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单铺
原来是两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在互相追逐打闹,撞到了芳夏,旁边志愿者大声喝止:“不要在医院追逐!你们家长呢?!”
芳夏嫌弃地拍了拍手肘,体检单掉到前面柱子下了,王惠已经先一步帮她捡起。
王惠看了眼体检单,神色微微定住了,等芳夏走前来,她才慌忙把体检单递过来:“这是你的?”
不是明摆着吗?王惠亲眼看着体检单从她手上飞走的,王惠不至于那么糊涂……
难道桥童二代的体检数据跟常人不同?王惠这个紫耳朵人看出来了?
芳夏接过单子,道了声谢,“我有事先走了。”
王惠定定愣在一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从楼上下来,往康复中心找姨婆。
结果还没到康复中心,却在路上遇到了姨婆,姨婆扶着四脚拐杖站在一栋马赛克大楼前的花园里锻炼。
姨婆恢复地很好,她看见芳夏过来,笑眯眯地伫在花池旁,等她走近了,才柔声问:“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芳夏笑道:“医生说恢复的好,下周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姨婆知道住在这里很费钱,但她也不念叨,知道念叨了没用,她听芳夏的。
芳夏陪着姨婆绕着小花园走了几圈,姨婆跟她说着话,目光却不时盯着旁边大楼的入口,芳夏问她看什么。
姨婆年轻时是个美人,就算年纪大了,除了有少许寿斑外,皮肤白皙,五官柔和秀丽,就算穿着打扮简朴,长年就只戴一枚银戒指、一对银耳环,穿老太太专属的深色花衣裳,也遮掩不住底子自带的气质。
姨婆轻轻嘘了一声,道:“你有没有发现,进出这栋楼的人,开的都是豪车。”
一个老太太还注意别人开什么车,芳夏笑了,她看了眼旁边不起眼的大厦,普普通通的一栋9层楼,外立面贴着以前最流行的马赛克瓷砖,坐落在平康医院的西南角,有单独的地下车库。
芳夏随口问:“这是医院的办公楼吗?”
姨婆神神秘秘地道:“我听医生说,这里面是陵园,学外国人的做派,在楼里修墓地。”
这完全出乎芳夏的意料,这跟殡仪馆放骨灰盒的大楼有什么区别?医院这么做不是抢殡仪馆生意吗?而且医院住院的病人那么多,不忌讳?
芳夏再看向马赛克大楼时,刚才还觉得这楼普通,现在这楼猛然间似乎多了一层滤镜,黑白的,镜头摇晃带着雪花的不稳定的滤镜。
她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本就跟她最初想象的不一样。
姨婆来牵她的手:“等我走了,就把我的骨灰埋在山上,在上面种上一棵树,等树长大了,就好像我又活了……”
芳夏没说姨婆一定长命百岁这等安慰话,而是握着姨婆暖暖的手,笑道:“好。然后在树上挂二维码,扫码观看墓志铭。”
姨婆笑了,“墓志铭我要自己写,上面贴最好看的照片。以后每年清明,你就来给我浇水除草。”
花圃里的三角梅开得正艳,一圈圈红簇簇的,爬在拱门上,芳夏陪着姨婆往康复中心走去。
*
青云街外面是南境老城最大的菜市场,青云街居民的车一般就停菜市场的停车场里。
傍晚时候停车位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芳夏把车倒进去,下车时发现旁边是张黎的车。
而张黎还在车内驾驶位上开着车窗抽烟,副驾位上是他妹妹。
芳夏本来就要去找张黎刺探他父亲留下多少遗产的事,她微微弯腰打招呼,“你们怎么坐车上不走啊?”
张敏瞟了她一眼,芳夏马上感受到这眼神并不友善。
兄妹俩好像在车上吵架闹脾气。
别人的家事,芳夏也没兴趣做调停客,看来今天时机不对,她转身正要离开,却听见后面车门响。
“芳夏!”张敏下车叫住她。
芳夏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只听张敏鼓着脸,气呼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大概能猜到张敏在质问什么,但芳夏还是反问了一句:“我做什么了?”
