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翠沼
哪怕他并不需要一群非人非蛇的怪胎孩子。
只是想弄她,想看她哭。
蛇的呓语逐渐变得疯狂。嘶嘶的动静从地面传来,那些黑色的蛇影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跟着安螣的频率一起起伏。
凌迩没有说话。哪怕现在身上很不好受,她也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
她只是想过得好一点而已,这个闭塞的山村无法满足她的需求,所以安螣永远也无法把她留下。
可她也舍不得安螣。
她喜欢他的眼睛,更爱他接吻时的样子。
数百年里,她可能是唯一一个走进这里的人,甚至胆大包天,把阴晴不定的“神明”拉下了神坛。
可他太不听话了。动不动就咬人,说话还夹刺,撕破脸之后完全就是个疯子,声嘶力竭质问她为什么要走。
他好像忘记了是他先想要杀了她的。
大概疯病都是会传染的吧。她也觉得自己变得不对劲了。
她可能没那么需要安螣,但缺一条听话的狗。
一条施舍一点甜头,就能把逆鳞送上来的狗。
这算是渎神吗?
凌迩第一次坚定地拒绝了他继续往下的举动。
安螣一滞,被强行打断的感觉让他的理智濒临崩溃。自己无法得到安慰,他只能寻求凌迩的爱抚。
“阿姐、阿姐……帮帮我……”他近乎哀求道,狼狈地将手指卡入她的指缝之中,“不是说喜欢我吗?”
凌迩的肌肤和许久没有晒过太阳的他相比起来更加白皙,女人的皮肤宛如牛奶般光滑细腻,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带着一种鬼魅的艳色。
“要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凌迩的手往下,尾指卡入鳞片之中,“我想回家,只回去两个小时,和我父母报过平安就回来。放心,你的朋友也会监视我的。”
安螣用力忍耐怒火:“你还是想走。”
凌迩的手一握,他又失去了生气的理由,头脑被低俗的情欲充斥,蛇尾完全将她的缠绕起来,冰凉的鳞片刮着她的大腿肉,溢出一点醒目的乳白。
安螣重重地呼吸,狼狈地答应下来:“……只能一个小时,除了回家,哪里也不许去。”
要他做出这种让步,不把剩下的利息讨回来是不可能的。
他蹭着凌迩,磨得人也发出同样快乐的叫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凌迩身上全部是他留下的印记,但这些还不够。
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第25章 蛇面
凌迩是在傍晚时分回的家。
从禁地到家的路, 她熟得不能再熟。
父亲凌明翰看到她时,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父女俩的话都不多,可凌明翰一句也没有过问凌迩在失踪的一天中究竟去了哪里, 就显得有些诡异。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出。
家里一片狼藉, 放在橱柜里的东西东倒西歪,掉在了地上。有些罐子已经摔碎了,踩上去松软无比,发出酥脆的声音。他示意凌迩过来搭把手。
凌迩有满肚子的疑惑, 帮他把歪掉的木架抬起来, 重新放回原位。
等到把家里打扫得差不多了, 他才解释。
“地震了, ”凌明翰言简意赅道, “你妈妈去帮别人了。”
他们家住的地方不是受震最强烈的,地震像是有意避开了这块地方, 比起其他连房顶都塌掉的家庭要好得多。
“没事就好。”凌明翰说。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凌迩沉默半晌, 接过他递过来擦手的毛巾, “我等下就回去。”
“他很喜欢你。”凌明翰这样说,他深深地看着凌迩,“过几天再走吧。”
他如何不知道女儿的志向, 要不是因为那些约定俗成的阴私,他和妻子都舍不得困她这么久。
“是村里的人?”凌迩想到了八年前不小心听到的事情。一些苍老的声音说着要去将她献给安螣,全然不顾她还是个活生生的、和他们一样的人,更像是任人宰割的牲畜。
她努力回想:“是村长吧, 可能还有二叔、大伯、陈叔……”
她提到的每个人都曾看着她长大,再次说起这些话题时, 惦记的却是她这条命。凌迩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这几年村里的收成很不好,大家都觉得是那年山祭出了问题, ”凌明翰说,“我们没有手机,去山下卖东西也被人盯着。”
凌迩是那次山祭唯一的败笔,她逃走之后,无奈的村长只能拉来另外一个女孩子,可她年纪还小,根本不符合神女的选拔标准。凌迩的失踪掀起了轩然大波,长辈痛斥她叛道离经,蠢蠢欲动想跟着她一起走的孩子被无情镇压下来,甚至连学校都没有再继续开下去了。
书本是个好东西,可愚昧的山人怕教坏了小孩。
再之后,稻谷颗粒无收。凌迩知道,因为温室效应,气温忽高忽低,收成持续走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在村民眼里,就是因为凌迩破坏了山祭,神明降下了惩罚。
针对凌家的报复持续了整整两年,直到第三年恢复了历年的产量才有所好转。
说到这里,凌明翰叹气:“非得把人关在这里……那位并不想这么做。”
安螣自己也是囚徒而已。可村民却利用信奉他的幌子,割断了通往山外的绳子。
凌迩:“我要把安螣接出来。”
凌明翰:“你想做就去做吧。”
开门的动静传来,他压低声音,嘱咐凌迩:“这里是他的陵墓,我们是守墓人的后代,他们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地震也许是一个预兆,万事小心,我和你妈妈都陪着你。”
