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香青柠
第049章 49
李楹没有想到, 第二日,鱼扶危就?给她?带来了崔珣的消息。
鱼扶危和昨日一样,趴在?墙头, 用丢石子的方式引她出来,但不同的?是,昨日他丢石子的?时候, 眉梢微挑, 嘴角含笑,眼神?中满是轻松与得意, 但这次他却面色凝重,惯常带笑的嘴角也笑不出来了,李楹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崔珣出事了?
她?急忙穿过墙壁, 鱼扶危也从墙头下来, 李楹望着他, 想问,又?不敢问,她期期艾艾不敢开口的?时候,鱼扶危先开口道:“公主,出事了。”
李楹整个人身体瞬间变得紧绷,她?带着一丝害怕的问道:“什……什么事?”
“公主认识一个叫盛阿蛮的?乐姬吗?听说她?卖艺不卖身,和崔珣关?系匪浅。”
阿蛮?李楹点了点头:“认识。”
“就?是这个盛阿蛮出事了。”鱼扶危叹气道:“崔珣四处寻找中郎将沈阙窝藏猫鬼的?证据, 沈阙为了回击崔珣,绑了盛阿蛮, 侮辱了她?。”
李楹不可置信:“什么?叫,侮辱了她??”
“就?是……”鱼扶危有些难以启齿:“就?是, 夺了她?的?清白。”
李楹愕然的?瞪大眼睛:“他是畜生?吗?他和崔珣的?恩怨,他找崔珣去呀,为什么?要牵扯另一个无辜女子?”
鱼扶危也觉得很愤然:“是!不管沈阙多么?厌恶崔珣,他都不应该为了报复崔珣,去欺凌一个沦落风尘的?可怜女子!这般做法?,简直非人所为!”
李楹想起了盛阿蛮的?阿兄,鬼将军盛云廷,他魂魄脱离桎梏的?第一件事,就?是纵马扬鞭,直奔大明宫,只为了求圣人发兵襄助被围困的?天威军,挽救危在?旦夕的?关?内道六州,他到死都想着让大周国土不失一寸,可这般忠肝义胆的?盛云廷,他唯一的?妹妹,居然被他守卫的?国家权贵这般欺凌,李楹咬牙,眼眶不由阵阵发红:“沈阙,他真的?该死!”
鱼扶危也义愤填膺:“谁说不是呢?一个男人,找女人撒气,某真是看不起他!”
“那崔珣呢?崔珣知道吗?”
鱼扶危点了点头:“崔珣他自然知道,某打探到,崔珣知晓之后,目眦欲裂,当?即提鞭直奔国公府,将沈阙鞭打的?满身满脸是伤,听说沈阙也不求饶,他只是冷笑,说道:‘崔珣,你听着,盛阿蛮是因你而遭难,你这辈子,都别想过这个坎!’”
李楹愤懑到眼前一片眩晕,差点栽倒在?地,鱼扶危赶忙去扶她?,她?却一把?抓住鱼扶危衣袖:“然后呢?他杀了沈阙吗?”
