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出门的这一刻迎面而来的,就是只剩了残兵败将的苏仆延领着和他交好的数个部落扑面而来的攻击。
“他疯了吗!”蹋顿躲避不及,肩头已中了一箭。
为防被下属看出他受伤的情况,他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箭拔了出来,对着下属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虽然不知道为何苏仆延会在此时转而对他发出攻击,但乌桓人好战的天性注定了他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认输,只会趁着己方的实力比对面的任何一方都要强,打出足够具有震慑效果的攻势来!
可他对着其中一方能轻易造成压制,对着这些为求活命而聚集在一处的人,还能起到这样的效果吗?
只怕是没有的!
在这样的多方混战中,夜色的掩护和外貌打扮上的相似,甚至让人极容易在一个照面之间出现敌我不分的情况。
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他不在此时一鼓作气凿穿苏仆延等人的队伍,就像被群起而攻之的野兽只要在身上出现了一道血痕,就会被撕裂吞吃得一点不剩,他也只有这样的结果。
然而当蹋顿成功维护了自己狩猎者的地位之时,他却看到在那一片又扩大了燃烧范围的火光之前,一列队伍正在朝着自己袭来。
那并不是他的乌桓同胞,也并不是和他有过合作关系的公孙瓒下属,而是一支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队伍。
说熟悉是因为对方的辽东郡骑兵打扮,在他位居于辽东属国之前和期间,都曾经多次和他们打过交道。
说陌生是因为对面的士气甚至要比早前数年间所见的任何一次都要旺盛,为首的将领也并不是那辽东太守公孙度,而是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姑娘。
这个年岁丝毫也没让蹋顿对她有所小视,谁让他此时已在这出让人于每一步中都始料未及的变故里处在了下风的状态。
他一点都不信对方只是凑巧地出现在了此地,只觉得她完全就是有备而来,甚至先前苏仆延对他发起的进攻很有可能也是对方促成的。
但直到蹋顿的尸体被从他所骑乘的马匹上横扫下去,他都还被蒙在鼓里,这些忽然出现的人居然并不是公孙度的下属,而是乔琰派出征伐幽州的存在。
他更不会知道,在他身死之后的追杀战结束后,吕令雎抹了把脸上被溅上的血迹,将蹋顿的头颅正式砍了下来,同时下达了一道指令:“凡骑马行军之人,均将一乌桓头颅悬于马前,西行辽西郡,如有意图阻拦之人,杀无赦!”
昌黎这头对乌桓的得手只能说是恰好赶上了他们的集会,真正代表着幽州主事者身份的还是公孙瓒,所以他们必须以尽快的速度与张辽的队伍会合。
不过她行到了半路上又忽然放缓了骑行的速度,将自己从先前斩首敌将的热血上头状态给抽离了出来,说道:“我是不是又忘记了点什么事情?”
诸葛亮回道:“甘将军和仲达那边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不会让他们白白守在渝水下游苦等的,直接去前头沿海巡查就是。柳城那边也已分出人去了,公孙瓒在柳城的下属绝无机会从我等背后追来。”
吕令雎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回道:“还是孔明考虑得周到。”
她就是稍微缺乏了一点经验而已,不是真像她爹一样顾前不顾后!
当她看向自己马前悬着的那个蹋顿人头时,又不由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她这番表现,得算是有君侯当年为固阳塞民众报仇之时的精髓了吧……
而在另一头,张辽和吕布连带着身在此地的于夫罗和麴演等将领,在出兵所用的粮草器械都整装就位之时,丝毫不给公孙瓒反应余地地从居庸关出兵,连夺广阳郡的昌平和蓟县,将公孙瓒用于防备居庸关的前哨都给尽数瓦解了。
广阳郡在幽州各郡中的面积最小,原本就是在上谷郡、涿郡和渔阳郡之间的中转地带,一旦蓟县到手,广阳郡几乎就完成了易主。
屯兵于渔阳的公孙瓒收到消息之时,张辽吕布等人甚至都已经从蓟县再次出兵,拿下安乐县了。
公孙瓒大惊失色。
“为何会这么快?”他猝然离席,脸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愕然。
那就要怪乔琰对吕布给出的那个限制了。
乔琰多了解如何让吕布发挥出最高昂的战意啊!
要么就是让他拿到一个对他而言尤为重要的奖励——
这在他已经拥有了赤兔之后所能起到的效果有限了。
要么就是让他拥有满意的排场——
他现在已经是平北中郎将了,再往上升迁的难度稍微有一点大,除非拿下击杀公孙瓒的首功。
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反向操作。
吕布若不能将公孙瓒给击杀在渔阳郡境内,他就得转道去涿郡守拒马河和白洋淀,还不许越界半步,说不定就会被袁绍的部从在河对面嘲笑他是个无胆鼠辈。
这处境能忍?
显然不能!
