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香青柠
李楹无奈摇摇头,然后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她走过一个又一个隆起?的土堆,最后在乱葬岗深处,见到了晚香坟墓。
晚香坟墓虽然破旧不?堪,但墓旁很是干净,木制墓碑也擦的一尘不?染,想必是严三娘二十九年来如一日,时常过来打扫,才?让晚香坟墓保存的这般完好。
崔珣忽停下脚步,李楹也停了下来。
因为晚香坟墓前,趴着一个人,那人浑身血迹斑斑,干枯白?发垂落,正是被北斗破邪符所伤的蒋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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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良已经奄奄一息,但仍然拖着重伤的身子想去触摸晚香的墓碑,只?是就算他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爬了几步远,当听?到动静时,他费力往崔珣与?李楹方向望去,一见到李楹,他目光中顿时充满怨毒,仿佛恨不?得将李楹生吞活剥,李楹被他眼中刻骨的恨意吓得倒退两?步,崔珣却淡淡道:“他中了北斗破邪符,马上要魂飞魄散了,你不?需要怕他。”
蒋良大概也知?晓自己即将魂飞魄散,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已不?愿浪费在怨恨李楹身上,他侧过头,又用尽力气往晚香墓碑处爬去,他身后泥土都是被拖出的长长血痕,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终于爬到了晚香墓碑前,蒋良伸出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抚摸写着晚香名字的老旧墓碑,两?行浊泪从他干涸眼中流下,他嘴唇翕张,似乎是想叫出那个他视若珍宝的名字,但是他生命在快速的流失,喉咙只?能发出嗬嗬声?,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想他的一生,少时便作为俘虏被净身入宫,在大明?宫,他不?会说官话,又是黔州苗蛮,大概一直是备受欺凌的,或许只?有晚香,愿意把他当个人看待,而且就算他身体残缺,晚香仍然不?嫌弃他,反而渐渐喜欢上了他,愿意和他在宫中做一对相互照拂的夫妻。
对他来说,晚香是他的救赎,是他的爱人,是他的菩萨,是他黑暗生命中唯一的光,可是他小心翼翼捧着的这束光,却被太后像杀死一只?蝼蚁一般,活活杖杀,这让他如何不?恨?
他要复仇,他要为晚香复仇,他是黔州苗蛮,懂得一些异鬼之术,他逃出宫去,以身饲养猫鬼,有所成后,他又设法弄来太后衣物,本来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奈何还?是功亏一篑。
这个复仇,他筹划了整整二十九年,蜉蝣终于撼动大树,但如今失败,他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蒋良手指抚摸着晚香墓碑,浊泪缓缓而下,李楹看到无数白?光从他身体中飞出,那是蒋良破碎的魂魄,等白?光散尽,他就会魂飞魄散,但是蒋良面?上并无惊惧神色,只?是充满无尽眷恋的看着墓碑上写着的“晚香”二字,他并不?害怕魂飞魄散,他只?害怕,再也见不?到晚香了。
白?光在迅速消散,光芒越来越微弱,蒋良抚摸晚香墓碑的手也慢慢垂下,李楹忽觉得眼中有些酸涩,她吸了吸鼻子,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般,走上前去,取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佛骨舍利,然后蹲下身子,将佛骨舍利塞到蒋良的手中。
佛骨舍利发出耀眼五彩光芒,融入蒋良血肉之中,蒋良本在迅速散去的魂魄慢慢重新凝聚,他浑黄的眼珠不?解的看着李楹,他要杀李楹,李楹却要救他?
李楹对他说道:“我知?道,一个佛骨舍利换不?来晚香的性命,但至少可以换得你不?用魂飞魄散,下了地府后,你去找晚香吧,她应该等你很久了。”
蒋良嘴唇翕动,看嘴型似乎是想说“为何”二字,李楹道:“没有为何,蒋良,你与?阿娘谁对谁错,我不?想争论?,但身为阿娘的女儿,我承认我之前,的确十分憎恶你,甚至心中期盼着你早日伏诛,不?要伤害到我阿娘,但是如今你被猫鬼反噬,行将就木,也没有办法做什?么了,我又何必去和一个快要死的人计较长短呢?而且你这二十九年来为了晚香过的非人非鬼,如今也落得人之将死的结局,我真觉得无论?你做过什?么,这惩罚也够了,我不?想再憎恶你了。这佛舍利,对我而言,虽然珍贵,但并不?是缺它不?可,可对你而言,却可以让你不?必魂飞魄散,可以让你去和晚香团聚,我选择将它给你。”
她顿了顿,又道:“蒋良,晚香在枉死城,而你是被猫鬼反噬而亡,应是进不?了枉死城的,但你能二十九年如一日做一件事,我相信,下了地府后,你也定能打动固城王,让他放你进去的,希望你能顺利寻得晚香,和她再续前缘。”
蒋良眼中,慢慢流下泪来,他喉咙说不?出话来,但看向李楹的眼神,已不?像之前一样怨毒了,而是带着一丝恳求,喉咙发出嗬嗬声?,似乎是想说什?么,李楹心中不?忍:“蒋良,你想说什?么?”
