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花
他不想说便不说吧,反正现在的我和他,也不是像以前一样的能无话不说。
孔明明白过来我误会了,起身极缓慢的走到我身边,说:“那天我在谷外,见到司马懿挟持你欲冲出谷口……我,亲口下令……射箭,将他逼退……”
“你看见他挟持我在前,还下令射箭?”
孔明别过脸,说:“我也看见你中了箭……后来,下了大雨,浇灭了大火,司马懿逃回大营时并未携带你,我以为,你当时就死在了箭下。”
我的指甲嵌进了桌上的木纹里。
“再后来,司马懿便坚守不战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想在死前解决了他,也不枉费我牺牲了你的性命,可是,怎么挑战,他都不战,我便让杨仪带了一套女裙给司马懿,去羞辱他,他反而让杨仪给我带回了……你的面具。”
原来是这么个情形,我有所顿悟。
“司马懿告诉杨仪,实际上就是借杨仪的口告诉我,他说,你还没死,被他丢进了燕子林中。”
“他想让你去救我?”
“嗯。”孔明点点头,揉了揉眉心,“你就是他的‘城’,他摁住救你的要道,其实我派多少人都是于事无补,而且,他可观我动向,随时反制于我。我们看着虽然是隔渭水两立,风平浪静,实际上我与他是势均力敌,只要一方有异动,随时可颠覆整个大局。他没沉住气,来上方谷劫粮,若不是上天眷顾他,他本来是没命回去的,战局也会因此改写,他,便也要我沉不住气一次。”
我无不讥讽的说:“可大人的心肠实在是他想象不到的硬啊,其实在大人与我告别,让我去上方谷的那天晚上,我在大人的心里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所以,就算他拿我搞出再多的花样,大人当然都不会沉不住气,不是吗?”
他微微低下头,神情十分疲惫。
“现在想来,火起的时候,司马懿还反复问我活路在哪,他对我说,‘我不信诸葛亮会不给你留一条生路!’。”
孔明长叹一声,闭上眼睛,道:“其实,他让杨仪告诉我这些,不是指望我去救你,我救不了,他知道还告诉我,无非是要我痛心,激我病情恶化,这一次,如他所愿了。”
我顿住,忽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还要再问时,李鹤呻吟一声,醒了。
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会晕,也真是会醒!
窗外天色已黑,且阴雨连绵,阴风阵阵……还属实挺有氛围!
李鹤从晕中醒来,一眼又看见了孔明,又看看我,浑身都在哆嗦,和我说:“这这这……”
我逗他:“丞相知你喜欢他观星之术,还颇有所成,特意回来传授给你。”
李鹤白眼一翻,又要晕,他这又晕的话,这一晚上还怎么歇息啊,我连忙推他,掐他人中,道:“你别怕啊!”
李鹤怕的涕泪横流。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信鬼神之说的吗?”我没好气的往地上一指,道,“看看那!看看!”
地上有一道孔明映在烛光下的影子。
李鹤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影子不是假的,他仔细看了看孔明,知道事关重大了,将声音压的极低的和我说:“丞相未死?”
我很无语:“人在这呢,你当着他面说这个,是否是大不敬啊?”
敬不敬的李鹤也顾不上了,一脸很受打击的样子,道:“我的观星术果真有这么差吗?”
我更无语了:“你一个大夫,多看几本医书不行?一个大夫,怎么老想着观星当一个神棍,这合适吗?哦,对了,兄长既然在这里,还要劳烦兄长,给他把一把脉,看看他现在身子到底如何了。”
李鹤急了,低着声音和我说:“这是丞相!当朝丞相!我只是一个野大夫,他的脉我怎么可能看的着!”
我对他的认识简直又到了一个新高度,道:“你连我的脉都把了,还不敢看他的?”
李鹤哑口无言,最后只说:“反正我不敢!”
我们虽然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主要是防着外面,孔明自然是听见了的,他说了一声“无妨”,主动挽起了衣袖,将手腕放在桌上。
一般来说,我信得过的人,孔明也是信得过的。
不过,这也是从前。
我确实也想知道孔明的身体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不敢贸然去医馆,李鹤送上门来,其实正中我的下怀。
孔明的手,执笔,执剑,可弹琴,说他的手和女子的一般秀美么,偏又很修长有力,但是又确实很好看,白皙如玉。
李鹤有点眼直,转过头跟我说:“别看你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漂亮了,但你的手比起人家来,你那真的只能叫爪子,人家这才叫手!”
我咳嗽了两声,算是提醒他,他眼前是何人!
李鹤顿悟!
李鹤小心翼翼的问孔明:“丞相真的许我把脉?”
孔明略点点头,他知道,我想知道他的身体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
得他首肯,李鹤却没有先把脉,而是先细细的看了看孔明的面色,李鹤面露疑惑,见孔明真的肯让他把脉,这才拈了两指,按了按,还不忘回头跟我显摆:“有生之年,我居然真的还能给丞相把脉!”
好吧,就冲他这个嘚瑟,我绝对有大礼要送给他!
李鹤别的事不靠谱,看病还是很靠谱的,他把孔明的脉息,却是越把越疑惑,整个脸上是大写的不解,然后转头对着我拧着眉说:“你过来!”
