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何适
他淡淡地道:
“诛杀至亲,取人头颅。十五年前我就?做过了。”
顾辞山悠悠一笑道:
“可惜,我不?是?你刀下那些顾家的蠢货。要杀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夫君,我来助你。”
“我军兵力是?他们的两倍,今日?正好?瓮中?捉鳖,将大魏军一网打尽。”
铁勒鸢已恢复了气力,勃然而起,长鞭一扬,正要勒令甲兵出击,一只手按住了她抬起的长鞭。
顾辞山容色平淡,瞥了一眼?对面的军队,大声道:
“既是?我的家事,何须兴师动众?”
见?妻子蹙眉不?解,顾辞山在她耳边轻声道:
“公主应以大事为重。今日?在此?与大魏人消耗兵力,来日?怎敌其他王子攻势?更何况,若是?你那几位哥哥知晓牙帐兵乱,明日?便举兵前来偷袭,到头来不?过两败俱伤。你我大计,便是?功亏一篑。”
“且我这个弟弟,阴术诡计颇多,我怕此?地另有伏兵,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还是?夫君思虑周全。”铁勒鸢恍然,点点了头,又?望向马上的丈夫,面露犹疑,“可是?,你……”
“只能请夫人代劳了。”顾辞山幽幽地道。
另一头,沈今鸾魂魄无法现形,拖着魂体朝顾昔潮疾步飘过去,劝道:
“兵法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带兵方与飞鸱营一战,伤亡不?在少数。加之今日?大魏军见?到此?人,士气低落,优势不?在我。我们不?可冒进,来日?再徐徐图之。”
男人立着不?动,青筋暴胀的手摩挲着腰刀。
沈今鸾看到他眼?中?不?灭的杀意,拽了拽他紧绷的胳膊,几滴血淌落她透明的袖边。
她神色一紧,拦在他身前,道:
“元泓的调兵口谕未至,我们尚无与北狄军一战之力。今日?敌众我寡,时机未到,何必为了一时愤恨,消耗兵力在此?地。”
“就?算你拼尽全力杀了他,只不?过泄了心头之恨,到头来兵力折损,损失惨重,又?能如何?”
“顾九,你可别忘了,我们志在云州,一切,是?为了要夺回云州的。”
那边厢,已传来顾辞山的高呼:
“生死局。”
“阿弟,你敢不?敢?”
人潮涌动,唏嘘一片。他语气淡然,在场之人屏息凝神,却倒吸一口凉气。
生死局,是?北疆的规矩。两人对战,生死自负。胜者生,败者死。败者生死由胜者而定。
无论生死,恩怨尽消。
沈今鸾记得,当时邑都绑了她的纸人胁迫顾昔潮,二人定下生死局,打了一场。
顾昔潮以一枝芦草打败了邑都,后者便自此?不?再寻仇。
谁能想到,历史流转,轮到这一对昔日?兄弟,到此?兵刃相见?的地步。
沈今鸾心神不?定。
她不?能让顾辞山就?此?死在顾昔潮刀下,也不?愿看着顾昔潮死在此?处。
一个个念头闪过,她攥紧了衣袖又?松开。
“沈十一。”
顾昔潮忽然唤她。
“赵羡说过,你戾气渐重,不?可再杀人。”
沈今鸾凝神,如若未闻,仍是?跟着他往前飘去。
他的身影忽已行至她的前面,神色冷漠,目光郑重:
“这一回,你不?要出手。”
“这是?顾家家事。”
沈今鸾一怔,眼?看着他大掌张开,握紧刀鞘,缓缓拔出了长刀。
远处,马上的顾辞山一动不?动,道:
“我的妻子,代我出战。”
顾昔潮冷漠地扫视一眼?举刀对峙的铁勒鸢,摇头道:
“顾家之事,顾家人定。你和我打。”
一柄尖刀已直朝着他的颈侧刺来:
“小子,看招。”
顾昔潮飞身闪避,铁勒鸢挥刀不?断,刀影层出不?穷,直往他伤处刺去。
顾辞山笑道:
“她是?我的结发妻子,自是?顾家人。”
“阿弟若有弟媳在此?,也可代劳,我绝不?会阻拦。”
未等人反应过来,铁勒鸢已出刀迅疾,根本毫无喘息之机,二人已横刀开打。
刀光贯穿天?地,一道一道,错综而至,划开夜幕的撕口。
围观的众人神情惊疑不?定。
这对战的两人,一刀一式,为何如此?相似。
“是?顾家刀法。”沈今鸾喃喃自语。
这些年,顾辞山竟然将顾家刀法教给了铁勒鸢。
“顾家刀法,当年是?我手把手教你,自然也可以教我发妻。”
“当年我为了救阿弟你,生生折断了指骨。我此?生再也不?能右手握刀。”
顾辞山冷笑一声,语气加重,道:
“你觉得,我能不?恨吗?”
