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镜
……
时绒将驱蚊的草药堆到火边,招呼着金云晋和众师兄姐等人过来坐。
低下头时,明明记着火堆正前方是没人的,收拾好药草,再抬起眸来,眼前却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人。
金友安吓得啊了一声,刚要在时绒递过来的简易椅子上坐下的,脚一滑,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时绒动作顿了顿。
火光浓重,随着树影微微摇晃着。
只一个无声的对视,沧明镜却从中看出了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悲凉,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秒,时绒丢开了手中的驱蚊药草,拍了拍手掌,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师尊来啦!”
金友安顿时爬起来,和金云晋等人一起见礼。
白亦淡淡应:“嗯。”
迟重的火光镀在他的面容之上,明明是暖光,却依旧透出一股子如月如雪的清冷来。
金云晋微妙地感觉到白亦的气息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说不上来。
小辈们更像是受惊的鸟兽,不敢离白亦站得太近,都往时绒的身边挤过来。
时绒被踩了好几次脚,给挤得步步后退。
最后实在没位置,三两步绕过火堆,凑到白亦跟前去了。
但放着他身边大片空白的地方不占。
啪——
伸手撑住了自家师尊身后的树干,给他树咚住了:“师尊,我能站这儿吗?”
沧明镜眉头一皱:“……?”
金友安窒息得想离开这个世界:你好勇,我好怕。
提前被打了预防针的牧丹青:……不妨事,麻着麻着就好了。
最离谱的是,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清慈道君并没有推开她。
低眉看人一眼,都依着她了:“可以。”
视线扫过她消瘦几分的脸颊,轻声心疼道:“怎么瘦了?”
“……”时绒摸摸自己的脸,感觉是瘦了些。近来又是有心事,又是忙着办正事的,想不掉肉都难。
但不想叫他担心,佯装不知道,嘻嘻哈哈:“没有吧?之前是被灵气撑肿的,现在才是正常的样子。”
“是晕船了吗?”
“还好,只有刚开始有一点点不适应,过几天就能把肉养回来啦!”
他俩嘀嘀咕咕地轻声聊起家常来。
沧明镜久久看着,心里头诧异,分辨不出,也说不上来白亦是个什么状态。
说是无情,又会关心着紧着时绒。
说是有情,神色情绪却明显较从前更淡了,整个人的气息也更清冷出尘。
难不成是像从前一样,强行将自己的修为短暂地留在了悟道境一层?
说来也是,如果完全丧失感情,成却神格,又如何与众生一起面对灭世之难?
没有与人共情能力的神,还会出手相帮众生吗?
只是重回无情道,一切都再不可逆,他所行之路的尽头终究是无人的巅峰。
沧明镜摇摇头,没有打扰他们师徒相处,一切随缘,珍惜这最后的温存吧。
……
时绒自知道师尊修无情道后,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眼看他对自己还能有个温和的模样,诡异地还有些开心和满足。
开心末了,冷不丁想起一桩最要紧的。
之前她在船上辗转难眠,一直后悔没能当面问问沧明镜。
趁着师尊被龙族和麒麟族的两位老祖拉去商议要事,找到在海边乱逛,感时伤春的院长,打听道:“我听人说有些无情道要杀妻证道?已示断情绝爱,斩断所有的羁绊?”
她有点磕巴:“不、不会我就是师尊的那个‘妻’……”
她这个气运之子,该不会是献祭流的吧?
想想她之前献祭师尊那么多次,那可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了。
“……”沧明镜一脸空白:“你在说什么鬼东西?你从哪里听到的?没这回事!”
时绒大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那不都是在晋江看的。
晋江文好多都是这么写的,害得她差点以为这修仙界无情道都得这么玩呢。
沧明镜简直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能不能有点悲情设定女主的自觉?
你师尊修无情道啊!
……
两日之后,两艘船都修补得七七八八。
海上无大浪,其余的能在路上慢慢缝补,还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众人收拾收拾准备上船,突然有两个巡逻的执事长老满头大汗地跑来,给沧明镜禀报道:“有一位青云学府的学员不见了!”