鱼扶危不忿的?摇了摇头:“没有,沈阙家仆去大明宫求救,金吾卫知悉后,将崔珣和沈阙都带入大明宫了,如今还未出来。”
“我要去……”李楹抓着鱼扶危的?衣袖,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她?喘着气,对鱼扶危说道:“我要去丹凤门,我要去等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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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等,便?从晨光熹微,等到了日暮风寒。
小雨淅淅沥沥而落,滴打在?大明宫青绿色琉璃重檐之上,李楹站在?丹凤门外,她?目不转睛,定定看着紧闭的?朱红宫门。
她?在?等宫门打开?后,到底是谁出来。
她?身旁,鱼扶危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道:“虽然沈阙干了这猪狗不如的?事情,但是他不会有事的?,数年前,他因与淮安王有怨,就?故意诱/奸了淮安王未过门的?妻子,让淮安王蒙受奇耻大辱,淮安王上告圣人,沈阙也只是象征性的?被罚了点俸禄,王族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贱籍乐姬呢。”
李楹眼神?茫然,细弱雨丝顺着斜风飘落,打湿了她?长如鸦羽的?睫毛,鸦睫挂满微密雨珠,她?眼前如蒙上一层轻纱,雾蒙蒙的?看不清前方光景,她?懵懵的?摇了摇头:“不,阿娘和阿弟会杀了沈阙的?。”
鱼扶危深吸一口气,他苦笑道:“他们是你的?阿娘和阿弟,但他们也是大周的?太后与圣人,历朝历代,没有一个太后,也没有一个皇帝,会为了一个妓女,去杀了皇亲国戚的?。”
李楹张了张口,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她?其实知道,鱼扶危说的?是对的?,阿娘和阿弟,是不会为了盛阿蛮,杀了沈阙的?。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她?心头涌现,除了无力,还有几分绝望,她?在?为盛云廷觉得绝望,更为盛阿蛮觉得绝望,还有,为崔珣觉得绝望。
朱红宫门终于缓缓开?启,浑身上下都被鞭笞到血迹斑斑的?沈阙被肩舆抬着,出了大明宫,他俊美面容上也有数道被鞭打出来的?血痕,看起来甚为可怖,但疼痛若此,他嘴角却始终挂着讥诮笑意,仿佛有一种恶气得出的?快意一般,他蔑视般的?回头望了眼巍峨气势的?大明宫,然后对抬着肩舆的?家仆说道:“走吧,回去办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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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阙出大明宫良久后,崔珣才出来,他脸色是纸一般的?苍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看到了鱼扶危和李楹,但是他却没有像那日晚上一般恼火不快,而只是看了两人一眼,就?木然向前而去。
李楹抿了抿唇,她?追了上去,亦步亦趋跟在?崔珣身后,鱼扶危苦笑了一下,他自嘲的?摇了摇头,然后便?往反方向而去。
斜风细雨,崔珣绯红官服已被雨水浸湿,紧贴在?身上,显得他身形愈发瘦削,李楹默默跟在?他身后,一阵寒风吹过,崔珣忽掩袖剧烈咳嗽起来,李楹脚步快了快,几乎要走到他身旁,但她?又?突然放慢了脚步,还是那般亦步亦趋,安安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崔珣没有回崔府,而是去了东市一家酒坊,酒坊主人认识他,战战兢兢的?给他领到了最?好?的?厢房,又?上了最?好?的?酒,崔珣于是就?抓着酒注,往口中灌着酒。
一壶接一壶的?烈酒都被崔珣灌入口中,他喝的?太急,酒液呛到喉咙中,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李楹本?来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陪着他,但见到此景,也忍不住去拿过他的?酒注:“不要再喝了。”
崔珣原先惨白的?脸色因为酒液倒染上几分酡红,如夕照晚霞般绮丽秾艳,但李楹分明看出了那绮丽秾艳背后,藏着的?无尽悲凉。
崔珣伸手,去向她?索还琉璃酒注,李楹却摇了摇头,将酒注藏在?背后,她?道:“我知道,你想早点喝醉,醉了,就?能忘记阿蛮的?事了,可是,醉了,不是还会醒吗?难道醒来后,一切就?会没有发生?过吗?你为何不想想,若你今日醉死在?这里了,那阿蛮还能依靠谁?”
崔珣听罢,却只是喃喃道:“她?依靠不了我,我也护不住她?,圣人已经下旨,让她?嫁予沈阙为妾,我,无能为力。”
李楹一惊:“哪有这种事情?施暴者未受任何惩罚,反而要将受辱者送给他继续受辱?这是哪门子道理?”
“道理?”崔珣轻笑一声:“这世间,哪有道理二字,有的?只是大局二字,一个乐姬,一个国公,一个孤女,一个将军,一个轻如鸿毛,一个重于泰山,道理?哈哈,道理?”
