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何适
那时的她,是?喜是?悲,死的时候,可有痛楚,是?何等感受。
最后那一日,若是?她记得春山桃之?约,可曾动过一念,跟他走?
后来,皇帝派人送来新?茶,顾昔潮如同?一宫之?主,静坐在正殿之?中,一口接着?一口饮茶。
暮色将近,一阵压低的脚步声从空寂的殿内传来,顾昔潮没有回头,听到一声:
“将军。”
男子朝他跪地行礼,声色难掩激动。
“当?年永乐宫中之?事,你还记得多少?”顾昔潮开口问她死前的情境。
“当?时,皇后娘娘的寝殿被翻出一只写着?陛下寿辰的巫蛊,陛下大怒,勒令娘娘闭门思过。自此,只有琴音姑姑和?娘娘二人在宫中,任何人不得进?出,我们也都见不到娘娘。”
她不会蠢到去诅咒君王。顾昔潮放下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紧。
唯一的线索只剩她的贴身女官琴音。可他十年前就查过,琴音早就不知所?踪。
“继续去找。”顾昔潮令道。
他有预感,这一回他亲至,这宫里很多事会出现变数。
如同?一颗顽石搅动沉寂十年的浑水,将最深处的淤泥挖出来。
他闭了闭眼,又问道:
“如今宫中禁军,分布如何,在几家手中掌握?”
那禁军打?扮的军士略一思忖,回道:
“因陈家女诞下皇子,陛下对她颇有荣宠。如今禁军之?中,除了陛下从东宫带来的亲卫,另一半是?那荆川陈氏所?领,我们顾家人所?剩不多。”
“陈家带头之?人名曰陈戍,今年升任中郎将,从前名不见经传,若非那陈妃的关系,怎能执掌一半精兵?”
“况且,那陈戍,有一疑点。”
顾昔潮静静听他说完,浓眉微微蹙起?。
一根看似微不足道的丝线,越扯越长,可以将整个皇宫掀翻。
宽大的手掌摩挲着?光泽玉润的茶盏,淡淡地道:
“陈家当?年不过是?顾氏家臣中最够不上牌面的世家,毫无根基,陛下启用他们,不过是?顺手好用。”
扶植弱小的陈家,拔除顾家的余孽,又对抗李家的势力。他们这一位陛下,制衡手段炉火纯青,已入化?境。
爱则加诸膝,恨则欲之?死。帝王之?心,从来无情。
顾昔潮凝视着?手中温润的茶盏,扯动一下嘴角。
那禁军将士躬身朝他拜道:
“我等在宫中十余载,虽人数不胜,但根基不浅,为将军驱使,已是?足够。”
昔年世家势大,足以撼动皇权。当?时,顾家往宫中送去的暗哨和?禁卫数不胜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年,为了那一枝春山桃的承诺,养在宫中等了十年的这一批禁卫,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顾昔潮捏着?御赐的名茶细品,道:
“敌人自会露出破绽。按兵不动,依计划行事。”
大将军举止从容,气魄逼人,风华更甚往昔,已令这名景仰他已久的禁军将士深深折服,五体投地。
正值壮年的将领心情激动,几说不出话来。
大将军素有战神之?名,用兵如神,等了十余年,终于有机会与他一同?作战。
“将军,万事小心。这永乐宫……不安生啊。”那禁军将领退下前,欲言又止。
顾昔潮一路来,已听说了永乐宫闹鬼的传闻。
他听后,不过扬了扬唇。
旁人避之?不及的鬼皇后,却是?他求之?不得的妻子。
除却来看一看她曾经的住所?,他留在此地,是?一计引蛇出洞。
顾大将军放逐北疆,十年未归,一归来便宿在皇后废弃多年的永乐宫里。
当?年之?事的知情之?人,无论是?否是?真凶,定然会坐不住了。
今夜的永乐宫,必是?十分热闹。
顾昔潮静坐殿中,金刀大马地饮茶,月华笼在衣袍之?上,说不出的清冷,威严凛然。
月影在宫砖上如水波游动,一道黑影闪过,宫中那悬挂翟衣的衣杆忽然晃动一下。
“嘎吱”一声,先是?一声轻微的响动。
下一瞬,翟衣凤冠轰然倒下去,裙裾飘散,明珠堕地。
顾昔潮握着?茶盏的手一滞,蓦地转身望去。
而后,他霍然起?身,疾步朝那那一道影子追去。
那人看背影是?个女人,身材瘦小,衣袖飘飘荡荡,行动极为迟缓。一头乌发如鸟巢般凌乱不堪,月色下一看,一半都是?花白?了。
顾昔潮追上去,将她的肩头掰过来,看到一张沾满污泥的脸,空洞的眼眸无法聚焦。
顾昔潮看到他的脸,黑眸睁大,亮光,沉声唤道:
“琴音!”
