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翠沼
是喜欢,还没有到爱的程度。但是她不会再去关注别的人了。
侯爵那样的混蛋世界上只要有一个就好。
在失望之前,她决定一直喜欢莱安。
-
莱安恢复了正常。
副官为此大大松了口气。
但在那天之后,时安的黏人程度又上了个等级,不管莱安去哪里,她都要跟着。
又或者是……恰好相反?
副官忍不住制止莱安:“您要去哪?现在才过了半个小时。”
年中的工作让人头疼无比,所有的事都堆积在了一起,单要是不想把公务留到年尾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相比去年,莱安明显在消极怠工。才刚批完一小半,就迫不及待要往外走。
他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尽管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只是一副盔甲,但从那之后过去的十年,他真真实实地度过了。
副官见证了太多,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莽撞的样子,青涩得仿佛去见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副官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去吧,这里我帮您顶着,记得给我加工资啊。”
莱安走到卧室之前,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
他伸手,推开了门。
时安背对着他,白色的婚纱层层叠叠,长长的裙摆堆在脚边,背后露出一大块雪白的肌肤,凹陷从脊柱蔓延到裙的尾端。
听到动静,她快速转过头,为她整理头发得女仆猝不及防被打到了脸。
她明显想听到莱安的夸赞,又不想自己显得那么不矜持,“怎么样?”
“很好看。”莱安走过来,伸出手,掌心向上,无声地邀请她。
时安不大情愿地将手递给他,婚纱被拖着走,她假装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莱安感受到了她的不满,俯身在她耳边飞快地说:“希望我在下一刻就能牵着你的手一起步入殿堂。”
她强势地占据了他的目光。
第一次见她穿上这套礼服,他比想象中的更加难以自持。
“那我的辛苦也不算白费,”时安撇撇嘴,“我请了整个上午的假了。”
推迟了近一年的婚礼即将举行。各种细节打磨到极致,梅塞德即将迎来除了新年以外最大的节日。
时安却觉得婚后的生活会和以往过得没有什么差别。她和莱安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估计以后也不会发生变化。
莱安克制的爱情和她有些浅淡的喜欢恰好成了一对。约会的方式也只是坐在他的肩膀上散步。
莱安会照顾她一辈子,直到她死去。
时安对此很满意。
绿色的珠宝被戴上脖颈,她勾起垂下的项链,问道:“对了,婚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直到婚礼那天,她才能见到它。
莱安终于有了弥补的机会,“镶嵌了绿色的宝石,你会喜欢的。”
时安悄悄勾了勾嘴角:“是吗,那就好。”
确认婚纱没有问题后,她换下衣服,站起身和莱安一起出门。
休息的时间很短。时安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她像一块海绵一样不知疲倦地吸取知识。
数学老师本以为时安是为了成为一个配得上莱安的妻子才这么拼命,但她只是说:“为了征服他。”
身为主人,她不能比莱安差劲。那些惋惜的话她已经听腻了。
她没办法一辈子当一个小女孩,也没办法一辈子坦然享受莱安的供奉。在因自尊心受损而发疯之前,时安选择主动出击,用行动堵住他们的嘴。
但她在读书这方面确实很有天分,很快就赶上莱安当年的进度了。
数学老师盯着手里的满分试卷,沉默着宣布下课。
时安对他做了个鬼脸,夹着课本冲出了教室。
城堡到氛围有些凝重,女仆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
时安找不到莱安,便随便抓了一个人询问。
女仆不敢说话,往上指了指那扇放置画像的房间。
沿着螺旋式的楼梯上门。
时安再一次推开了门。
画里的莱安和画外的莱安相对。盔甲手中握着覆盖的白纱。
他似乎并不惊讶时安会找到这里。
“你不是不太喜欢这幅画吗?”
“嗯。”
他只是在好奇另外一种未来。
时安突发奇想,“你说你的意识依附在盔甲上,头盔下面也什么都没有吗?”
