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四木
“主子,您今日,这,这……”从翊坤宫出来好一会儿了,秋雪还处于一种嘴巴微微张着的惊呆状态。
她看到了什么,贵人居然硬怼了贵妃,把贵妃气的七窍生烟!
姜恒心情很晴朗:“我早想这么做了,只是没机会。”
她带着秋雪去玉带池边,准备给她的天鹅小队加餐——如今已经不需要竹哨子,有几只天鹅已经认识了她,见到她在岸边挥手,就会游过来要好吃的。
路上还道:“怕什么呢?都是嫔妃,后宫里还有太后和皇后坐镇,贵妃再生气难道能直接把我从永和宫拖出去打一顿?”
秋雪下意识道:“那要是贵妃背地里记恨……”说到这儿,秋雪自己都停了。
贵妃背地里已经够记恨自家贵人的了,这套路一套套的,根本没停下过。现在引桥那件事还悬而未决的呢。
“所以啊,那还怕什么?”
好感度为负数,不用也根本不想刷回来,有机会自然可以痛痛快快放手对线。
姜恒想着贵妃那张生气的绝美面容,就自言自语道:“这样下重药,不知道贵妃是会坚定用引桥来打压我的心思,还是会借着生辰,自己去博皇上的旧情。”
她想起了小时候,没有网络剧透的时候,每天等着看电视剧最新一集的那种期待。
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啊。
不单是电视剧,今天的事情让她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儿:先是像小孩一样坐在不能吃酒的那桌,之后又复习了童年回忆中的琼瑶女主系台词,甚至在众人面前就登台演出了一番,很有种六一儿童节时候,额头上点着小红点涂着红脸蛋,给大家表演节目的小兴奋。
这一天,还真是回忆童年的快乐一天啊。
“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都一样。”
秋雪听到贵人甚至哼起了一首语调古怪的歌。
好吧,贵人开心就好。
姜恒挺开心的,但翊坤宫内,诸嫔妃告退后,留下的却是异常可怖的氛围。
“瓜尔佳氏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贵妃宫里的宫女,哪怕是最得她看重的束蒲都不敢说话。
然而该通报还是要通报,有小宫女战战兢兢走进来:“回娘娘,内务府库房的一位管事嬷嬷来给娘娘请安……”
“滚出去!”
小宫女圆润滚了,束蒲忙跟出去敷衍,无论怎么样,内务府的人不好得罪。
束蒲出去一趟,很快却又折回来,附在贵妃耳边道:“这内务府的人要给娘娘请安,说是有件事要上禀娘娘。”在贵妃发怒前,束蒲连忙点出重点:“有关信贵人和宫女引桥的。”
内务府进来的这位管事宫女,也不过三十来岁,在贵妃跟前还有点拘谨,磕磕绊绊将事儿说了。
只道她曾见过引桥拿出来送人情的一枚金戒指,瞧着样式,是永和宫赏人用的。那嬷嬷一脸忠厚相,小心奉承道:“奴婢也是偶然瞧见贵妃娘娘宫里的甘棠姑娘跟那引桥和和气气说话来着。生怕娘娘不知她的底细,再一时心善要了来做翊坤宫的宫女。俱奴婢看着,永和宫是有心思要笼络这宫女的。”
贵妃闻言颔首:“难为你想着来回禀我这份心。”叫束蒲拿了十两银子给这嬷嬷。
说来这嬷嬷也赶得不巧,要是原来,贵妃可能随手就给她一条小金鱼。
但现在翊坤宫下是禁绝金鱼二字。
这嬷嬷只好捧着银子走了。
内务府的人走后,贵妃忽的冷笑起来:“信贵人还想着笼络那宫女呢,却不想人家要攀高枝儿抢她的恩宠了!既如此,本宫今日就抬举那宫女一回。”
正如姜恒所推测:贵妃虽然要用引桥,但没想好什么时候用。
毕竟今日是贵妃的生日,皇上会来她宫里探望。要是今日把引桥献给皇上,是不是太给她脸了?贵妃还想着今日自己争一争复宠呢。
可她着实被姜恒的嚣张不敬气到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立刻马上,她要打脸瓜尔佳氏!不立刻反击,把自己这口气挣回来,将来她在后宫还怎么立足,怎么做人人畏惧的贵妃?
