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派蜡烛
警探将信将疑地拿起话筒,然后他的脸上就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彩虹变色秀。等到橙红绿青蓝紫都定格到了赤上,他才粗鲁地一把扯过电话线,将话筒怼到了卡洛斯的下巴前。
后者接过话筒放到耳畔,就迎来了一串“热情”的问候。
“卡洛斯你大爷的!”电话那头的人又急又气,“你就不能干点人事吗?!你知道我对玛利亚解释了多久那束花是个恶作剧吗?!”
卡洛斯的回答也很干脆:“不能。”
他这么爽快反而把对方给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来了一声憋屈的咒骂,“……把电话给老弗莱。”
重新接回话筒的警探面色依旧很不好看,在“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之后,才用力扣上了电话。然后他一抬头,就对上了气定神闲的卡洛斯。
“……你是怎么猜到的?”好半天后,他泄了气般跌坐到了凳子上。
谁知,青年闻言却笑了起来,摊开了手,说道:“我猜不到。”
在老弗莱震惊的目光里,卡洛斯往椅背上一靠,单手撑在桌沿,闲适得像是到了自己的主场,“我只是很清楚,一个能让众神都低头的地方一定有自己的脾气。”
“诡计多端的贵族少爷……”老弗莱一边嘟囔一边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一拉开房门,对着外面喊道,“测试结束了!放他们走!”
说完,他又关门回到了桌前,把自己砸进了椅子里。
“我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同意换掉约翰了,”他粗暴地扯开了衣领上的扣子,咋舌道,“比起他,出身南方公国的你确实更适合这里。”
卡洛斯道:“警探您是以什么身份在发言?”
“以明克兰市自治会常任委员的身份,”老弗莱哼了一声,“也是穆拉赫特大人永恒的奴仆。”
“不光是我,洛丽丝那个浑身铜臭味的疯婆子代表着信仰‘金光之王’的碎银教团,靠着她那个短命的丈夫掩盖异常的财富,”他手上比划了一个数钱的动作,“这也是为什么明克兰能成为远近皆知的枢纽之城。除开我们,自治会还有三个常任理事,一个比一个麻烦,你日后会见到的。”
卡洛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听上去,这里已经被教团瓜分了。”
老弗莱闻言瞥了他一眼,冷嗤一声:“你真正想说的是对策局和我们沆瀣一气吧?放心,离开了明克兰,咱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但是在明克兰,你我就不得不绑在一辆战车上。”
这么说着,他对上了青年的眼睛,郑重道:“因为这片土地之下,沉睡着一位神明。”
“不是自诩为神的伪神,也不是过于狂妄的邪魔,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
说完,这位万火之祖的主祭一把拿过放在桌角的旧茶缸,食指沾了一下里面凉透的茶水,在桌子上画起了一个符号——几乎是一起手,卡洛斯就认出了它的来路。
在图案完成之前,他一把按住了男人的手。
“真警觉啊,小子。”被打断的老弗莱沙哑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放心,就算是我,也不敢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真正完成它,哪怕它的主人已经死去多时。”
死去多时?
卡洛斯一愣,没等他追问,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的呼喊从屋外传来,一路到达了讯问室的门前:“大人!大人!外面有人要保释屋里那家伙!”
“让对策局那群小崽子滚蛋!”老弗莱不耐烦地喊道,“我又不会吃了他!”
“不不不!”门外的人喊了回来,“不是对策局的人!”
“是迪莉雅!”
“市政大厅的迪莉雅小姐要保释他!”
