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骨樊笼 第10章

作者:尾鱼 标签: 惊悚悬疑 三教九流 异想天开 异闻传说 玄幻仙侠

  “我们没太当回事,去了八号仓查看,这些仓库都像老博物馆,里头的物件数百年不动,有些甚至要加盖玻璃罩、拉防护带。点数之后,没什么异样,也就再次关门闭锁。”

  “直到不久之前,开始筹办这一届‘人石会’。按照规矩,每一届盛会,都会按次序请出石匣里的高货展出,这一届,请的是第八石匣的镇匣石,女娲补天。”

  陈琮心头打鼓,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过,这一轮开场石,本来不应该是因缘石——原来是女娲补天石,那怎么会突然更换呢?

  梁世龙停下脚步,盯视陈琮,放慢语速,像是防他听不清楚:“我们去取石验石的时候才发现,女娲石是假的,或者说,被调包了。”

  陈琮心头一沉。

  宝玉石行业有“金玉有价石无价”的说法,别看石头材质普通,一旦沾上了“孤、奇、绝”这三条,身价立时登天。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红烧肉”,材质说白了就是玛瑙,但普通玛瑙几十块钱能买一颗,“红烧肉”什么价格?

  这要是爷爷陈天海调的包,协会追上门来向亲属索赔,他估计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也不知道现在登报跟陈天海脱离关系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凡事讲证据,不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怀疑我爷爷陈天海?”

  梁世龙瞥了他一眼:“是,但我们没那么武断,‘人石会’二十年一次,推算下来,女娲石两次展出,隔了260年,这期间,谁调包都有可能。但我们追查之后,确认是你爷爷做的。造假的厂子地址、对方的陈述视频,还有你爷爷付款的转账记录,都有。你想看,可以提供给你。”

  陈琮哑然。

  他真是要对陈天海刮目相看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小老头出息了啊,还敢调包造假,这案值,足够把牢底坐穿,难怪要离家出走。

  他终于回过味来。

  什么邀请卡,什么027号,都是幌子。“人石会”吃饱了撑的才会邀请他入会,诓过来当人质还差不多。

  梁世龙说:“找不到你爷爷,你爸又是个疯子,你们陈家,也就只剩下你了。要拿你怎么办,内部有争执。有人主张不用对你客气,也有人觉得,一码归一码,陈天海犯的事,不该算你头上。商量之后,我们决定先以参会的名义请你过来,接触观察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再次蹲下,脸上带强压愤怒的笑意:“你说怪不怪?跟你同车的方天芝,见到你不久之后就疯了。你的对接黑山,给你送完帖露了名姓,也疯了。”

第9章

  陈琮叹气。

  他自己都觉得挺巧:爷爷是反派,当孙子的本来就自带嫌疑,跟他牵扯上的人,还接二连三出事。

  难怪对方一脸要活剐了他的表情。

  形势对自己不利,但也不是无可挽回,看起来,“人石会”还挺讲道理,陈琮决定条分缕析、以理服人。

  他说:“我害这两人,动机呢,我的动机是什么?”

  梁世龙面无表情:“我这不是正在问吗。”

  行吧,陈琮换了个角度:“方天芝和黑山都是突然发疯,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做到吗?”

  “你有。石头,简单点说就是矿物,是矿物就有各种功能,治病、致幻、致命。就我所知,你爷爷能做到,你是他养大的,所以,你也能。”

  陈琮凉气倒吸,陈天海还真是让他惊喜连连,但老天作证,这老头除了教他玩玩猜谜、辨别珠宝之外,真没教他别的啊。

  他尽量心平气和:“如果我爷爷能做到,别人也一定能,也许是内部有鬼呢?99号人,99样心肠,对吧。”

  梁世龙那表情,就差把唾沫唾他脸上了:“是啊,我们的内鬼,几十年都没动作,你一上火车,他就行动了。”

  陈琮噎住。

  这时间点,卡得确实绝。

  梁世龙鄙弃地看他:“没话说了?那我来说。”

  “黑山出事之后,我们很想知道半夜至天明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所以查看了监控。这个宾馆,消防楼梯是死角,没摄像头,但走廊是有的。”

  “监控显示,你半夜进了楼梯,至少停留了近两个小时,请问,你干什么去了?”

  陈琮实话实说:“我喝了点酒。”

  梁世龙阴阳怪气:“一罐啤酒要喝两个小时?你怎么不说你在酿酒呢?”

  陈琮无奈:“我真的是喝酒,喝得太猛,头晕,就睡了会。”

  梁世龙:“楼梯间又阴又潮的,就那么适合睡觉?回房睡不舒服吗?”