我很疑惑的过去,李鹤二话不说,直接按下我的手,他以双手把脉,一手是我,一手孔明。
柱香之后,李鹤面露震惊,蹭蹭的后退两步,冲我道:“你用了什么邪术!为什么会将他的生命与你的绑在一起?”
我愣了愣,李鹤这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啊!
我道:“别的不说,你也不用问,你告诉我,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
李鹤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来:“死人复生,还有什么状况不状况!”
“不是,他……”
“邪术伤人伤己!有违天道人和!这脉我看不了,我得走了!”
我急了,问:“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形?”
“让开!”
我看李鹤要夺门而出,在他身后对他噗通一跪,唤了一声:“兄长!”
李鹤多有震惊。
我是什么身份,李鹤其实知道,不论以我哪个身份来说,我这一跪,都让他无比震撼。
孔明起身,想来扶我,我推开他的手,一礼到地,道:“求兄长看看他的身体到底如何,该如何调养,请兄长示下!”
李鹤震惊之下,轻声询问:“其实……我听了传闻……想要杀你的人……其实是他吧?”
“这是我与他的私事。”我和李鹤实话实说,“他有恩于我,他如要收回我这条性命,无论何时,尽可交付!他杀不杀我,与他人无关,只请兄长帮他调养身体,我感激不尽!”
我这话说出来,李鹤愣在了门口,过了一会,他走了回来,说:“快些起来,我、这我又不敢扶你,我答应你就是。”
“多谢兄长!”我大喜过望。
“他有恩于你,谁叫你又有恩于我呢……”李鹤磨磨蹭蹭的,很犹豫的说,“能不能……再请下丞相的脉……”
孔明还没说话,我已顾不得许多了,一把将孔明按在椅子上,拿过他的手,就示意李鹤来。
李鹤很是咋舌:“你……你就这么对他?”
我这才觉得好像的确是不合适,回头看时,他的脸与我仅一指之隔。
我面不改色的回过头来和李鹤说:“不敬之罪我担着,把你的脉。”
“哦……”
我不光按着孔明的手,索性用身子将他的脸挡住,李鹤看不见他,就不会怕了,只留了一只手给李鹤。
屋外,风狂雨骤。
李鹤听了许久,才松开手,和我说:“死……应该是不会再死了……”
“那他的痼疾呢?”
“也在好转。”
李鹤说了这句,我猛然安心了许多,似是心口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了。
“但是,”李鹤又说,“自古邪术,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对于代价,我倒不是很在意,既然叫子母蛊,自然是以我的精血在反哺母蛊,猜也能猜到几分。
见我不以为意,李鹤痛心疾首,连连顿足:“你将他的生命与你的连在一起,他死而复生,用的都是你的生命啊!”
“没事,只要他没事就好。”
“你们女子的想法我确实不懂,不过他……”李鹤又想起“他”是谁了,不好再评说,“他汲取的都是你的生命,当你生命尽时,他也就无法再延续了。”
我兴致勃勃的问他:“我还能活多久?”
李鹤无语的说:“你生果果时,伤了根本,后来我在岷山村看到你时,你又重伤在身……本来你能活百八十年的,现在看来,最多也就一二十年了吧……”
我不以为意的说:“一天我都嫌长,能不能直接都取出来给他得了?”
李鹤:“……”
“月儿!”孔明实在是忍不住了,问李鹤,“实不相瞒,月儿救我是用了南疆的蛊虫,这事我事先不知,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月儿用她的性命来救我!月儿是我夫人,是我此生挚爱,你两次救她,有恩于她,就是有恩于我!你是月儿的兄长就是我的兄长!”
李鹤吓住了,眼都直了。
孔明少有这么言辞激烈的时候,不怪李鹤吓住了,连我都吃了一惊。
“我已为了天下负了她,亲自谋划以她的性命换得北进胜利,如今,怎还可用她的生命存续于世?”孔明恳切的说,“兄长可有办法,取出蛊虫,让月儿平安此生?”
我来不及拒绝,李鹤已道:“丞相以为这是何物?若真能这么听话,还能叫蛊虫吗?她拿蛊虫救你回来,已经算是瞎猫碰了死耗子了,你还要取出来?就我所知,你既然能取她的生命为己用,应该是你主她辅,你强她弱的关系,若是强行取出来,你们应该会立刻双双毙命。”
孔明多有震惊,我倒是安心了。
我安心之后,便开始赶人,我一向有翻脸不认人的本事,便道:“兄长去隔壁歇息吧,明日帮我开几个方子,大人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你看看怎么才能让他好起来。”
“死了一回而复生,能不虚弱么!”李鹤低低吐槽。
我心头石头落地,见李鹤这又怂又刚的样子,就有了闲心,想起他刚才的嘚瑟,便想吓吓他,于是故作神秘的说:“兄长,你知道外界传言,说大人有一红颜知己,后因背叛大人,与人私通而被大人处死,你听说了吧?”
孔明:“……”
李鹤十分八卦,忙不迭的问我:“听说了!听说了!谁啊,这是,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兄长认识。”
“我认识?汉中府邸里的?谁啊?”
我忍了笑,一脸正色的指了指他,又指指我自己,神秘的说:“你和我。”
李鹤一屁股坐在地上,三两下扑去孔明面前,哭着说:“大人明鉴啊!这是绝对没有的事啊!”李鹤吓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捧腹哈哈大笑,李鹤这个人挺好玩的,他看着最不正经,其实人倒是最正经不过了。
第219章 第 2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