蒋良手指颤抖着,指向埋葬晚香的土堆,浑浊目中不?停流着泪,李楹恍然大悟:“蒋良,你是不?是,想和晚香合葬?”
蒋良眼角泪珠一滴一滴滚落到地上,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他伏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然后看向李楹,点了点头。
李楹怜悯的看着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蒋良,他临死之前,最后一个请求,还?是想和晚香在一起?,李楹回过头,咬唇对崔珣道:“崔珣,可不?可以将他的尸首,和晚香埋在一起??”
她期盼的看着崔珣:“崔珣,也许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但是,能不?能帮帮他?”
她很怕崔珣会拒绝她,毕竟蒋良是朝廷要犯,崔珣和他非亲非故,没有必要帮他收敛尸首,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论?蒋良和晚香做错过什?么,他们俩的感情都始终如一,她又希望他能成全这一对可怜的恋人。
但崔珣并没有拒绝她,而是很快微微颔了颔首。
李楹终于松了口气,她道:“崔珣,谢谢你。”
她回过头,又对蒋良道:“之前崔珣答应严三娘,会将晚香的坟墓,迁到她阿娘身边去,到时候他也会将你的尸首,埋在晚香和她阿娘身边的。”
蒋良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双手紧贴着满是泥土和碎石的地面?,嘴唇抖动,喉咙发出“嗬嗬”声?,他忽用力支撑起?自己身体,然后砰砰砰,朝李楹磕了三个头。
李楹唬了一跳,她刚想去扶蒋良,蒋良却又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一个人形木偶,递给李楹手中。
李楹还?没来得及看那木偶,一道白?光就从蒋良身体中腾空而出,那是被佛骨舍利修复好的蒋良魂魄,魂魄被猫鬼啃食,又被北斗破邪符所伤,就算佛骨舍利将其治愈,魂魄在阳间?也只?能是一团雾蒙蒙的白?雾,根本看不?清人形,只?有去到阴间?才?能凝聚成形,白?雾在空中徘徊片刻,就飞速朝着地府方向而去。
在白?雾消失的同时,从蒋良身体中又有一团黑雾逃出,黑雾被银白?月光照耀,发出凄惨叫声?,其声?之厉,让李楹都不?由害怕的倒退几步,崔珣略微皱了皱眉,他上前,将她挡在身后。
凄厉叫声?之后,黑雾重重落到地上,勉强辨认出一只?黑猫模样,黑猫口鼻都是鲜血,想必是北斗破邪符的力量之下,将这猫鬼打至重伤不?愈,佛舍利又佛光入体,彻底让猫鬼魂飞魄散,再无法为祸人间?了。
李楹松了口气,崔珣蹲下,俯身去查看蒋良身上伤口,伤口有桃木剑划出的痕迹,也有雷击木刺出的痕迹,崔珣沉思,裴观岳府中道士,有一个就擅长用雷击木。
看来,是裴观岳派道士来,将蒋良灭了口。
他站起?转身,李楹已经怔怔看着手中木偶出神,崔珣见她神色有异,于是从她手上拿过木偶,这一看,他不?由也怔了怔。
那木偶,身穿宫装,上面?插了数十根银针,宫装上还?写着“辛巳年正月二十七”几个字,李楹喃喃道:“辛巳年正月二十七,这是我的生辰。”
崔珣一惊,这难道是,巫蛊人偶吗?
人偶上写着李楹的生辰八字,难道这人偶,诅咒的是李楹?
可是,到底是谁,会去诅咒一个,已经死了三十年的公主呢?
第048章 48
崔珣与李楹将蒋良尸首暂且葬在了晚香旁边, 以免被野狗啃噬,两?人埋葬完蒋良后,已是天蒙蒙亮, 崔珣用?匕首削了块木头,插在蒋良墓前,当作日后为他迁坟的记号, 然后他才起?身, 解开系在树上的马匹缰绳,李楹仍在看着蒋良与晚香坟墓出神, 崔珣牵着马,薄唇抿成一线,他淡淡道?:“你回不回去?”