张敏气愤道:“你为什么要去见姓康的,还跟警察说……污蔑我爸是因为贪污自杀?”
显然兄妹俩刚去了刑警大队,芳夏抿了抿唇,道:“我只是如实转述康城的话。”
张敏眼睛微红,父亲被杀,现在又被污名化,而且还是被他们兄妹俩一直信任的人污名化,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芳夏!我真的很失望。你跟警察说,你相信姓康的,那不就摆明了,你也认为我爸是贪污犯吗?你之前帮忙跑前跑后我和我哥真的很感激,现在想想,你怕不是收了钱,接近我们也是为了套取信息,最后栽赃嫁祸吧?”
“小敏!”张黎也从车上下来了,“你别乱说话。”
芳夏倒挺能理解张敏为什么这么激动,相较于张敏的激动,她显得很平静,“我收了谁的钱?”
“你自己跟我哥说的,高家的人花钱请你调查。”
芳夏:“是,高昊宇经纪人是请我调查真相。不过不管是康城谋杀,还是张建国自杀,结果对我的甲方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只需要证明,你爸的死亡不止是车祸那么简单,证明高昊宇只是一个恰巧不守法的背锅侠,就足够了。我有什么动机要栽赃你爸呢?”
逻辑上,芳夏说的没问题,但张敏还是想不明白,“那你为什么相信康城说的话?”
这事芳夏没办法跟张敏说真话,正犹豫着怎么解释,结果张敏见芳夏没回话,她也猜不透芳夏怎么想的,就又急急道:“如果我爸真的贪污了公款,那我们家早应该买别墅搬走了,何必还在青云街等拆迁?”
说起这个话题,芳夏来兴趣了,她道:“你们家,你们仔细搜过了吗?”
张敏鼓着她的圆盘脸儿,气道:“你什么意思啊?你说我爸把贪污的钱藏家里了?怎么可能!”
一直没说话的张黎也道:“如果我爸真的有贪污嫌疑,警察早来我家搜查了。”
警察要搜民宅也是要有足够证据才能拿到搜查证的,估计警察手里暂时还没这方面的证据。
芳夏轻飘飘地故意激将道:“如果真那么坦荡,你们可以叫警察来搜,赵之敖你们又不是不熟。”
张敏一听被气着了,她知道芳夏这是在嘲讽他家在刑警大队有关系,但这关系最多也就可以帮忙打探消息,再深一层那就不可能的了。
“你想搜我家就直说!拐着弯说这种话。”
张敏还是挺聪明的,芳夏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我可以搜,只要你们愿意。”
“没搜出来,你道歉吗?”
道歉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搜到,也不能证明张主任的清白,而且她自问没做错什么,她不可能道歉。
芳夏道:“张叔之前一直对我们家很好,我没有理由针对他,我也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随便说两句就可以轻易说服的人,我之所以选择相信康城,那是因为他给了一个相对完整的逻辑链……”
张黎好奇道:“康城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芳夏往外放了点诱饵:“跟我外婆有关,具体没办法跟你们细说。”
张黎兄妹两个都顿住了,他们父亲的死跟芳夏外婆有关系?扯太远了。但扯得那么远,芳夏还是选择相信康城,可见康城真有可能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
张黎了解芳夏,知道再问也不可能问出结果。
旁边有人拉了半板车鲜玉米在大声叫卖,周围涌了四五个阿姨嬢嬢来买玉米,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张黎把手中的烟狠狠吸了一口,道:“行,搜!我们一起搜!”
“哥!”张敏拉了拉她哥,她突然之间心里有点没底,要搜也是他们自己先搜啊,“哥你别冲动。”
张黎反问自家妹妹:“你也不相信爸?”