贵妃多年行事风格已定,旁人不敢得罪她,就是因为得罪她接着现世现报,会立竿见影倒霉。
若是这会子,信贵人闹了她的生辰宴,都没有收到什么报复,宫里其余嫔妃只怕也会蠢蠢欲动对她出手,渐渐掏空她贵妃的威望,对她绝不会如从前般畏惧和俯首帖耳。
贵妃都不敢想自己从神坛上掉下来的日子。
束蒲在旁边劝道:“娘娘,今日您的生辰,皇上若是宠幸了别的宫女……”娘娘怎么这么焦躁起来?贵妃生辰,皇上倒是在翊坤宫宠幸了宫女,哪怕是贵妃亲自举荐的,这也不是什么很有面子的事儿啊。
贵妃难得对束蒲发火了:“怎么,翊坤宫已经是你当家做主了?!”
束蒲立刻跪了伏地磕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其实束蒲说的,贵妃何尝不明白。但贵妃已经没法欺骗自己了,她发现皇上近来看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男女之情的悸动,只有平静的注视和关怀。这样的眼神她见过,皇上看熹妃她们就是这样的。
贵妃不能不承认,自己或许会永远失去皇上的恩宠,变成她曾经最害怕的,除了位份资历别无其他的嫔妃。甚至比起熹妃等人,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
信贵人是新人,她就要捧出更新的人来。
而且,贵妃虽然心里回避,但潜意识却已经有了这种畏惧:如果不是她生日,皇上还会来翊坤宫吗?她近期还有机会把引桥送上龙床来打击信贵人吗?
今日瓜尔佳氏当着满宫妃嫔给她难堪,让她破防失态。
她要不尽快还手回去,以后宫里还有谁把她这位贵妃当回事。
就是今天将宫女送给皇上了。
贵妃心里也有种极为酸涩的难受:“去准备一壶外头递进来的那种好酒。”
束蒲跪在地上低声应了,亲自去准备酒。
慎刑司,总是这宫里最阴凉的地方。
苏嬷嬷抱着手炉坐在正堂,眼前虽然摊着需要她审的卷宗,实际上她却有些出神。
见古嬷嬷进来,不由道:“不是,你没正事做了?闲来无事逛游到慎刑司来了?”
古嬷嬷:“你这儿清净,外面可热闹。你知不知道,贵妃的生辰宴,直接就被信贵人搅和散了?”
苏嬷嬷也只是淡淡一笑:宫中沉浮四十年,先帝爷后宫的风云变幻她见得太多,什么人得宠失宠都不能叫她惊动。
古嬷嬷坐下来:“对了,你不是想试一试徒弟吗?我今儿就帮你添了把柴。”
内务府的告密嬷嬷是她派去翊坤宫的:命人告诉贵妃,信贵人想要笼络引桥,定然会加大贵妃的决心。
她们看着权力再大,也只是宫里的奴才。古嬷嬷自己找好了退路半投靠了皇后,但苏嬷嬷却没有这个机缘,能帮老友的就帮一把。
且古嬷嬷既然准备老了靠皇后,此时能暗中推一把贵妃的,就绝不会手软。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等着吧。贵妃娘娘按捺不动就罢了,一动今晚必有个结果。”
甘棠来到内务府,找到在值房当值的引桥。
看着引桥的脸,甘棠心里充满了嫉妒:过了今晚,或许自己再见引桥,就要行礼问安,口称小主了!
“娘娘让你今晚预备着。”这句话说的比甘棠想象的还要艰难。
看到引桥先是吃惊再是发亮的眼神,甘棠更是酸的冒泡。
引桥双眼发光问道:“甘棠姐姐,你说我该穿什么衣裳去呢?不知道万岁爷喜欢什么颜色啊。”
甘棠冷笑道:“你那些衣裳难道有什么好的?放心吧,娘娘那里自有准备。”
引桥手里勾着荷包的带子,试探问道:“那我这就跟姐姐去?”