要不是这幽州境内的攻城也得遵照着一步一城的规矩,吕布都恨不得直接出现在渔阳城下,让公孙瓒这家伙下来单挑。
不过如今这样也不差。
他们此刻所在的安乐县和公孙瓒所在的渔阳县之间隔着一道沾水。
如果说是在前两年,这道水系还勉强能算是个地理屏障,但到了今年……
蝗灾对幽州这地方的影响的确相对有限,可旱灾却不是。
河流的径流量削减是肉眼能看得到的情况,这意味着从安乐到渔阳几乎就是一片坦途。
河流如此,护城河也当然如此,只要敌方筹备好足够的攻城器械,以他们此番发兵的人数,足以攻破那看似牢固的渔阳城关。
而到公孙瓒收到消息的时候,这些进攻渔阳郡的兵马早已不只是那一路从居庸关发兵而来的了。
因长安的天子乃是昔日的幽州牧刘虞,上谷、广阳和渔阳这几郡中蒙刘虞恩惠之人格外的多,听闻王师东来,直接选择倒戈过去的也不在少数。
公孙瓒还在愤慨之中,又旋即听闻了一个对他而言更为不利的消息。
安乐县驻扎的敌军分兵两路,一路依然在安乐筹备进攻渔阳郡的器械和募招人手,一路继续东进,在公孙瓒尚未来得及阻拦之时攻取了狐奴县。
“守城的都是废物不成!”公孙瓒闻讯勃然大怒。
狐奴县的位置拦在了他回返辽西的路上。
此地一丢,他若是在渔阳守卫战中失利,想要回到辽西重新聚拢人手,以图卷土重来,这个撤退的队伍就不可能太多,只能轻车简从,奢求一个不被对方发觉,又或者是将撤离队伍之中的后军完全作为他这趟撤离的牺牲品。
不对,他还不能直接去想这个最坏的打算,该当考虑直接在渔阳郡内将张辽吕布等人都给解决了!
渔阳还未被彻底围拢,他还有一搏的余地。
“让人往北面城墙之外的长城关卡增兵,以防有鲜卑人从北面来袭。”
公孙瓒自己就曾经拉拢过鲜卑支部,此时想到鲜卑单于步度根和乔琰之间的交情,也不免担心起了这种可能性,殊不知乔琰根本没打算动用这支力量,以免助长塞外势力的威风。
做完了这个安排后,公孙瓒又道:“让人快马疾驰,往柳城和辽东属国走一趟,将乌桓的援军和我的其余部从都给召来此地。”
虽在心中忐忑,公孙瓒还是咬牙表现出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必担心,这出渔阳交战,到底是谁狩猎谁还未可知呢!”
这数骑求援之人往东而行,送人进入滨海道后又有人折返回去的消息很快被下属汇报到了张辽那里。
“不出所料。”
报信之人并未遭到实际的阻拦,这是他在让哨骑前去探查前就给出的指令。
反正这也起不到左右战局的结果。
倘若进展顺利的话,蹋顿那边应该已经和他们的人交上手了。
张辽相信乔琰不会对那些少年人做出超乎他们能力的委任。
何况,既然他们能成功完成在辽东立足的任务,也该当对他们有更多的信心才是。
他需要在意的只是眼前。
狐奴城在他们打了个消息差后并未费多大的工夫就完成了易主,已让人越发明确地感受到了他们这场进攻战的势如破竹。
这是对公孙瓒信心的第一步击溃。
那么接下来……
张辽旋即下达了第二条指令——
“将乌桓三王的旗帜树起在狐奴城头。”
他要让公孙瓒相信,他的信使有没有遭到阻拦已经不重要了。
他现在是孤岛之中的囚徒!
而乱中出错,从来都是这个道理!
第318章 公孙末路
“乌桓三王?”公孙瓒骤闻这个消息先是一惊,又在心中生出了几分只觉荒诞可笑的想法。
那乌桓三王位居于蹋顿这个乌桓单于之下,其中更是有一支已经为蹋顿所吞并,如何有可能直接越过蹋顿,形成对张辽等人的支援?
若真如此,蹋顿只怕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语带嘲弄地朝着下属说道:“我看那张辽在居庸关的三年也没做什么准备,连辽东属国那头发生的吞并之事都被蒙在鼓里,竟觉得依靠着乌桓三王的旗帜来将我给糊弄住。”
他那些派去护送传信之人的下属已经从滨海道回返,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了位处于狐奴县和滨海道之间的平谷县,此地还是处在他们的人掌控之下。
但他话刚说出去又不由陷入了沉思——
张辽是会做出这等草率安排的人吗?
当年他和蹋顿以及轲比能的三方援军,在张辽所统帅的部从守卫营寨的陷阱中被困,险些没能冲破重围,轲比能甚至丧命在了其中,让他失去了拉拢鲜卑支部为己用的可能。
随后的滨海道之战中,张辽又神来一笔地从徐无山翻越而来,将刘虞给救走,让其成功回到了乔琰的手中,在长安即位天子。
在张辽戍守于居庸关的数年中,他始终保持着稳扎稳打的发展方式,一面从广阳、渔阳方向收拢并不愿意在公孙瓒手下做事的民众,一面在上谷郡继续延续着刘虞在任之时的安民政策,一直到今年秋收之前,才在这个谁也未曾想到的时机发动了往西的征伐之战。
这个发起战事的时间点和他一路长驱直入的表现,让人根本无需怀疑他对于此战的信心!
他有何必要作伪,打出乌桓三王的旗号?
下属一从他的面前走开,公孙瓒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用的是不是疑兵之计,得看做这事的将领是何人。
在这一刻,公孙瓒很难不做出一个判断,除却被蹋顿吞并的难楼部,另外的两支很有可能已经在试图摆脱蹋顿压迫的想法之下和张辽达成了联手,甚至那难楼部也选出了个代表来,以显示昔日在单于之下三王并立的盛况。
他们或许没有先行将蹋顿给弄死在辽东的地界上,却必定已经成为了一路对公孙瓒发起威胁的队伍!
若是再算上那有可能出现在北部塞外的步度根,这就分明是一处势在必得的围猎!
公孙瓒看着屋外的夜色,心乱如麻。
当年他为了对付刘虞和并州的联手,可以如此有决断智慧地拉上两个盟友,如今也不至于被面前的意外给直接击溃。
可眼下的局势对他的确艰难。
渔阳俨然是一座孤城!
即便是冀州那边的袁绍要想发起对他的支援,也必须先越过从安乐县到狐奴县之间的屏障,而辽东属国那头的蹋顿很可能局势也不如自己想象得更好。
他该如何做才能在这处境中脱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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