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双十年华的姑娘,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的确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但在她看来却再合适不过,年龄这方面是没问题。
其次就是出身,作为曾经的名门望族,这份底蕴是绝不差的,更何况人家姑娘还没有那些士族里腐朽的臭毛病,聪明通透代表至少会为人处世,才学见识意味着不会犯糊涂干蠢事,姑且不说什么贤内助,至少不会平白无故惹是生非将家中里里外外闹得乌烟瘴气。
再者,虽出身不低,但家中却无人在朝为官,也仅仅只是在读书人心中有一席之地,还残存着曾经的声望荣耀,但这并不重要,这些名门士族之间都是千丝万缕的关系,妹妹嫁给崔修能就已经足够了,如今弟弟再娶这姑娘也根本碍不着什么,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一场无效联姻。
如此一来,康熙应当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吧?
那位大爷满意,对于林家来说这位姑娘的条件也刚好合适,更难得的是,仅听着这些话林诗语心里头都不禁对这姑娘充满了好感,直觉这是个对胃口能处得来的。
如此这般一思量,林诗语的心里也有了些许想法,就问道:“瑾儿和那姑娘是个什么想法?”
“瑾儿只说全凭父亲和姐姐做主,至于她……毕竟还不知晓姐姐的态度,我也就没敢跟她说什么,万一若是姐姐不满意,反倒是叫人家姑娘面子上下不来。”
“也是这么个理儿,毕竟是妹夫的亲表妹,你们日后还要相处呢。”林诗语点点头,说道:“过两日你进宫时将她也带进来瞧瞧罢,就说我想了解了解学院里的情况。”
林黛玉满口应了下来,又提起了另一桩事,“如今瑾儿已经被安排去了翰林院熬资历,父亲的意思是想致仕了。”
听闻这话,林诗语先是愣了一下,转瞬就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还是被上回康熙胡乱指婚的行为给警醒了。
父亲这么多年稳坐吏部尚书一位,掌管着天下文官的仕途,又兼内阁大学士一职,权势不可谓不大,纵是无心结党营私身边也还是渐渐靠拢过来不少人,更何况立下大功又加封一等公,一时间就更加炙手可热了。
康熙的忌惮并非没有道理的,官做到这个份儿上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再这样发展下去可就真该党羽遍地了,到那时康熙还会干点什么谁也说不准,倒不如急流勇退反倒还能安稳些。
林家并不需要太大的权势去谋夺些什么,当初父亲之所以拼了老命往上爬也不过是想给她这个女儿多一点保障,但事到如今,她的地位已经相当稳固,没有父亲的权势撑腰其实也无人敢欺辱她,如此一来这样大的权势反倒是成了潜在危机,频频惹得帝王防备忌惮,弊大于利。
且还有一点——他这个大权在握的父亲撒手退下来了,儿子才能真正得到帝王的重用,翰林院里熬个几年不出意外就能够顺利往上走一走,成为真正为皇上做实事的臣子。
这其中种种利害关系并不难以理解,真正难的是这份果决。
以父亲如今的权势地位,又有几个人能够轻易舍得下的?说到底,父亲这辈子无论起起落落出发点都是为儿女考虑。
心中一阵酸涩,泪意已经快憋不住了,“父亲委实不必如此,那人再怎么着也不敢过分的。”
林黛玉摇摇头,叹道:“能够避免的事又何苦非得较劲呢,总归父亲也是耳顺之年的人了,歇下来含饴弄孙享享清福也好,林家的担子也是时候交给瑾儿担起来了。”
沉默了一阵,林诗语终究还是点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
通过气儿后,翌日这道请求致仕的折子就呈在了康熙的面前。
第一反应不免也愣住了,紧接着回过神来脑海中头一个浮现出的念头就是驳回。
林如海的能力很强,是个用着很顺手的臣子,以他的身体状况来看还能为大清效力至少十年甚至更久,如今就这样退下去着实是一大损失。
且一旦林如海退了下去,朝堂上就又变成了索额图和明珠的战场……无论是哪一方赢或者是两败俱伤,都不是他眼下愿意看到的,还是得有个第三方杵着牵制住才行。
无论从哪方面来考虑,这个节骨眼儿上都不能叫林如海退下去。
如此想着,康熙也很果断就给驳回了,且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还很是认真地写下了一篇小文章,字字句句皆情真意切,透出一种求贤若渴的姿态,话里话外都是坚定否决的意思。
林诗语都快被这无耻之徒给气笑了。
明明处处疑心防备的是他,如今死活不肯放人走的还是他,这究竟是几个意思呢?怎么着这是觉得剩余价值还没榨干舍不得啊?想要利用别人也行,自己倒是做个人啊!既惦记着人家的价值,又生怕人家脱离掌控,怎么就这么拧巴?究竟要人怎么做才能满意?
这个男人,可是真怕她哪天不骂他啊!