李楹闻言,撇过头,崔珣又道:“你若要去找鱼扶危, 我也不会拦你。”
李楹微微愣了愣, 看样子, 他还在生气?,李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她走?到?马前,崔珣也没再说话?,只是托着她的腰肢,扶她上了马,之后, 自己才翻身上马,他一挥马鞭, 康居马便如离弦之箭般,往崔府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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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崔府后, 崔珣就拿走了那个巫蛊人偶,之后几天,他都?住在察事厅,回都?没回崔府,不过在察事厅时,他脾气?愈发阴鹜,整个人也阴晴不定,所有武侯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惹怒了他,一个个都?对他避而远之,但有事向他禀告时,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他。
察事厅官署中,进入仪门,穿过审讯的大堂,屏风之后,便?是察事厅少卿办公的二堂,崔珣端坐在绿檀书案前,正在翻看一部竹简,书案上还放着插着银针的巫蛊人偶,一个察事厅武侯匆匆而来:“少卿,日前我们抓了沈阙几个亲信拷问,有一个叫丘六的受不得刑,吐露了一些东西。”
他恭恭敬敬递上供状,崔珣翻了翻:“他说,沈阙密室里,的确窝藏过奇诡之物?”
武侯颔首:“丘六说,他曾受沈阙所派,给密室里送过饭,送饭的时候,他很清楚的听到?猫叫的声音,他虽家中也养猫,但密室中猫叫的声音,让他毛骨悚然,他也不敢再听,就火速逃离了。”
崔珣继续看着供状,武侯又道?:“丘六还招供,说沈阙非常信任府中一个叫玄诚的老道?,玄诚经?常抓很多硕鼠送到?密室,鬼鬼祟祟的,他觉得,那些硕鼠,一定是送给猫鬼吃的。”
崔珣沉吟不语,武侯道?:“少卿,某认为,这份供状,已经?足以禀明太后与圣人,定沈阙的罪了。”
崔珣却缓缓摇了摇头:“不够。”
武侯顿时一脸不解,崔珣道?:“打?蛇要一下?打?死,否则,定会被蛇反咬一口?,刘九,你带其余武侯,就算翻遍长安城,也要将玄诚给我翻出来。”
刘九真是叫苦不迭,崔珣住在察事厅这几日,全力督办猫鬼一案,他们这些武侯简直是疲于奔命,结果?现在崔珣又让他们去找玄诚这个老道?,这下?又要几日不眠不休了,但是刘九哪里敢反驳崔珣,只能苦着脸,应下?了这门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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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阙府中,却是另一种惶惶不可终日,沈阙的几个亲信都?被察事厅缉拿拷问,察事厅的九九八十?一道?酷刑,很少有人能熬得住,沈阙知道?,用?不了多少时日,崔珣就能寻得他窝藏猫鬼的确凿证据,到?那时,是生是死,难以预料。
沈阙命在旦夕,他整日都?喝的烂醉如泥,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是死,难道?让他去求崔珣放过自己吗?不,他宁愿死,也不愿向崔珣求饶。
沈阙终日酒醉,伺候他的家仆简直是倒了大霉,不是被他鞭笞,就是被他怒骂,这日他又砸碎一个琉璃酒注,斜眼看着收拾碎片的家仆,醉醺醺道?:“你们是不是心里都?在盼着崔珣早日抓到?玄诚,盼着我早点死?”
家仆们跪地叩首,抖如筛糠:“不敢。”
“不敢?哼,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该死,但我告诉你们,就算崔珣抓到?了玄诚,我也不会死。”沈阙饮下?一杯烧春酒,酩酊道?:“她欠我阿娘的,她不会杀我。”
家仆们面面相觑,将军口?中的“她”,应是太后吧,若换做将军犯了其他事情,太后或许是会保他,但现在,将军是要谋害太后啊,太后如何会放过他?
假如太后真的是这么心慈手软之人,那将军的阿姊和阿娘,又是怎么死的?
但他们心中纵然半个字都?不信,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期盼沈阙早点放过他们。
沈阙连饮下?数杯烧春酒,他醉眼朦胧,忽他一拍桌案,咬牙切齿道?:“都?是裴观岳误我!若非他瞻前顾后,崔珣在三年前就该死了,哪轮得到?他今日对我耀武扬威?”