  陈琮:“……”

  真是心累,好在,他还有牌。

  他说:“行吧,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就让我的判官出来说话,她一路观察我,我是不是可疑,她最清楚。”

  不提“判官”两个字还好,一提这人,梁世龙的面色黑得如同锅底。

  陈琮有再度踩雷的不祥预感。

  梁世龙盯着陈琮:“我问过小婵,她说你早察觉到判官的存在了,还说是个女的,对吧?”

  “正是因为你早就察觉到了,怕她发现你的秘密……不,也许她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对她下了手。”

  陈琮如堕云里雾中:“啊?”

  梁世龙怒不可遏:“狗屁的让判官出来说话!方天芝都那样了,怎么出来说话?”

  陈琮脑子里嗡了一声,小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方天芝是他的判官?

  没错,这才合理:他是反派的孙子、重点怀疑对象,理应一上路就有人从旁监视;火车票是“人石会”订的,方天芝恰好在他上铺,哪有这么巧的事,都是安排好的。

  疯的两个,一个是他判官,一个是他对接,都跟他深度绑定,难怪梁世龙卯上他了。

  陈琮喉头发干:“那……那个女人呢?去火车站接我的那个?”

  梁世龙压住火:“去火车站接站的,只有牛坦途和旅行社的葛鹏,哪来的什么女人?”

  陈琮意识到,从开始自己就犯错误了。

  那个女人出现在接站的小面包车上,他就先入为主、以为她是“人石会”的,再然后,他发现她谎报号码,又自我纠错,以为她是判官、行事诡秘是职责需要。

  可如果由始至终,她就不是“人石会”的人呢?

  他思绪有点乱:“不是,当时确实还有一个女人……”

  梁世龙咬牙切齿,反而笑了:“怎么,被问到无话可说,开始生造臆想、子虚乌有了?行,我给你机会。”

  他一把薅住陈琮的头发,逼得他面孔朝上,一字一顿:“你说还有一个女人,有什么证据?除你之外,还有第三人看到吗?”

  陈琮的心直接沉底。

  没证据,只有他看到了。

  梁世龙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答案,眼神由嘲讽转成了看死狗般的怜悯。

  看得出来,这小子的防线已经开始崩了,首轮问话就能有这效果,梁世龙很满意。

  不过绳子勒太紧,容易适得其反,得适当松一松,让人喘口气。

  他松手起身:“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好好想一想,晚点咱们再聊。提醒你一句,再狡赖就没意思了。”

  他抓过布草柜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又闻了闻,嫌恶似地皱起眉头,转身向外走去。

  陈琮脑子里乱作一团,他目送梁世龙走到门口,忽然冒出一句:“你不怕我喊吗?”

  梁世龙回头看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陈琮示意了一下手脚的绑绳:“你这……非法拘禁,这儿是宾馆,除了你们,还有服务员,你就不怕我呼救吗?”

  梁世龙说:“你可以试试看啊。”

  他打开门,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你爷爷在北方,是有什么生意或者熟识的朋友吗?”

  陈琮想了想,缓缓摇头:“没有。”

  陈天海那小打小闹的门店,还犯不上跨地域做生意。

  “那他有提过什么风沙大的地方吗?”

  陈琮茫然,梁世龙心头来火,狠狠摔上了门。

  ***

  门外脚步声渐远,陈琮吁了口气。

  又问北方又问风沙,看来“尘土飞扬,想去北方”这句话,是陈天海留下来的。

  如果这是陈天海留的话,且在爷爷的预计中,“人石会”必然会拿这话来盘问当孙子的,那么,很可能就不是表面意思。

  是字谜。

  尘土飞扬。

  尘/土飞扬,“尘”中的“土”飞掉、扬掉,减字法,尘-土=小。

  想去北方。

  方位法,将地图中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应用到汉字中,那么上下结构的字,上半部分是“北方”,下半部分是“南方”。

  “想”的北方是“相”。想/去北方,“去”代表减去、去掉,减字法,想-相=心。

  最终简化为两个字的信息。

  ——小心。

  小心谁?人石会吗?这谜解了跟没解没分别,还更糟心了:你偷了东西跑了,让我小心,这还不如让我多喝热水呢。

  算了,还是先专注眼前吧。

  起先,他觉得一切都是误会,三两句话就能把结解开,现在看来,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自己的处境很糟糕,而放眼四下,无朋无友,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只能指望自己了。

  陈琮阖上眼睛。

  解结的关键是陈天海,但一个失踪八年的人,哪那么容易找到?

  那从事件着手,方天芝和黑山发疯时,有什么异样发生呢?

  有,他两次都在做噩梦,梦里有蛇,还有个年轻的女人。可这算什么证据?

  再站远一点,从头追溯整件事,有个绕不过去的点,那个……接站的年轻女人。

  这个女人,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她就那么短暂地、只在火车站出现了一下?之前或者之后呢?

  陈琮眉头皱起,眼睫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