听到自己暌违多年的名字,琴音先是?一愣,身体哆嗦了一下。但眼里依旧一丝光也没有,摇了摇头,无意识一般地,不断地重复道:
“娘娘……娘娘和?大将军走了。”
“娘娘和?大将军走了……”
顾昔潮拽住她的手臂,发觉她两只手臂十余处骨裂,所?以袖口无力空荡,整个人像个鬼魂一般飘来飘去。
她被用过极刑,为人胁迫。
而目光空洞,是?因为被长久幽禁,不见天日,双眸才?如此迟钝无光。
巨大的痛苦扭曲了她的神志。从此,她口中便只剩这一句话,一句虚假的供词——令那一时智昏的皇帝相信了的证词。
这个不过二十出头年华的女子,头发已是?大片花白?。
顾昔潮俯身,稳住她颤抖不已的双肩,心头如滚水烫过,沉声道:
“琴音,你来她的宫里,定是?还记得她。”
“沈家十一娘,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将你视作姐妹,而非下人。六岁那一年,你被沈家的掌事罚跪,她每夜爬树翻窗给你送吃食,脚踝上还留了疤……”
顾昔潮其?实不曾料到,自己连这种小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她少时跟他说过的事,哪怕多少年刻意地想要遗忘,都总会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听着?听着?,琴音灰白?的眼里,清泪簌簌落下,只是?不住地摇头。
顾昔潮握紧了拳头,一遍一遍地道:
“琴音,只有你知道,她没有跟我走,她到底在哪里?……”
年轻的侍女银丝在月色下闪动,她恍若隔世地抬头,忽然倒伏下去,朝大将军叩拜:
“九郎!十一娘她、她死得冤啊!你救救她吧……我给你赔不是?,我给你磕头……”
一声九郎,石破天惊。
琴音伴她入京,又随她入宫,知道她和?他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知她曾笑?唤他“九郎”,也深他是?她死前最恨的人。
究竟何种冤屈,要琴音明知仇敌在前,却求到仇敌跟前,要他去救她……
顾昔潮将人扶去矮案上,柔声道:
“琴音,我是?九郎,你慢慢说,清楚地说。”
琴音呆呆地望着?他,泪如雨下:
“她,没死……她还活着?啊!”
顾昔潮变了脸色。
女人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捶胸跺足,痛苦不堪。
若非亲眼所?见,顾昔潮或许愿意相信,女人说的是?真的,她没死,还活着?。
可他在北疆见到了她的魂魄,拜堂成亲,同?生共死,直到结为夫妻。
他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他没有在做梦。
顾昔潮握了握女人断裂十年的手骨,终于放了开来。
再抬眼时,双眼猩红,杀气弥漫。
永乐宫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一回,来人不少,阵势不小。
又一位不速之?客就位。
夜风吹拂衣袍,顾昔潮走出大殿,阖上门扉。
迎上一众甲兵之?时,不再是?温柔的顾家九郎,而是?杀伐果决的顾大将军。
陈妃陈淑宁来到永乐宫门前之?时,心生无限感慨。
当?年的她是?多么艳羡住在这永乐宫里执掌凤印的那个女人。不过军户出身,从无子嗣,却能坐享其?成这后位那么多年。
而她,汲汲营营,诞下皇帝仅有的皇子,离这个位置却总是?差一步。甚至,李栖竹那个病秧子都封了贵妃,可恨啊!
过往的愤恨如烟云散去,作为六宫之?中唯一皇子的生母,陈妃抬起?蹙金的指甲,拢了拢发髻晃动的金步摇,步入永乐宫门。
她一眼看到从中走出的男人。他幽深的眸光锁在她身上,吐出两个字:
“陈三。”
光这两个字,她便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称呼,已经多年没人记得了。
从前,陈家三娘陈淑宁,在没落的陈家也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父亲酒醉后殴打?她出气时,总唤她“陈三”。
元泓当?年的太子之?位风雨飘扬,几近被先帝磋磨至死,陈家舍不得嫡女,她自告奋勇,如愿以偿成了太子侧妃。
她入东宫,从宝林一步一步爬到妃位,坐拥大魏朝唯一的皇子,那么多年来,她都几乎要忘了这个贱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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