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翠沼
她的手腕上圈着兔子的领带,绳结的末端在兔子的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她一伸手,兔子就不得不挺起背向前。
真听话。
她满足地笑了起来。
事实证明,那天听到的并不是错觉。
真的有心软的怪物降临在了她的面前,掏出了自己的心脏和一切,用生命为养料,将即将咽气的她救了回来。
她真的很过分。不仅想要他献上自己的一切,还要他的本身完完全全属于她。好在,她的目的达到了。
也许她是比怪物更加可怕的存在。
伊涵轻声问道:“你不会走了吧?”
“不会。”兔子追逐她的唇舌。
接吻的次数很少,有时候带着头套做也会觉得有点怪异,但伊涵没有异议,他也就闭口不言。他还挺喜欢接吻的。
她的舌头很软,汁液有股甜蜜的味道。她的一切都让他着迷。
伊涵按住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那就好。”
她像是中世纪迷惑人心的恶魔,用着足够娴熟的勾引人的手段,捏着他的后颈说:“约好了哦。”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先离开。”
这份纠缠,死也不会罢休。
直到他彻底被她吞吃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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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的房子在第二年来临之前装修完毕,他们在新家过了新年。大年三十那天,他们窝在温暖的木屋里厮混一整天,糜烂的香气被玫瑰遮掩,伊涵肩膀上挂着兔子的衬衫,她踮脚亲吻兔子的头套。
“喜欢你。”
兔子扶住她的腰部,低低回应:“我也是。”
他做了个决定。
新年过后,伊涵恢复了忙碌的状态。
陆经理帮忙介绍的房子没有退掉。木屋离公司着实有段距离。到手的薪水涨了一大截,她终于有底气考虑买房的事情了。
新房子要有足够的空间把兔子藏起来。
这算不算金屋藏娇?伊涵戳了戳水笔,开始发呆。
实习生路过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姐,别惦记你家那位了,现在还工作呢。”
新年过后,伊涵手上突然出现了戒指,明显是对戒的款式,连陆经理也被吓了一跳。好在大家都很有分寸地没去八卦,只在私下谈论伊涵那位从来没有见过身影的丈夫。
实习生却觉得是上次撞见的和伊涵一起出门的带着兔子头套的男人。
“要担心的是你。”伊涵微笑着将文件递给她,“虽然不是实习生了,还是要谨慎一点。”
“这不是学新的东西嘛。”实习生叹气,“我先去忙了。”
伊涵将人打发走,摩挲着硬邦邦的戒指。
款式是荆棘的模样,兔子那枚是玫瑰。
她还记得那天把戒指套他手指上,对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嗯,哭得很性感,声音也很好听。
她有些可惜没有录下来。
今天她加班,回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小区周围安静无比,空气中只剩有气无力的蝉鸣。
她裹紧外套,匆匆地在光下行走。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害怕走夜路。
扑棱的蛾子在灯罩下发出滋滋的声音,在灯柱之下已经堆了一批死掉的尸体。
忽然电流窜动了一瞬,她如有所感地转头。
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突兀地生出了一片阴影。
路灯将他的耳朵拉得很长,像是两轮尖尖的月亮。
他终于鼓起勇气,趁着夜色还未逃走,亲手将花束递给你。
带着兔头套的青年羞涩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伊涵站定,等着他上前,欣然将手递给他。
“当然。”
和怪物结婚什么的……听上去也不错?
