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仙门搬砖的那些年 第41章

作者:一颗西西兰花 标签: 江湖恩怨 灵异神怪 天作之和 玄幻仙侠

  她的眼底里带着红血丝,手指微微颤抖,眼神飘到何卉敏的脸上又立马移开,似是不忍心看,仿佛再多看一眼,她就会当初哭出来。她只能恶狠狠地盯着王之弘,将为人子母的一腔悲痛转化为恨。

  “何夫人。”王元洲坐在首座,瞬间拉下了脸,“我儿即便是真犯了错,我自会严惩,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王元洲向来对自己的子女不太看重,别说修为上毫无天赋的王之弘了,但他极好面子,容不得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辱骂自己的儿子,就仿佛在指着鼻子骂他一样。他目光一转,王之弘还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窝囊样子。他越看心里越暴躁,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了一口气。

  何夫人听了这话没感到丝毫威胁,反而更受刺激,“锵”地拔出手中的剑:“我不仅要教训他,我还要杀了他!”

  一阵疾风忽然刮过,一只手按下何夫人拔剑的手。

  孙景丞一个瞬步移到了何夫人面前,微微笑道:“何夫人稍安勿躁,这章不能乱盖,没证据的事也不能乱说。”

  “如何没证据!”何夫人厉声道,“我儿说了,整个金紫门只有他一人没有证据自证清白。”

  “那也没证据证明事情就是他做的。”孙景丞缓缓道,面上是万分的和气。

  “你休要强词夺理!”何夫人心下一怒,当下又想拔剑。

  何掌门上前拉住她,劝道:“淑儿,你冷静点。”

  何夫人转回头看向自己的丈夫,何掌门冲她使了个眼色,眼里却是无可奈何。

  何夫人从听说女儿的死讯到现在,还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此刻却忍不住抹了一把泪,收回了剑,沉默地坐回位置上去了。

  何掌门不如何夫人那般感情用事,他痛失爱女,自然也是悲痛万分,但他知道若是一时冲动,恐会招来杀生之祸乃至灭门之灾。从方才孙景丞阻下何夫人的速度便可看出,这位金紫门的掌教的修为,已远在自己之上,何况这大殿里高手如云,何掌门只感觉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孙掌教,内子无礼,还请见谅。”何掌门冲孙景丞拱手。

  “夫人失了爱女,我等理解。”孙景丞遗憾道,“我们也想尽快抓住真凶,以慰令爱在天之灵。”他转头看向王之弘,“公子,你把昨夜的行踪再仔仔细细地给何掌门何夫人说一遍。”

  王之弘面容有些麻木,这套供词他已经是第四遍说了,翻来覆去都快嚼烂了。

  “我昨夜在自己的房里喝了点酒,感觉到醉意后便早早歇下了,之后并未出过门,也未见过任何人。”

  孙景丞问:“为何没去宴会?”

  “这次百门大会比赛成绩不理想。”王之弘说,“我心情郁结,这才一个人喝闷酒。”

  孙景丞又问:“可有人作证?”

  “没有。”

  孙景丞问完了,捋了把胡子,为难道:“何掌门,我认为他说的也合乎情理,不能因为没有人证明他不在自己屋子里,便将他断罪。”

  “而且二公子与何姑娘无冤无仇的,不过是百门大会有缘结识,聊过几句的交情罢了。”孙景丞继续道,“他有什么理由对何姑娘下此毒手呢?”

  孙景丞讲完,大殿内一片寂静。无非是因为他说得颇有道理,何家若是再不依不饶地揪着王之弘不放,倒像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蛮横无理之人。

  “要不这样……”孙景丞扫了一眼何家各人的脸色,斟酌道,“这遗体,你们先带回去。好早些入土为安,至于这案子,我们金紫门还是会继续查下去,一旦有结果便会通知贵派。何掌门,你看如何?”