说完这些,他不再言语,坐在板凳上捣药。
目睹女儿被人掳走,送到非人非蛇的怪物,他的心里并不好受,但只有那样凌迩才是安全的。身为神明宠爱的“祭品”和普通“祭品”之间的差别巨大,要是安螣没有收留凌迩,等待她的只有被扔下山崖摔死以平息上天怒火这一条路可走。
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人性了。
凌明翰放下石磨,转头去看在门后相拥的母女,眼神充满忧虑。
孙金凤见到女儿,又惊又喜,抱着她,张嘴还没说什么,一串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来半个字。
和安螣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她只能和妈妈说了一会儿话。
“你陈叔给我们送来了一些葡萄,”她把手上那个包裹使劲往凌迩手里塞,“拿去吃,那里肯定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葡萄有着碧绿的皮,粒粒饱满,晶莹剔透。
“他这些年也不好过,女儿和老婆都生病了,”孙金凤叹气,“造孽啊。”
被推上去当凌迩的替代品的,是陈t叔的女儿。凌迩还记得她扎了两个麻花辫到处跑的样子。她跑得很快,谁也追不上她,笑声在田里洒下一串如同气泡般的脆响。
凌迩收拾了一些能穿的衣服,从家门后的小道悄悄回到了禁地。正门已经被锁上了,不知是谁挂了两把铜锁,鲜绿的铜锈如同青苔焊死在上面。
她先把包裹扔了进去,再撑着往上,坐在了窗台上,往下一跳,跃进了一个檀香味的怀抱。
安螣的手指有种古朴的韵味,应该抚琴弄墨的手,却勾着她的衣服,不客气地翻来翻去。安螣没有从凌迩身上找到除了药味之外的第二种味道,总算消停了,问:“阿姐有没有想我?”
“我才离开了两个小时。”
“可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凌迩挂在他的腰上,勾住他的脖子才能保持平衡,艰难地应付他热情的索吻。
“等等、唔!”
发出一点水渍的声音。
相比于前两天安螣隐忍克制的状态,现在他只想胡作非为,闹够了,滚烫的脸颊贴在她的胸前,懒散地甩着蛇尾。
蛇尾立着,像是一根天线一样,不时又扭转一下,色气地勾着她的脚踝手腕,收缩间翻出雪白的腹鳞。
“我好难受。”他呼吸着凌迩身上清苦的药香,只想就这样睡过去。身体又在痛了,蛇疯狂的呓语不知从哪里钻出,绕着他的耳爬行,春天是疯狂的季节,他就也要和动物一般去交合,去放纵自己的情欲,才不算违背本能。
凌迩给他喂了一颗葡萄。
青色的果皮薄薄的一层,在獠牙刺入的瞬间皮开肉绽,果肉颤巍巍地流出来。在她的指尖留下一串甜腻的汁液。
安螣玩着她的头发,手指去碰她别的地方。
昨天在她身上的标记还没褪下,他又沿着它的边缘重新烙印一串碎碎的红色。
她的身体和他的不一样,充满着鲜活的气息。哪怕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凌迩也绝对是被少年追捧的美人。
是不是他生错了年代?要是当一个普通的山民,也许已经和她组建家庭了。长命百岁,谁爱要谁拿走。
他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纤长的眼睫下,碧色的瞳孔不知何时染上了点点血色。
他身上烫得过分。
凌迩有些担忧他的身体。想让他发泄出来。
可安螣完全没有那个心思。尽管身体跃跃欲试想要把她弄脏,从里到外留下他的气息,但她越是靠近,安螣越是恐慌。
害怕一切都是幻觉,此刻的温存只不过是她匀出的一点闲散心思。
她还会走的。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懂她。这样一副温柔可人的皮囊下,生出的却是鹰的翅膀。
凌迩任凭他拥着。
陈叔会是掳走她的人吗?她还记得,陈叔在上山捕猎的时候就瘸了一条腿,还要照顾病弱的妻女,恐怕没有那么好的体力将她捆到安螣面前。
她所有的唯一线索只有那人手腕处的疤痕。
尚且还不确定他和安螣做了什么交易。但恐怕,有人从她决定奔丧的时候起,就已经想用她来换取其他利益。
她将捆在安螣手腕间的红线一圈圈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安螣。
凌明翰说过,地震可能是某种征兆。凌迩将可能性放大,联想到了安螣身上,要是说,如果成功渡过发情期,安螣的诅咒会被削弱呢……?
科学无法解释所有发生在螣村发生的奇怪现象。村民对待安螣的态度既狂热又恐慌,像是神明一样供奉他,又如同惧怕瘟疫一样将他锁在神庙。人类妄图掌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会陷入疯狂之中。
一切都因安螣而起,但他同样只是棋局之中的一枚棋子。
那时候,她开始明白,螣村究竟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大概外人无法想象不能上学读书会是什么光景。出生在螣村这个地方的孩子已经注定了未来。凌迩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幸运儿。
在看到安螣的一刹那,她仿佛抓住了那一束不属于凡尘的光。他漂亮得堕落而妖异,他们会拉手接吻,做一些大人绝对不会允许的事情。
她高中毕业,也许马上就要被逼着嫁人了。十八岁成年,在那些人眼中就是可以生小孩的年纪,就算父母阻拦,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上门劝说。
他在的地方从来不会被别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