他说到最?后,已是满腔愤懑,喉咙一阵腥甜,他捂嘴咳嗽,咳到后来,掌心已隐隐有一缕殷红血丝。
李楹唬的?魂飞魄散,她?扔了酒注,抓住崔珣的?手掌:“崔珣,你……”
这个“你”字一开?口,她?就?哽咽难言,豆大泪珠也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崔珣掌心,崔珣怔了一怔,他忽从李楹手中抽出手掌,说了句:“死不了。”
李楹咬着嘴唇,她?抹了把?泪,说道:“沈阙的?话,杀人诛心,他说是因为你,阿蛮才会遭遇这一切,可是,是他禽兽不如,是他欺凌弱女啊,他凭什么?将他的?错误,反推到你的?身上呢?你不要因为他的?话,这样折磨自己。”
崔珣听罢,却惨笑一声:“不,他说的?对,若非因为我,阿蛮根本?不会遇到这种事,是我没有保护好?阿蛮,我愧对云廷,不,不止云廷,我愧对所有人。”他脑海中,又?想起哑仆比划的?那句话:“曹五郎的?母亲,不堪受辱,上吊而死。”
他指节攥的?发白:“六年了,已经六年了,若这六年,我能给他们昭雪,他们的?家人,也不会被这般欺侮,我真是,无用至极!”
崔珣此刻内心,已经极度痛苦,刚刚灌下的?几壶烈酒如今后劲上来,他头脑愈发昏沉,趴在?紫檀酒桌上喃喃道:“我救不了他们,救不了他们的?家人,我也救不了我自己。”
李楹眼中含着晶莹泪珠,她?轻声说道:“崔珣,你不要这样,崔珣。”
崔珣伏在?桌上,漆黑双眸看着李楹,她?脸庞清丽,如天上明月,他忽又?喃喃说了句:“你也救不了我。”
说完之后,他便?闭上眼睛,沉沉醉了过去,只是眼角,却无声地滑落下一滴泪水。
李楹并?没有听懂崔珣最?后那句话,她?内心也被极度的?痛苦所充盈,她?没有接触过天威军其他人,但她?接触过盛云廷,接触过盛阿蛮,盛家兄妹,一个忠君爱国,一个敢爱敢恨,但是他们的?结局,却一个比一个惨烈,而她?,根本?帮不了他们。
李楹心中,快要被满满的?无力感压垮,几乎要无法?呼吸,她?只面对两个人的?血与泪就?这般痛苦,崔珣却是要面对整整五万天威军,以及他们家眷的?血与泪,那他,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这六年的?日日夜夜,他该如何痛苦?
李楹胡乱擦拭掉自己脸上泪痕,她?看着酒醉的?崔珣,他醉着的?时候,也是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梦中也有极度难受的?梦魇折磨着他,他醉之前忽然说,李楹也救不了他,李楹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仍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她?轻声说道:“不,我一定会救你的?。”
第050章 50
两日后, 国公府敲锣打鼓,十里红妆,去教坊迎娶了阿蛮。
这其实也是太后与圣人的意思, 两个四品官员为了一个妓女大打出手,而且这两个四品官员,一个是天下高门之首的博陵崔氏, 一个是当今圣人的表兄, 简直是丢人现眼,不但丢崔珣与沈阙两个人的脸, 更丢大周朝的脸,若传到番邦属国去,让圣人的颜面何存?
按照左仆射卢裕民和右仆射崔颂清的意思,是要杀了阿蛮,以正清风, 以儆效尤, 卢崔两派, 分属朝中两大党派,两人都要杀了阿蛮,就等于群臣都赞同杀了阿蛮,圣人也有此?等想法,不过敕旨将下之时,珠帘后的太后却悠悠说了句:“两个男人打架,倒要杀一个女人了事?”
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太后这句话,阿蛮的性命是暂且保住了, 但左仆射卢裕民最?是固执严肃,他?说?道:“先秦有西施用美人计葬送吴国江山, 汉朝有貂蝉施美人计挑起董吕矛盾,自古红颜最?是祸水,盛阿蛮被崔珣和沈阙相争后,名声必定大噪,将来门庭若市,少不得还有其他官员效仿崔沈二人,长?此?以往,我?大周朝堂还有宁日?”