躲在屋子里气闷了三日,直到妹妹带着那位姑娘进宫来她才总算是高兴了些。
这姑娘闺名王文茵,身材高挑并不过分纤细,容貌并不多倾城绝色,并非是那种一眼就能叫人感到很惊艳的大美人,但却越看越觉得美,怎么看怎么美,属于是经得起天长日久细看且百看不腻的那种气质美人。
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一言一行都无不显露出这姑娘的涵养,举手投足间皆格外雅致,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
仅从表面来看,还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是个能半夜翻墙跑路的,可见也是个外柔内刚、独立坚韧有主见的姑娘,倒是难怪被他们那个圈子所不喜,这不仅思想不曾被禁锢住,反倒是物极必反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属实算得上是“异类”了。
闲聊了一个时辰后,林诗语对这姑娘就更加满意了,才学满分、眼界开阔、心胸宽广,不是那气量狭小一双眼睛只知道盯着面前那一亩三分地的,可见多读书总是没有坏处的。
身为亲姐妹,都不必她说,林黛玉看她那神情就知道这是满意极了,脸上的笑容便也随之愈发浓郁起来,叫王文茵感觉有些毛毛的,却又一脸莫名摸不着个头脑。
林诗语笑着瞪了妹妹一眼,拉着人家姑娘的手就说道:“我也不瞒你说,我甚是喜爱你的人品,有意想聘娶你做我的弟媳妇呢,不过终究是关乎终身的大事,你倒也不必急着答复我,若有意的话回头叫玉儿安排你们远远地瞧一眼,看是否合眼缘再说也不迟。”
王文茵顿时都傻了。
自己都是双十的人了,本就已经下定决心将婚姻大事都抛到旁边不再考虑的,却是打死也没想到竟突然天降姻缘,仿佛还是桩大好姻缘?
再怎么淡定的一个人,这会儿也还是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林诗语接着说道:“我们家向来人口简单,内院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我家弟弟这些年一心埋头苦读,也没有那些个花花肠子……当然了,我自个儿说不免有王婆卖瓜的嫌疑,回头你仔细问问你表哥就知晓了。”
王文茵迟疑了一下,微微抿唇,道:“多谢娘娘的赏识厚爱,只是有一个问题……倘若将来当真……不知民女还能否继续留在书院?民女甚是喜爱书院这份差事。”
学院里教的什么没有人比她这个先生更加清楚,生在那样的士族中,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些禁锢束缚究竟是何等惨无人道,她很期待将来能够改变点什么,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在家相夫教子。
原以为这话没准儿会叫人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却没想到眼前这位的眼神反倒更多了些许赞赏。
“咱们家环境简单,没有那么多事儿绊着手脚,再不济我这边派个嬷嬷帮忙也碍不着什么,只是偶尔人情往来还需得当家主母辛苦辛苦罢了。”
王文茵顿时就笑了。
果然是能建立起那样一个女子学院的人,同道中人。
男女双方谁的条件都不差,匆匆相看一眼过后基本上也就定下来了,林如海也是麻利得很,忙不迭打发人往太原去了。
就在林家火急火燎忙着这桩婚事之际,隔壁又一老邻居开始不安分了。
这回倒不是老毛子,而是弹丸岛国的倭寇。
倭寇皆生得身材矮小,不比老毛子高大壮硕,但是论起心黑手狠却反倒更胜一筹,沿海那一片的百姓都被杀光、抢光、烧光,且手段之残忍委实骇人听闻。
更令人发指的是,下至婴孩、稚童上至四五十岁的妇人,几乎就没有能逃得过毒手的,无不是被极尽凌辱之后再残忍杀害。
仅仅只是几段文字的形容就足以令人倍感胸闷不适头皮发麻气血上涌,根本就难以想象真实的场景。
康熙当场就气得掀翻了桌子,但更叫他惊愕甚至骇然的是,奏折上明明白白写得很清楚,倭寇的手里竟有戴梓所造出来的连珠铳!
“启禀皇上,臣得到可靠消息,戴梓大人暗中勾结倭寇……”
第111章
站出来的此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 与寻常的汉人满人都是大不相同的模样,一大把白花花的络腮胡子显得乱糟糟的, 毫无美感可言。
赫然正是漂洋过海而来的传教士南怀仁。
“你血口喷人!”戴梓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脸愕然,转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苍白地高喊:“皇上明察,臣绝不曾私通倭寇啊!”
康熙阴沉着一张脸盯了他半晌,又看向南怀仁,“可有证据?”
“臣有信件为证。”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说道:“这封信正是出自倭寇之手,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以黄金一千两向戴大人购买连珠铳的制造图纸。”
接过李德全呈上来的信匆匆看了一眼之后,康熙的脸色就更加阴沉可怖了, “拿给戴大人过目。”
戴梓双手捧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却犹如重千斤一般, 止不住的双手都剧烈颤抖了起来,一时面无人色。
“戴大人,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康熙冷冷地问道。
“冤枉……冤枉啊!臣当真从未与倭寇有过任何瓜葛牵连,这封信臣更是从未见过啊,一定是有人蓄意诬陷臣,求皇上明鉴啊!”说罢便连连磕头。
他原就不善言辞日日只埋首于那一堆零件中, 甚至平日与人交往都甚少, 这会儿就更加是六神无主有口难辩了, 只不断重复喊着“冤枉”。
却在这时,又一个人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 臣前段时日也曾听闻一件事……戴大人仿佛私底下还与前朝余孽搭上线了……”
说这话的正是曾经起义军的叛徒陈通岩。
这下子可真真是扎到康熙的肺管子了。
要问他最忌惮防备最深的是谁,那绝对非前朝余孽莫属, 什么老毛子什么倭寇什么高丽棒子在他眼里都比不上前朝余孽!