  唐九宁拨开地上的杂草,冲后面招了招手。

  “你看,这里有痕迹。”

  江珣站在她身后,没凑上前,只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拖拽而过的痕迹。”

  两人如今在西峰的王家书院附近,右手边便是深深的悬崖。西峰陡峭,像是被人劈开了一个侧面,向下望去,恍若直流而下的瀑布,飞落万丈深渊,激起云雾弥漫。

  “好奇怪。”唐九宁细细盯着地上的痕迹看,不深,只浅浅的两杠,是鞋后跟磨过地面的印记,“这两条勾从浅到深,倒不像是向着悬崖而去。”她比划了一个拉拽的动作,“像是将人从悬崖下拉上来之后,再拖走。”

  江珣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漆黑的眸子闪过光:“这便能解释何卉敏的尸体为什么会被挂在金紫门大殿门口。”

  唐九宁不明所以,看向江珣。

  “我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江珣说,“凶手为什么要在杀了何卉敏之后又将尸体挂在那么醒目的地方,好像巴不得别人发现。”

  “许是与她有仇?”唐九宁猜想道。

  “何卉敏初次参加百门大会,一门心思想要结交世家子弟,我见她行为得体,人也聪慧,绝不会犯傻去与人结仇。”江珣睨看了唐九宁一眼,似是笑她天真,“若是真有仇,断不会让她死得这么痛快,一击断喉,她恐怕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唐九宁的心里不大舒服,她听着江珣对何卉敏的评价,像是在点评一件物品。她抿了抿嘴,说道:“你别卖关子了。”

  江珣笑了笑,转过头看她:“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杀人者与将她吊上大殿之人——”

  “并不是同一人。”

  唐九宁听罢连忙低头看向地上拖拽的痕迹,脑子里闪现过各种各样的情形。

  悬崖,凶手,从悬崖下拖上来,挂上金紫门大殿。

  片刻后终于成型。她抬头:“我明白了。凶手自然是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他在杀完人之后便抛尸于悬崖,但是有人又偷偷地把尸体给运了上来,还挂到了大殿门口上。”

  唐九宁说完又陷入了沉思:“但是这些都不能帮助我们找到凶手……”

  “不能找到凶手,却能锁定一人。”江珣拿着扇子敲着手心,“我们先前猜测,有嫌疑的人有:王之弘、黑衣人、顾子翌和洪长老、王元洲和孙景丞。很明显,凶手和挂尸体的人不可能是一伙的,甚至可能是对立的关系。”

  江珣循循善诱,他的目光盯着唐九宁,觉得她思考的样子颇为可爱。

  唐九宁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撒下一片阴影。

  王之弘、王元洲以及孙景丞都是金紫门的人,若是王之弘杀了人,王元洲毁尸灭迹都来不及,断不会将尸体挂出去,反之亦然。而黑衣人与王元洲密谈,双方有秘密交易,是利益相关者,也不会做出你杀人我挂尸这样互损利益之事。剩下的便只有顾子翌和洪长老两人,只有他们,与其余三组人皆可能形成对立的关系。

  所以,顾子翌和洪长老,不是凶手,就是挂尸体之人。

  二者必有其一。

  唐九宁抬头:“顾子翌和洪长老,即便不是凶手,也必定知道凶手是谁。”

  “不错。”江珣颔首,眼里露出满意的笑意,“我们现下赶去金紫门大殿,看看谁坐在殿内看热闹,便能知道是谁。”

第45章 一场争执

  “何掌门,你看如何?”孙景丞面带微笑,用着商量的语气,丝毫没有大门派咄咄逼人的气势。

  何掌门却心知肚明,这不是商量,是威胁,甚至是命令。

  他苍海派小如蝼蚁,全派上下不过十来人,金紫门一个手指就能将他们全部碾死。若不是因为百门大会门派云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金紫门不能不讲世间道义,总得装装样子,把该做的都“尽力”做了。

  死得不过是个无名小辈,派人大肆搜查,又找来王之弘前来大殿当面对质,金紫门自觉仁至义尽。王元洲才不会管此事是不是王之弘做得,他要将大门派的声望保持住,要做到不落他人口舌。

  何掌门张了张嘴,看了一眼何卉敏仿佛沉睡的脸庞,他说不出一个“好”字。这个字,一旦说出来了,就是结案陈词。

  何夫人自然听出了金紫门想要将此事不了了之的意图,她倏地站起身子,说道:“我不管,卉敏是在金紫门出的事,你们金紫门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说不是这小子干的,就给我另外交个人出来!”

  “淑儿!”何掌门低吼了一声。

  “照何夫人这么说……”王元洲往后靠向椅背,俯视堂下的何夫人,“我这薄川之地,十里山脉,山下的镇和村子不计其数。何时何地,死了什么人,我都要向他们交代不成?”

  “呵。”王元洲接着又冷笑了一声,“你这女儿万一是自己吊上去的,我上哪找一条人命赔给你们?”