“什么?”沧明镜脸色骤变,“是谁?怎么不见的?”
“是精灵族的岳子温。”执事长老怕生怕被追究擅离职守的罪责,吓得发抖,一气儿道,“昨天夜里他、他同我说得了鲛人的地图,知道附近还有其他的岛屿所在,离得不远,说是、是精灵族的长辈让他去探探路。看看上面是否有灵矿之类的,我没有多想,就让他去了。可是今日要登船了,也不见他回来,我去问六翅精灵族的长辈,他们居然说不知此事!”
执事长老委屈地要命,“六翅精灵问我要人,若是我拿不出来,就要亲自驱船去找,穷奇,穷奇也要跟去,这可怎么得了啊!”
明明一切顺理成章,沧明镜却越听越不对味。
岳子温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是想要做什么?
“他们没让我们派人跟他们一起去找?”
“没有,他们两伙人上了一个云舟,方才就已经走了。”
沧明镜看向白亦。
白亦淡淡:“不用管,人没丢,过两日就会回来了。”
第123章
沧明镜很快领悟过来。
他们两族打的好算盘, 得了鲛人地图后,晓得附近是鲛人的领域,没有大的危险, 便要赶在大部队之前, 四处寻宝去了。
明着走,会让人诟病。
谎称孩子丢了,任再有天大的事,那也是找人要紧。于是能正大光明地开着云舟离开大船, 大张旗鼓地四下搜寻。
若有机缘, 自然是他们先到先得。
……
从沧明镜得知情况的龙族和麒麟族无言以对。
这种把戏在他们看来如跳梁小丑一般,龙族老祖龙明祖性格相对急躁,说话间就要将那群私自出行的人抓回来。
嘉天逸佛系道:“人皆有私心, 难免的事。这种事宜疏不宜堵,各族人心不齐, 咱们过于强硬会闹出更大的争端来。等他们寻不见宝, 灰溜溜回来, 自然不会再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
“……”
龙明祖按捺着脾性想想, 觉得他说得也有点道理。茫茫大海,哪是那么好寻宝的?
“行吧, 和他们两族保持联系,”龙明祖吩咐下去, “还是别让他们出事,咱们应该不久就要到了, 不知那头是什么情况呢。多一个人, 多一份助力。”
“嗯。”
……
各族忙忙碌碌登船。
牧丹青为了躲避悬壶谷安排的相亲, 依旧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时绒。只是这次没好上麒麟船, 便同时绒挤在了龙船, 云隐仙府给她预留的一个屋子里头。
牧丹青拨弄着熟睡的孟知雪的小手,对时绒歉意道:“我躲在这里,不会打扰你和……吧?”
“那当然不会,我巴不得你在这呢。”时绒稍稍将屋子布置了一番,收拾妥帖了,便推门往外看了看。
“?”牧丹青:“你要出门?去哪儿?”
“我琢磨着,这房间挺小啊!”时绒认真道:“你和孟知雪在这里住,再挤一个我未免太拥挤。我去找师尊哭一哭,说不准他会收留我,岂不两厢合宜?”
牧丹青:“……”
被她的没脸没皮震撼住了。
时绒拱手:“表姐~这屋子你可一定要占住了,谁来找你你都别走哇。待我成功,以后一定给你包大红包!”
“……”牧·工具人·丹青真的没眼看。
……
白亦端坐在屋内,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时不时朝门口望去。
这都上船一个时辰了,绒崽是不是也该到他这来打个招呼了?
在岛上人多,他刚重回悟道境,几十百把双眼睛和神识死死盯着,他都没法同她好好说说话。
绒崽都瘦了,还不肯同她说实话,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个年纪的姑娘心思最是敏感,她拐弯抹角不肯说,他也不好逼得太紧,显得过于强势,反让她不悦。
白亦琢磨着,又起了身,去将门打开,特地留了一条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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