“是这样的,但今天……”莱安顿了一下,“今天是个特殊日子。”
“给我看看嘛。”她扯过他手里的白布,眼巴巴地看着他,殷勤地把画重新罩上,“我不会嘲笑你的。”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紧,风从窗户的缝隙吹入,月色悄悄地渗透入内。
月色下,莱安摘下头盔,露出一点如霜般皎洁的银发。
哦哦,原来真是银发。时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又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睁大了眼睛。
等等,不是说好没有脑袋的吗!
在她望眼欲穿的视线中,他顿了一下,飞快地将头盔扣了回去。
“诶!!!”时安大声抗议,“我还什么都没看到!”
他无奈地将时安不安分的双手控制住:“亲爱的,好奇心不一定是件好事。”
第47章 盔甲
“我都做好要和一具硬邦邦的, 分不清哪里是脸哪里是后脑勺的盔甲共度一生的打算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你居然有头!”时安崩溃地说,“你还说你没有骗过我。”
她感觉被欺骗了感情, 莱安居然将自己的身体藏得那么好, 还一直没有告诉她,甚至开始认为自己前段时间对他的关照是在自作多情。
她愤怒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踢出去的时候很用力,踢到莱安腿上时又迅速收回了九成的力气, 变成轻轻一碰。
不是心疼莱安, 而是心疼她的脚。
莱安死t死地捂住头盔。
时安几度试图将他的头盔抢过来, 他不得不时刻注意, 免得她看到非常糟糕的画面。
“但如果我只剩一个头呢?你绝对会害怕的。”莱安挣扎着, 用了点力气将人提到一边,重重强调, “时安, 今天是我的忌日。”
他很清楚时安的胆子有多大, 大概只比枝头的麻雀大了一点点,看到角落里黑色的影子都会惊慌失措地往他身上蹿。哪怕比起刚来梅赛德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但也只是从麻雀蜕到海鸥的区别。
直到现在, 时安点着蜡烛才能睡着。
像是要他铭记当初惨烈的历史,只有在忌日当天,他才能见到自己的面孔。莱安平时把这一天全部花在公务上,只是为了不想去看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
身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疤, 只看过一次,就会被他不人不鬼的样子吓到。曾经湛蓝得宛如天空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翳, 连莱安自己都不忍直视。
距离上一次照镜子已经过了五六年,他已经忘记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但他很肯定,绝对不是时安会喜欢的类型。
“哦——”
时安眨巴眨巴眼睛:“所以你在怀念以前的自己吗?”
明明还活着,却要给悼念死掉的过去的自己,滋味一定不好受。
这扇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莱安将一切能让他联想到未来的画面统统丢在了这里。没人规定他不能逃避。他以为自己是在冷酷地抛弃自己的弱点。
“也许是吧。”
也许他是在逃避无能为力的自己。
时安没给他感伤的时间,又伸手去够他的头盔:“怀念完了?能让我看了吗?”
莱安:“……”
莱安果断拒绝:“不可以。”
“可是你刚才就摘掉了!”时安抗议,“快点啦,让我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莱安抵住她的肩膀,将人克制在一臂之外的距离:“我说了,你会害怕的。毕竟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
“但是我想看,”时安歪头,“你就必须给我看。”
她央求着莱安:“拜托,我真的很想知道!”
莱安摘下自己的手甲。沉重的盔甲掉在地上,震得周围的灰尘从地板上弹起来。之前给时安展示过的部位不再是空荡的一片,而是一只真正的手。
手掌宽大,指节纤细,精美得像是雕塑家手中的艺术品。除去上面交错的缝合线,它几乎是完美的。这也更让人心痛。
不知他经历了多少折磨,缝合的人已经用尽了最大的努力,而这只手依旧显示出被砍断之后再重组的破碎感。尽管美丽,但却畸形。
莱安尝试着勾了勾手指,将掌心递到时安面前。
“就算是这样,你也想要看吗?”
时安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他的手掌上,他不安地蜷缩了手指。
骑士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却忐忑无比。
时安伸手,握住他的大拇指。
他真正的手比盔甲要秀气一点,手掌薄薄的一层,似乎能透过手背看到其下已经放干鲜血的经络。指甲盖没有丝毫血色,苍白无比,指腹也是冰凉的,如果不是他微微抬起了手指,时安会产生她在玩弄一个陶瓷娃娃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