甘棠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嫉妒和嫌弃了,脸色阴沉起来:“真是眼皮子浅的小蹄子!急什么,皇上晚上才会去翊坤宫陪娘娘用膳呢。且你不照着镜子看看自己,若是没有娘娘的抬举,皇上哪只眼睛看得上你!”
“也就是娘娘好心,才要抬举你。”
“你且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着。等御驾进了翊坤宫,我自会来唤你到宫中侧殿候着。”
贵妃虽然斥责了束蒲,但最终也是决定做两手准备。
皇上过来用膳,她要好生打扮自己,要是她能把皇上留下复宠当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她就请皇上去侧殿稍歇,将引桥送给皇上,也算是给信贵人一个耳光。
贵妃知道皇上的脾气,对妃嫔很挑剔的。
入了眼的才会宠幸。
引桥长得不错,但皇上未必喜欢。贵妃就特意给皇上备了酒,也给引桥备了一件异常‘轻薄’甚至半透明的衣裳。
这样皇上只要进到侧殿,引桥上来奉茶就会被一览春光——甭管皇上会不会看上她,宠幸她,给她位份,引桥已经春光外露,在这个年代,女子就算是失节给看见的男子了。
之后引桥的死活,贵妃也不在乎,反正是个普通小宫女,皇上要是恼了,就说她自己要攀龙附凤,蓄意勾引皇上的,管她去死呢。
横竖只要引桥出现过,被皇上瞧见过,她就能拿这件事打脸瓜尔佳氏。
这一天,是神奇的一天。
贵妃的生辰,宫里暗流涌动,各处就如同是星动仪的星辰一样转了起来,彼此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一个推动一个的进展。
后宫之中的嫔妃,忙于吃瓜打听消息,都不亦乐乎。
太后和皇后处也分别得了翊坤宫的生辰宴办砸了消息。
太后不过置之一笑:“信贵人是个乖乖巧巧的,哀家瞧她不错。倒是贵妃,之前故意送了那一对金鱼去羞辱人,辱人者人恒辱之,原也怪不得人。”
而皇后听了却觉得遗憾起来:本宫怎么就把请帖烧了呢,这要是本宫去了,信贵人就不用早早落荒而逃了。本宫也会‘热心主持’贵妃的生辰宴,让大伙儿不到夜里不准散,想必贵妃的生辰宴更热闹。
养心殿中,苏培盛也全盘知道了今天宫里的热闹。
他自有小徒弟替他盯着各处消息不算,还有各司管事会来主动汇报:敬事房张玉柱就特意来说了一回,除了他,侍膳太监常青、南果房管事胡晓顺,凡是跟他关系好奉承他的太监,都赶着把这后宫的第一热闹新闻说给他听。
苏培盛共听了五遍信贵人的壮举。
但每一次听都有新感触:人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是指信贵人这样吧。人家平时不哼不哈,跟谁也笑的甜兮兮的。除了陈得宝事件外,后宫里各处宫人就没有说永和宫主子不好的。
然而人家一怼人就直奔贵妃,而且特意挑了贵妃的生辰把之前的羞辱全盘还回去,一点脸面不给贵妃留。听说把贵妃气的都不会说话了。
苏培盛罕见有些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皇上呢。
这事儿说大不大,就是非常热闹。
只是事关贵妃和信贵人,自己说不好容易得罪人。
他正在外头踌躇,就听里头青玉磬的声音响起。
皇上见苏培盛颠儿进来,就随口道:“摆膳,朕留十三弟用膳。”
对皇上来说,这只是寻常的一个下午,就是批批折子兼与怡亲王等人讨论军务。现在堪堪忙完,就想留十三弟吃饭,说完正事也好再叙些家常。
然而苏培盛带着有话说的表情上前。
皇上就点头:“说吧。”
苏培盛先捡要紧的事儿说——皇上提起要留十三爷用膳,必是忘记了贵妃的生辰。毕竟主位嫔妃的生辰,皇上都会去用膳的。
苏培盛就先提这个,请示皇上是否摆驾翊坤宫。
听说是贵妃的生辰,皇上一怔:今日是年氏的生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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