第7章
卡洛斯跟着老弗莱来到警局大厅时,迪莉雅刚缴纳完全额保释金。接线员小姐穿着一条天青色掐腰连衣裙,柔顺的长发顺着她的肩膀淌下,浓密而卷曲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扇动,像是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青年无法也不愿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半分,但在生死边缘淬炼出来的直觉仍尽职尽责地向他发出了警告——在看到女子的那一刻,身旁的警探身体僵硬了一瞬。
很快,他就得知了这份紧张的源头。
“市政大厅的那群家伙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老弗莱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他们是明克兰真正的原住民,如果我是你……”
男人的警告没能说完,在一声清脆的“弗莱警官”之后,发现了二人的接线员小姐欢快地穿过忙碌的人群,在距离仅有两步的地方才站定。
“这位一定是租客先生了。”她大大方方地看向青年,露出了一个比蜜还甜的笑容。
电波传音会失真这一铁律在她身上似乎失效了。在卡洛斯耳朵里,这道声线与每天下午从终端中传出的应答一般无二。
几乎是条件反射,他的嗓子开始发紧。
“卡洛斯。”他纠正道,“我的名字。”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迪莉雅似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便露出了吃惊、怀疑还夹杂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只听她迟疑道:“您……”
卡洛斯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迪莉雅,”老弗莱冷不丁地插了进来,“这个点你该去上班的。”
“上班?哦对!”女孩像是一下子被惊醒了,白皙的脸颊浮现淡淡的红晕,“我是要去上班的,但洛丽丝太太让我顺路来警局,帮她保释……卡洛斯先生。”
说到最后那个名字时,她飞快地瞥了青年一眼又立马收回视线,欲盖弥彰一般抿了抿涂着淡淡唇彩的嘴唇。
这可真是过于可爱了。
青年心想道。
听到是洛丽丝太太的安排,老弗莱用卡洛斯看来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了下来,甚至有心情开几句玩笑,丝毫不见刚才的如临大敌。
“别老让洛丽丝那个老太婆使唤你。”与先前相比,他眼下的态度堪称“温柔”,“去吧,安娜还在等你办手续。”
卡洛斯目送女孩被老弗莱三言两语支走,挑起了左半边的眉毛。
老弗莱见状哼了一声,“觉得我态度矛盾是吧?市政大厅那群家伙确实很难搞,但迪莉雅她……是个好孩子。”
说这话时,他神色复杂。
“那孩子还是个婴儿时,父母就染病去世了。由于父亲生前是一名巡警,她得以入住洛丽丝提供给市政厅的廉租公寓,成年前的学费和生活费均由警察局代付,完成学业后也获得了一份市政厅提供的职位,可以说是由明克兰市养大的孩子。”
“巡警?”卡洛斯轻笑,“我以为警察局是你们的地盘。”
“别说风凉话!”老弗莱横了他一眼,强调道,“这里是明克兰警察局,我们总不能一个本地人都不收!”
“也因为父母双亡的缘故,迪莉雅没有接受明克兰传统的信仰教育,成为了市政厅里的异类,但也因为在市政厅工作的缘故,她也没法加入其他的信仰……大家当然都很喜欢她,但恐怕她在这所城市,确实没有真正的朋友。”
他在“真正”上下了重音。
卡洛斯望着女孩在柜台前的窈窕背影,声音像淬了冰一般,“你们是故意的。”
“什么?”老弗莱讶然。
“你一直在提市政厅,把他们说的像是本土信仰者的大本营。”青年说道,“而与万火之祖信徒做交易的神秘教团就在明克兰,你是觉得我有多蠢?”
这么说着,在离开询问室后,他第一次正眼瞧向这位万火之祖的地方主祭。
他道:“在约翰提出调令后,你们早就选中我了,不是吗?”
老弗莱面色一沉,没有说话。
“所以——”卡洛斯讥讽道,“那个让你们费了这么大功夫让我先入为主的本土信仰,到底是何方神圣?”