“当然不是。”
“那就走吧。”
出乎意料达到目的,芳夏转身走在了前面,拿出手机给雨半程发微信。
四个人两两一组,对张家进行地毯式搜索。
雨半程和张黎在一楼,芳夏和张敏在二楼,芳夏和雨半程手上都举着摄像头,边搜寻边视频记录,以便真找出东西了,可以没有争议地交给警察。
卧室、书房、洗手间,就连洗手间上面的铝合金吊顶和马桶水箱都没放过。
他们搜的很快,在天黑之前基本上搜完一二楼,正如芳夏所料,两组人马都没发现。
搜索前,芳夏在张家巡视一圈后,就基本上把目光瞄准了三楼的阁楼。
阁楼在楼顶,没有一二楼那么潮湿,家人也不常来,是最适合藏现金的地方。
阁楼房门上锁了,张敏在一楼抽屉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钥匙,张敏虽然挺不想配合的,但没找到钥匙真不怪她,这阁楼他们兄妹俩很少上来,也不知道最后老爸把钥匙放哪儿了。
门锁是老式镶嵌锁芯,硬闯可能会把门也撞坏。
张黎看了眼手机,七点多了,晚上找开锁匠还挺麻烦。
张敏本来就胖,这一番搜索折腾她早累了,她道:“改天再来吧,我还没做晚饭呢,得要点外卖了。”
卡在最关键的点上,芳夏怕夜长梦多,她看了眼雨半程,雨半程嘻嘻一笑,道:“开锁这种小事,交给我,我来。”
从张家天台去芳家的阁楼不用下楼,直接翻过半人高的阳台围墙就可以过去,雨半程一分钟来回,等他爬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开锁工具盒。
然后三下五除二,快速把锁开了,张黎和张敏看的目瞪口呆。
兄妹俩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芳夏哪里找来的徒弟,看着憨厚傻的可爱,谁能想到还会开锁这类“歪门邪道”,可见师徒二人平时也没少做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芳夏已经推开了阁楼房门,屋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儿。
张黎打开灯,先去开了窗户。
和芳家阁楼的整齐不同,这是一个大的杂物间,废旧的木架、书桌和衣柜,以及箱箱笼笼把阁楼塞得满满当当。
张黎双手叉腰,叹息了一声:“我爸舍不得扔东西,装修的时候,我和小敏说把这些旧东西扔了,他就是不愿意。”
张黎和雨半程从最外面开始翻找,张敏则站在门口翻看手机点外卖。
而芳夏手里举着Gopro,四处打量着,如果她是张建国,她会把现金放到哪里,才能在自己意外去世之后,让自家的孩子寻找到,而不会像扔掉垃圾那样,连同屋里的废旧家具一起处理掉。
“这些旧家私,有哪些是你不会丢的?”
张黎正打开一个老衣柜,一股樟脑丸的味道飘来,柜子里装满了旧衣服。
他抬头看向里面的箱箱笼笼,眼神巡视一圈,最后指着里面木桌上的一个老花梨木柜子,道:“我奶奶的陪嫁,老物件,我爸每次说起,都说一定要把这个老古董留给下一代……”
芳夏走向角落那个不起眼的木柜,张黎也寻思出味来了,他快步跟过来,把木柜前面的木椅给挪开。
花梨木柜放在一张木桌上,外面挂着是老式外挂锁,芳夏回头还没出声,雨半程已经拎着工具箱过来。
雨半程这边开箱,芳夏视频记录,张黎则把柜子上面叠着的两个旧行李箱给取下来。
咔嗒!
挂锁开了。
雨半程把柜盖往上提起,只见柜子最上面铺了一层的干燥剂,把干燥剂取出来,才发现木柜隔成左右两格了。
左边一格整齐地码了一摞的文件,右边一格则放着一个牛皮包角木箱。
这显然不是普通放杂物的木柜。
张黎忐忑起来,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感觉……好像有料啊!”雨半程直接把右边的木箱提起来,“挺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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