第19章 蛇面
最近心神不宁, 恐有大事发生。凌迩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三日后,她果然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老家托关系传话, 远房伯父去世了。
这本来跟凌迩没什么关系, 她和这位伯父只有几面之缘,不算相熟。可这位伯父亲手创立了学校,硬生生在封闭陈旧的山村中给予了凌迩往外伸展的桥梁,对她有再造之恩。就算再不情愿, 她也是要回去奔丧的。
老家的人也吃准了凌迩的性格, 这才想办法让人带话给她。
坐上回程的巴士, 凌迩还有些晃神。直到碧色宛如连天的枝叶, 将整个世界全部拉入含蓄而绵延的山峦之中, 她才有了几分实际感。
她回来了。
回到了逃离了七年的地方。
从山里逃出去后,前18年所经历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站在霓虹灯和光鲜亮丽的招牌中, 她拥有了在无限的勇气和热情, 也因此连回头都不肯。
大巴跌跌撞撞在山路上行驶, 这段路很不好开,因此每周只有一趟车,还只到达山脚。凌迩下车后还需走上三个小时山路才能抵达螣村。
螣村封闭落后, 不欢迎外来者。除了上学的孩子外,男女老少皆在本村落内生活,从不外出,就连每日的采购都有专人负责, 就好像要将所有人圈养起来埋在螣村这个坟墓里似的,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 螣村至今还未通电。
小时候,凌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听挑着扁担采买的奶奶讲山下的人和事。据说螣村以外的世界里, 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流行一种叫做电视机的盒子,三寸的小人被关在盒子里面唱戏,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山下的世界从午后的阳光中跑进了她的梦里。
高中毕业后,她和家里大吵了一家。凌迩不愿意当农民或者是做女工,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她偷偷逃走了。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乡下,也幸亏她天性坚韧,靠着打工赚足了学费,随后在城里找了份体面的工作,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到底是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说一点也不想念是不可能的。
还有那个人……
想起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眸,她的呼吸一滞,逼迫自己忘记脑海里的画面。
凌迩站在村口那块古朴的石碑旁,从外往里打量着。t
正在游戏的孩童不说话了,捏着手里的木质玩具悄悄看着她。许久,才鼓起勇气喊住她:“喂!你是什么人!”
这个女人是陌生面孔,眼睛很黑,也很幽深,像是见不着底的深渊,她白得不像话,唇角往上翘着,有着鬼魅的美丽。就算她带着亲切的微笑,小孩也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
“我是凌家的。”凌迩笑着说,她把弄乱的头发往耳后别住,宽松的袖子落下,露出一截光滑细腻的手腕。
她的气定神闲让小孩有几分愣神,然后迅速跳下栏杆往后大喊:“凌迩回来啦!”
做完一切后,他继续爬上围墙,“你就是凌迩?”
“你知道?”
小孩撇撇嘴:“当然知道呀,他们说你吃人呢,让我们不要学。”
凌迩忍不住笑了起来。
出来迎接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停在凌迩面前,“姐,快走吧。”
他的领口别了一朵白色的布花,头上带了麻布帽,面容清秀,眼圈还红着。凌迩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出来接人的是你?”
凌越华咧嘴:“就我最闲。我爸最喜欢的学生是你,怎么着也得出来接一下。”
他帮凌迩拎起了包:“本来以为你不回来了。孙老师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的消息。”
“伯伯病逝,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回来的。”
凌越华抿了抿唇角,望着凌迩的侧脸:“你……”
凌迩这些年越发好看了,跟十八岁的时候相比差别太大了,第一眼见的时候,他甚至有些畏惧认人。昨天在门外听到的消息让他有些不安,挣扎再三,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也许是骗人的。
不管怎么说,凌迩姐是二表舅家唯一的孩子,怎么可能……
凌迩:“嗯?”
“没什么。”凌越华笑笑,不再言语。
家中空无一人,应该都去送葬了。她换上留下来的旧衣服,也随着人流去了葬礼。
尽管从侧门入内,凌迩的到来还是让宾客哑然,而后是止不住的窃窃私语。
“她怎么来了?”
“老三不是办了学校吗。死了总得来看看。”
“我看这学校还是不办的好,娃娃们一个个都想往外跑。都怪她带的坏头。”
“没关系,反正……”
反正如何?
凌迩没有听到下文,就被叫到了父亲凌明翰身边。
许久不见,他黑了不少,衣衫卷着边,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看着她。母亲孙金凤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来了。”他淡淡道。
凌迩应了一声。
屏风将堂前摆着的尸体遮掩住,花绿锦被盖过死者的额头,只留出一截干瘦布满暗疮的手指。天气炎热,蒲扇下流动的风带了一股腐坏的臭味。曾经多么意气风发,带着他们一遍遍读书的三伯,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
“跪下,给你三伯磕头。”
凌迩依言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