抢来的东西终究是抢来的, 可以说康熙几乎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别人重新杀回来, 即使明知如今满人形势大好,前朝余孽几乎很难再掀起多大的浪来,但是心底深处还是不由得时刻警惕着。
这天底下终究是汉人居多,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足够将满人给淹死了,谁知道这些汉人心里有多少还向往着他们的“正统”?他又怎能不怕?
火器的威力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旦这样的大杀器真落在了前朝余孽的手里,那对满人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思及此,康熙看向戴梓的眼神已经极度冰冷了。
“皇上。”林如海一个大步跨了出来,说道:“戴大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咱们也都是看得清清楚楚,平日里有点功夫就钻进那堆破铜烂铁里头出不来,莫说是铆足了劲儿往上爬,便是连与人往来钻营结交都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说他会为了点金银财物而背叛朝廷背叛皇上,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啊。”
“不过是一纸书信罢了,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与空口白牙又有何区别?”
“林大人的意思是说我诬陷他?”南怀仁皱起了眉,一脸怒色,原本的白皮已经都红透了,一副大受屈辱的模样。
林如海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康熙,说道:“奴才还记得曾经南怀仁大人向皇上炫耀他们国家的子母炮,扬言只有他们的国家才能造得出来,而后戴大人却只用了八天的时间就将这子母炮给造出来了,试射现场南怀仁大人可是被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这段话不禁将众人的思绪都拉了回去,当时南怀仁那一脸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实在是太滑稽了。
再次看向南怀仁时,大伙儿的眼里就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怀疑,就连康熙也是微微皱了皱眉。
南怀仁气急败坏,指着林如海的鼻子就想反驳,却直接就被对方张嘴堵了回去。
“还有当年荷兰使臣曾带了蟠肠鸟枪赠与我朝,而后戴大人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成功仿造出十支回赠与荷兰,对战噶尔丹与罗刹人大放异彩的狙击火铳和改良子母炮就更加厉害了……由此种种足以见得戴大人的才能,绝对堪称我朝火器第一人,有他在,便是我大清武器库的坚实后盾和保障,亦是杵在敌军面前的一个巨大障碍。”
最后这句话就很明显的意有所指了。
南怀仁可是洋人,虽说在大清呆了几十年,可终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还有那陈通岩,曾经既然能背叛起义军投靠清廷,如今又为何不能背叛清廷?骨子里就是个背信弃义之人,这样一个叛徒的话能信?没准儿他才是被收买的那个呢!
至少戴梓跟他比起来那可实在是老实本分极了,平日里那作风,说是个当官儿的倒不如说是个呆头呆脑的老学究。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迟疑骚乱之时,张英也站了出来。
“皇上,臣以为林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戴大人秉性如何无需怀疑,若是戴大人这些年竟然能做戏做到完美骗过了朝堂上上下下所有人……”
不少人都不约而同摇摇头,朝堂就是个老狐狸打架的地儿,再怎么能耐还能遛着所有人玩儿?
张英接着说道:“反倒是南怀仁大人的确对戴大人有心结旧怨,且身为异国之人,忌惮戴大人的能力也并不非不可能,一个人无论走到何处,根都是自己的国家,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在戴大人之前大清的火器一直以来都只能依赖于洋人,每每得到手的都是人家淘汰下来的,真要是哪天碰上了,咱们也只有挨打的份儿,甚至人家大可以直接扼住咱们的喉咙,但如今有了戴大人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惹得旁人忌惮敌视、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也着实不稀奇。”
“臣附议!戴大人定是被奸人蓄意栽赃陷害,其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还请皇上明鉴!”
“奴才附议!”
……
顷刻间,朝堂上大概一半的大臣都站了出来。
戴梓也抓紧机会赶忙说道:“臣对天发誓,倘若臣勾结什么倭寇和前朝余孽背叛大清,就叫臣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和众位大人切勿被他给蒙蔽了。”陈通岩痛心疾首地高呼道:“若是皇上不信,大可叫人去戴大人家中搜查一番,看是否有黄金便知事情真相了。”
“没错,皇上不如派人去搜查一番便知。”南怀仁冷眼扫过众大臣,最终目光落在了戴梓的身上,讽刺道:“若是罪犯通通都以发誓来自证清白就可以,那还要证据和律法有什么用?”
上一篇:我NPC今天就要做真酒
下一篇:当雷呼转世成甚尔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