老弗莱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坚毅而又倔强的线,就在这条线即将被接二连三的抖动打破时,一串轻盈的脚步声靠了过来。
“抱歉,打扰一下。”迪莉雅有些局促地说道,“安娜让我在保释单上填写被保释人的职业。”
二人沉默着对视了一眼,卡洛斯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调已经柔化了下来,“我是一名老师,迪莉雅小姐。”
“我就职于南方公国的科罗多托福大学历史系,主攻方向为古代史。”他道,“我和我的团队刚为了新的课题来到这里。”
说完,他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讲师证件,上面镀着金色的“终身教授”差点闪瞎了弗莱主祭昏花的老眼。
“等……”看见女孩接过证件后眼里瞬间升起的崇拜,见多识广的老警官本能地觉得不对。
“新课题……是和明克兰有关吗?”将证件还回去,女孩眨了眨眼睛。
“是的。”卡洛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他冷着脸时,被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衬得像是一尊忧郁而冷淡的完美雕像,可当他笑起来,那层与世隔绝的隔膜像是被一只茶勺小心破开,隐约透出了鲜活的内陷,“我和我的研究团队一直致力于补全历史空白,我的小姐。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在一块石头、一片树叶的背后又有的隐秘?在我看来,这片土地就和您一样迷人。”
“那您会在这里待多久呢?”迪莉雅看上去有些紧张。
“真相永远会躲在迷雾后面,与我们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游戏。”卡洛斯答道,“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恐怕得在拜访本地的文献馆后才能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学校已经帮我写好了推荐函,但因为今早的这一小插曲,它还待在我的行李箱里。”
“你们……”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一问一答,老弗莱努力彰显着自身存在感。
可惜,收效甚微。
“如果是市政大厅旁边的明克兰图书馆的话,我想我可以帮上一点小忙。”迪莉雅甜甜一笑,露出了一排小巧的贝齿,“学生时期,我曾在那里兼职解说员。”
“这可是大忙。”卡洛斯纠正道,“明天上午10点可以吗?”
迪莉雅飞快答道:“可以,不过我早上要先去裁缝店帮洛丽丝太太取衣服,咱们图书馆见?”
“好,图书馆见。”
听到这里,忍无可忍的老弗莱终于提高了音调:“迪莉雅!已经下午三点了!你上班迟到了!”
见二人终于意识到了还有个自己杵在这里,他用硬邦邦的语气补充道:“市政大厅的工作守则我还是看过的,你再聊下去,下个月我就能听到你被辞退的消息了。”
“那弗莱叔叔就收留我嘛。”迪莉雅似乎一点也不怕他,吐了吐舌头,“况且,我这也不算翘班啦。”
“对吗?”她期盼地看向青年。
“当然。”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就在老弗莱刚降下去的火又要起来时,迪莉雅灵巧的一个转身,轻盈地回到了等候的安娜身边。
于是攒了一肚子火的万火之祖主祭就把矛头转向了身边。
“你这家伙在干嘛?”他一把揪住青年的衣襟,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如您所见,”卡洛斯在老弗莱惊诧的目光中轻松地将男人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语气冷淡至极,“我在工作。”
“你他妈管泡……”老弗莱磨了磨牙,最终还是没说出那个词,“叫工作?”
青年睨了他一眼,“你又没看过对策局的工作守则。”
第8章
当第一缕阳光大声宣告着破晓的到来,明克兰火车站迎来了它今日的第一位访客。这列外壳被喷漆涂得花里胡哨的火车来自于千里之外,在短暂的停靠之后,丢下自己唯一的乘客扬长而去。
那是一个从头到脚都透着古怪的男人。这人戴着一个拴着无数彩条的宽沿草帽,古铜色的肌肤在无袖马甲和七分短裤的搭配下一览无遗,更别说他脖子上戴着一条足有一指粗细的镀金链子,身上垮着半人高的尼龙布袋,脚上套着双怎么看怎么粗制滥造的蓝色拖鞋,与火车站古朴典雅的风格一做对比,浑身上下简直是写满了“格格不入”四个大字,根本融不进背景风光。
被迫早起干活的警卫员照例气冲冲地迎了上去,然而在距离男人还有三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原本被不耐烦充斥的脸上化为了一片空白,准备发出呵斥的嘴茫然地闭了回去,随后便机械地转身,重新回到了候车室里躺下,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规律的鼾声。
男人并没有在乎这段小插曲,踢踢踏踏地踩着拖鞋往出口走,在路过刻有“明克兰市欢迎您”的站牌时突然脚下一顿。只见他神情流露出了一丝错愕,紧接着向后倒退了几步,凑到牌前仔细端详起了欢迎语下那一行谁也看不懂的小字:
“穆拉赫特与狗,不得入内。”
在看清上面的字迹后,男人晒得黝黑的脸顿时精彩了起来。手指上迸发出了一簇火花,他把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怎么看都像是气得不轻——就在这面陪伴明克兰多年的站牌危在旦夕之时,那吞吐的火苗却突然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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