拼杀中?的顾昔潮趔趄一步。
“小心。”沈今鸾惊道。
电光火石,铁勒鸢的长刀飞至,已在他肩胛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顾昔潮举刀回防,两把刀锋相抵,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铁勒鸢点地收刀,趁势反击,又?向他大臂伤处砍去。
“铿——”
男人刀尖一挑,卸去了她手腕的护甲。
顾昔潮不?疾不?徐挥砍,早前负伤的右手渐渐沉得提不?起来,鲜血直流。
铁勒鸢勉强招架,攻势渐弱,喘息不?断,散开的发辫咬在口中?,不?断回防。
二人均已至力竭,只等对方一次失误,一击必杀。
“阿弟,你也知道,顾家早就?烂如溃痈,何必再苦苦支撑?”
“如我这般,抱得美人归,逍遥自在,有何不?可?”
顾辞山的声音此?起彼伏,温言温语:
“大哥一直记得,你为了心悦之人,向先帝求了御赐婚书。长兄如父,大哥那年本打算回京后为你做主,三书六礼,为你聘得佳妇。”
“阿弟,你的心上人,可还在吗?”
顾昔潮置若罔闻,攻刀霸烈,最?后一下收刀之时,身影忽然凝固。
终是?强撑不?住,滞在心头的一口淤血呕出。
他面色苍白,后撤一步,屈膝在地,以刀拄地。
刀身竟被生生折断。发出一声重重的钝响,泥水飞溅。
同时,沈今鸾捂住了胸口,腕间那一根红线若隐若现。
她的心,为何亦是?疼痛如摧?
眼?见?背后的铁勒鸢已再度起身,举刀快步朝失力的顾昔潮走来。
“顾九!”沈今鸾疾呼示警,忽然心神一动。
顾辞山为何自己不?出战,要铁勒鸢替他?
难道,仅仅是?想要那女人练成的顾家刀法来气顾昔潮么?
沈今鸾计上心来,倏然飘至大魏军最?前列的一名弓卫身边。
那名弓卫瞪大了眼?,张弓搭弦的手不?断颤动起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弓弦自己缓缓向后拉动,绷至最?紧,而后,手中?那一支箭矢离弦飞去,刺中?了顾辞山身下之马。
骏马中?箭,嘶鸣一声,骤然倒地。
顾辞山竟也径直跌下了马,衣袍浸湿,满身烂泥,却在地上一动不?动,平静地像是?一座石雕。
沈今鸾眯了眯眼?。果真如此?。
“厄郎!”
还在决斗的铁勒鸢大嚎,惊慌失措收刀回身,向远处的夫君飞奔过去。
情势突然急变,众人失神了一瞬,两边将士全部呆滞在那里。
北狄兵中?,突然窜出一个身影,直冲向地上的顾辞山,眼?底燃烧着热焰,手中?握着尖锐的刀。
是?秦昭。
他距离顾辞山不?过十步之内。
他的身影迅疾如电,在北狄兵毫无防备之下,已跳至顾辞山面前,一把举刀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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