇又让他心软。
他叹息了一声,终于还是搂住了她,语气和缓起来,说:“我不是说你……只是担心你。”
沈西泠感觉到他的态度软化了,于是心里一松,随即小脾气又跑出来,觉得自己一路千辛万苦风餐露宿才见到他,结果一见面他就训她,还被她发现以前有其他女子入过他营帐的事,实在……实在太过分了!
这么一想来二想去沈西泠就真的开始委屈了,眼泪也开始啪嗒啪嗒的掉,一边哭一边指责他:“你、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这小丫头……小时候刚到他身边那会儿还晓得扮一扮坚强,如今真是原形毕露,动不动就哭鼻子,偏生他还就吃一套,她一哭他就跟着心疼,一心疼就忍不住要哄她,什么原则章法都暂且搁到了一边。
他搂着她跟她道歉,吻掉她的眼泪,两人半年多未见,哪怕一点点亲密都会勾出火来,他吻着吻着便靠近了她的嘴唇,小姑娘已经不哭了,小脸儿红得像喝醉了酒,眼中又是一片既纯情又妩媚的蒙蒙烟雨,即便是道心最坚的佛弟子恐怕也要被她这般模样勾得破了戒。
何况是齐婴——一个爱她念她已极的俗世之人。
他不受控制地吻了她。
毫无克制毫不迟疑的亲吻,既充满爱意又情丨欲满涨。
沈西泠很快就在这一吻中失去了神志。她实在想念他并渴望他太久了,久到她忍不住要发了疯似的从建康跑到淮州来找他,久到她一夜一夜地梦到他,久到她一想起他就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而此时她终于回到了他的怀里。
她爱极了他的亲吻。
强势的、热烈的、隐隐狂乱的,他的左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腰,右手又不自觉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坠进情丨欲的深渊。
她被他吻得软了身子,甚至有些站不稳了,他便将她打横抱上了床榻,随即把她压在身下吻着,同时他的手抚摸上了她的身,甚至在解她的裙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