杀不得,又放不得,群臣激烈争论后,一致认为既然沈阙占了阿蛮身子,那就让他?将这个红颜祸水带回家去,好生管束,对于一个教坊乐姬来说?,能?脱离贱籍,做国公的侍婢,算是她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至于崔沈二人,应该一人罚一个月俸禄,以示惩戒。
群臣商榷出这种解决方?案,崔颂清和卢裕民两个宰相都表示同意,珠帘后,太后久久未语,良久,她才对站在帘后,乌泱泱的男人们?意味深长?说?了句:“这天下的道理,都是诸君定的,笔墨纸砚,都在诸君手里,诸君说?盛阿蛮是祸水,她便是祸水。”
正当众人揣摩她话中含意时,太后顿了顿,又道:“沈阙可以带走盛阿蛮,但不是为婢,而是为妾,也不是一顶小轿,接回家去,而要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娶进门。”
群臣哗然,哪有堂堂国公迎娶妓女为妾的,但群臣又转念一想,迎娶妓女为妾,反正丢的是沈阙的脸,而沈阙骄横跋扈,仗着是圣人的表兄,眼睛长?在头顶上,就没看得起几个人过,所以又何必为他?的颜面再去向太后据理力争?
圣人于是一道敕旨,将盛阿蛮赐给沈阙为妾,但让所有人没预料到的,沈阙欢欢喜喜接了旨,一点也不觉得难堪,还真的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娶了盛阿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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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纳妾那日,接亲的轿子敲锣打鼓,经过了察事?厅,李楹听着屋外的鼓乐喧天,她皱了皱眉,阿蛮住在平康坊,沈阙住在安仁坊,按理来说?,接亲的轿子根本不会经过位于义?宁坊的察事?厅,所以,沈阙定然是故意的。
崔珣在办公的二堂,他?这两天不眠不休,一直在督办武侯找寻老道玄诚的踪迹,一刻都没合过眼,此?时他?正伏在紫檀木书?案上,翻阅着长?安城所有道观的卷宗,明明是阳春三月,风和日暖,崔珣却仍然裹着一件黑色鹤氅,因为连日劳累,他?面色愈发苍白?,犹如山巅皑雪,他?不断轻咳,但翻阅卷宗的手指却一直没有停歇。
当听到喜乐声声时,他?翻着卷宗的手指停滞了下,李楹担心的看着他?,这几天,崔珣不眠不休在察事?厅办公,她也不眠不休的陪着他?,她不说?话,也不苦劝,就是安安静静的在这里陪着他?,崔珣听到锣鼓声后,本就苍白?的面容又失了几分血色,李楹微微抿唇,她手掌绿色鬼火闪现,鬼火化成荧光,飞到窗棂和木门边,将锣鼓声挡在了外面。
整个房间瞬间静悄悄起来,崔珣没有抬眸,波澜不惊的神情?也没有变化,只是鸦羽般的长?睫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下,他?纤长?手指继续翻着卷宗,房中只能?听到竹简被翻开?时的清脆哗啦声,李楹一直用鬼火封堵外面动静,等锣鼓声终于散去,她才撤去鬼火。
她使用鬼火的时间有点长?,此?次念力损耗不少,加上她也两日都没有合眼,头晕乎乎的,她扶着额头,想起身缓解下晕眩感?,但是她刚刚站起,眼前就一片漆黑袭来,她身躯晃了晃,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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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间,李楹似乎感?觉到有一双臂膀将她抱起,是崔珣么,她迷迷糊糊的想。
但是她却睁不开?眼睛,她好像还听到崔珣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她抱到房中的镂雕矮榻上,又牵起榻上锦衾,盖在她的身上,他?似乎还在榻前守了她一会,等确定她没有大碍后,才转身,准备回青檀桌案办公。
但他?的衣袖,却被轻轻拉住。
崔珣回首,李楹侧过身子,她费力睁开?有些迷茫的眼睛,她好像要起身,但头晕目眩之下,身子软的根本动不了,崔珣眉头微微皱了皱,说?道:“不要动。”
他?又说?:“你休息吧。”
可他?的衣袖仍然被李楹轻轻拉着,李楹眼神如雾霭朦胧,不是很?清明,但白?玉一样的柔荑扯着崔珣的衣袖,始终不肯松开?。