他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崔珣碎尸万段,但是此时为刀俎的是崔珣,为鱼肉的是他,他不能将崔珣碎尸万段,崔珣却能将他碎尸万段。
沈阙将手中金杯砸向墙壁,金杯骨碌碌的滚到?地上,香醇酒浆流了一地,沈阙忽想起?,那日被他强行捏着脸颊灌着烧春酒的琵琶姬。
她叫什么来着?盛阿蛮?是天威军盛云廷的妹妹。
沈阙忽恶意的笑了,崔珣是四品察事厅少卿,他动不了他,但盛阿蛮只是一个贱籍乐姬,大周律令,奴婢贱人,形同畜产,他就算整治了她,也不会有人追究什么。
既然崔珣不逼死他不罢休,那么,在他死之前,他也要先恶心恶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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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几日不回府,李楹也甚觉无趣,事实上,她都?不明白崔珣到?底在气?什么,如果?是气?她擅自离府的事情,那过了七八日了,这气?也该消了吧,但她却丝毫没看出来崔珣有消气?的迹象,真是让人无奈。
海棠树下?,之前她救下?的雏燕已经?会飞了,如今正在地上跳跃来跳跃去,欢快的啄食着,李楹蹲下?去看雏燕觅食,她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她本来最喜欢看这种春暖花开生机勃勃的景象,但她看了一会儿后,如湖水般明净的眼中却仍然盛满了困惑,她对雏燕喃喃道?:“你说,崔珣到?底在想什么呢?他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呢?”
雏燕自然不会回答,李楹叹了口?气?:“算了,你是不知道?的。”
也不知道?说的是雏燕,还是她自己。
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一颗石子,砸到?了她面前。
李楹抬头,只见鱼扶危正趴在墙头,对她示着意。
鱼扶危是示意她出来,那他怎么不进来呢?李楹疑惑,但还是身体穿过墙壁,来到?崔府门外。
崔府门外是门可罗雀,鱼扶危见她出来,于是又从墙头跳了下?来,笑道?:“崔珣不让哑仆放某进去,某只能出此下?策了。”
李楹道?:“崔珣不让你进去?他是不是气?恼你撕下?符咒,带我出府的事?”
“或许吧,他没有杀某,已经?是奇迹了。”
李楹叹气?:“这件事虽然是我们俩自作主张,但是结果?是好的,我没有受到?伤害,猫鬼也已经?伏诛,他就算再生气?,也不该气?这么久吧。”
鱼扶危耸肩:“谁知道?呢。”他顿了顿,又道?:“难听的话?,公主不让某说,某也不说了。”
李楹悻悻,她也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于是问道?:“鱼先生,你今日来找我,是所为何事?”
鱼扶危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见公主而已。”
他此话?直白,李楹不由愣了愣,鱼扶危见她神色,于是道?:“公主不是说,和某是朋友么?朋友之间?见见面,说说话?,应是很稀松平常的吧。”
他解释完后,李楹才松了口?气?,她点头道?:“嗯,是很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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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崔府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鱼扶危本来自告奋勇说带李楹去长安各街坊玩耍,李楹却迟疑着摇摇头:“我想坐在这里,不想去其他地方。”
鱼扶危问:“为何?”
这是李楹自己的心事,她并不太想告诉鱼扶危,她支支吾吾,鱼扶危苦笑一声:“不会是要坐在这里,等崔珣回来吧?”
李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默不作声,鱼扶危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有些愤愤的说道?:“某是真不理?解……”
再说下?去,就又要说崔珣的坏话?了,鱼扶危想起?自己答应李楹的,不再在她面前说崔珣坏话?,他及时闭了嘴,长长叹出一口?气?:“公主要坐在这里,那便?坐吧,某陪公主一起?坐。”
李楹莞尔,她道?:“对了,鱼先生,能拜托你帮我一件事么?”
“公主请说。”
“崔珣去追查猫鬼一案,数十?日都?没有回府,也不知道?追查进展如何了,你消息灵通,能不能及时把那些消息告诉我?”
鱼扶危听罢,只是苦笑:“某还能说不能么?”
“鱼先生……”
“公主放心,某会的。”鱼扶危陪着李楹坐在石阶上:“正如公主对崔珣好一般,某也想对公主好,因为公主是某见过最为良善之人,某愿意帮助公主。”
李楹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说道?:“那就谢谢鱼先生了。”
她低下?头时,并没有看见鱼扶危侧头看她时,目光之中的倾心和爱慕,片刻后,鱼扶危才转过头,微微笑道?:“何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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