  此话一出,何家三人齐齐一怔。

  王元洲这话,说得过分了。谢南靖皱了皱眉头,就要起身。

  “王掌门莫不是老糊涂了?”一道戏虐的声音响起,顾子翌拍掉手中瓜子壳的残渣,几步走到何卉敏边上,蹲下了身子,探出手去。

  何夫人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听闻顾子翌行事乖僻,性情暴戾,她忍不住上前阻止,却被何凌松拉住。

  顾子翌抬起何卉敏的脑袋,她的脖子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像个断了线的人偶一样任人摆布,“啧啧,脖子软成一滩泥了,谁上吊能掉成这样……”

  “王掌门连尸体都还没验过,就想让人家领回去……”顾子翌起身,瞥向王元洲,嘴间含着讥讽的笑意,“怎么?做贼心虚?”

  王元洲握住椅手,手上几根青筋暴起,但他面上风平浪静,将怒火狠狠地压下。

  “那就要劳烦何掌门何夫人多留一日了,我定让人好好验一验。”他的目光盯着顾子翌,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天色暗了下来,唐九宁和江珣已在西峰搜查了将近一个时辰。她觉得西峰已无再多线索,于是俯身将地上的痕迹用杂草遮盖好,准备和江珣离开此处。

  手指穿过草缝间,一个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是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符纸叠得很小,纸缝之间紧密贴合在一起,显得严严实实。

  这种折叠方法,她十分熟悉,小时候她经常将符纸这般折叠起来,揣兜里方便,不容易破损,一张符纸便可以用上好久。后来学习的符纸阵法多了,叠成小三角不易分辨是什么符,经常出错,她也就渐渐不叠了。

  ——这种折叠成三角形的方法,是师傅教她的。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个?是有人也习惯这般叠符纸,还是……

  唐九宁紧张到手指有些微抖,她用手指扣了半天,才将边缘解开。

  “你还站着做什么”身后传来江珣的声音。

  唐九宁心里一惊,立马把三角符纸捏入手心,情急之下指甲将软肉戳得有些刺痛。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平缓又自然。

  “没什么。”

  两人一路下了西峰,本想去大殿,却在半路上遇见了谢南靖。

  唐九宁询问之下才知道,殿内的人已经散了,何卉敏的尸体被重新送回玉芝楼。

  谢南靖给她讲了殿上发生的争执,唐九宁听罢忍不住愤恨道:“王家摆明了就是要护王之弘。”

  “眼下只能等验尸结果了,希望能在尸体上有所发现。”谢南靖说罢,又看了一眼唐九宁和江珣。

  唐九宁的衣角上粘了根杂草,鞋底边缘则沾了点泥。金紫门财大气粗,到处铺砖盖楼,如今金紫门的山上很少会有这般泥泞的路了。

  谢南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哪了?”

  “我——”

  “我们想搜查线索,便随意逛了逛。”江珣抢过唐九宁的话。

  谢南靖:“可有发现?”

  “没有。”江珣回答,他高大的身躯将唐九宁挡在身后,一下子阻止了她讲话的势头。

  谢南靖目光微动,与江珣对视了片刻,并没有多问,聊了两句便告辞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唐九宁跟在江珣身后问。

  江珣头也不回地穿过回廊:“你是想暴露自己昨晚的行踪?”

  唐九宁并不赞同,她快步走到江珣身侧,一边跟上他的步伐一边说:“除了黑衣人这一条线索不能告诉他之外,其他的线索并不会暴露我们去过王家书院的事,多个人思考或许可以早些破案呢?”

  江珣停下了脚步,他心里很清楚,他和她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分歧,无非是两人的出发点不一样。

  他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唐九宁:“倘若最后的证据表明黑衣人是凶手,你作为唯一的人证,难道要为了何卉敏站出来?”

  唐九宁一怔,她一心想要找出真凶,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况且……”江珣移开目光,看向回廊外沉沉的夜色,“我们不知黑衣人与王家在密谋什么,眼下说出黑衣人的存在,容易打草惊蛇。”

  听江珣话里的意思,他并不会为了一个何卉敏,损害到自己的一分一毫的利益。

  唐九宁忽地有些生气,她皱起了眉头,“若我们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沉默不语任其逍遥法外,那和今日在大殿上,企图敷衍了事的王家人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