崔珣低头看她,她也望着他?,朦胧双眸中,还带着一丝小鹿般的怯怯和恳求,崔珣心弦轻微拨动,他?抿了抿唇,没有离开?,而是盘腿坐于李楹榻前。
李楹侧躺在榻上,睁眸看着他?,屋内门窗紧闭,还燃着火盆,温度能?让人沁出薄汗,崔珣却仍裹着一袭厚重鹤氅,李楹想起两日前,斜风细雨中,崔珣身上暗绯官服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显得他?身形伶仃如鹤,相比两个月前,她初见他?时,他?好像又清瘦了许多,是的,这两个月,他?经历了听到盛云廷嘱托时的痛极呕血,经历了要了他?半条性命的一百笞杖,还有他?伯父的事?,阿蛮的事?,桩桩件件,都是诛心之举,他?又怎么能?不清瘦呢?
李楹鼻子忽然一酸,她悄悄垂下眼睑,乌黑睫毛遮住眼眸,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神色变化,崔珣却忽说?了句:“你先休息吧。”
李楹睫毛微颤,她抬眸,轻轻摇头:“你不休息,我?也不休息。”
崔珣沉默半晌,道:“又何必呢?”
李楹也沉默了,片刻后,她忽问道:“崔珣,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崔珣大概是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没有说?话,李楹轻声道:“我?以后,不会不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李楹说?到后来,神情?有一丝紧张,崔珣定定看着她如一汪清泉般的眼眸,他?从来不愿跟人解释什么,也从来不愿意跟人敞开?心扉,就如李楹之前所说?,他?总是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面对她清泉般的双眸,他?终于开?口,说?道:“其实,也不是。”
“不是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点生你的气。”
“后来呢?”
“后来……生我?自己的气。”
“为什么,要生你自己的气?”
崔珣自嘲一笑:“大概是,气我?找不到猫鬼,气我?需要一个弱女子以身作饵,气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李楹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他?还是在气自己的无能?为力,正如此?次阿蛮的事?情?一样,明明是沈阙作的恶,他?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为此?自虐般的两日不眠不休,只为了早日抓到玄诚,将阿蛮从沈阙处解救出来。
这种事?情?,六年来,他?想必已经经历了千次万次,那颗心,也早已伤到痛无可痛,李楹忽然隐隐有些明白?,那日酒醉,他?为什么跟她说?,她救不了他?,这世上所有人,都在骂他?,骂他?贪生怕死,骂他?辱没家声,骂他?以色惑主,他?们?都厌恶他?、唾弃他?、鄙视他?,包括他?一直保护的阿蛮,以及天威军的家眷,他?们?都在憎恨他?,却没有半个人,愿意停留下来,问他?一句,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他?大概也挣扎过,求救过,他?应该也想让人帮他?过,他?跟他?自幼敬仰的伯父试探性的说?起盛云廷的案件,但只换来冷冰冰一句:“你为什么不死在突厥”,他?大概是彻底绝望了,所以宁愿一人扛起所有的事?情?,宁愿将一颗心永远封闭起来,宁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辩,这样,或许能?少受些伤害。
李楹望着他?,他?盘腿坐于榻前,离她很?近,昳丽如莲的脸上面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厚重鹤氅里的身躯病骨嶙峋,修长?如玉般的脖颈隐隐还能?看到狰狞伤疤,但那双眼眸,神色却淡到仿佛什么伤害都没发生过一般。
李楹鼻子一酸,她垂下眼眸,不敢看他?,声音中,却带了些许酸涩:“崔珣,你以后,可不可以 ,不要像这次一样,生了气,就躲在察事?厅,十几天都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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