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年珠在九阿哥暴怒之前,极有眼力见的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年珠是心情大好,如今世人乃至于皇上都觉得大清地大物博,那些西洋人不过是蛮夷,拍马都及不上大清,但她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大家口中的西洋人是很厉害的,唯有心怀敬畏,才能赚更多的银子。
陪在年珠身边的聂乳母几次却是欲言又止。
年珠见状,笑道:“乳母,让我猜猜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您这时候定在想我哪里有两万两银子给九贝子?”
“格格,您,您……果然聪慧过人!”聂乳母苦笑一声,道,“旁人不知道,但奴婢却是知道您账面上根本没有多少银子,就算杂货铺的生意日渐好转,但三日之内,哪里筹得出两万两银子给九贝子?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若您三日之内拿不出银子来,九贝子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年珠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如今面上是一点都不慌,直道:“我虽没有两万两银子,但额娘有啊!”
在出海船队一事上,她知道自己想要借两万两银子并非难事,四爷、年若兰、司掌柜、钮祜禄格格……只要她愿意给他们股份,她相信所有人即便是砸锅卖铁,都愿意入股的,但事事以她出发,为她着想,以她为重的,普天之下,唯有额娘觉罗氏而已。
就像她从不怀疑年羹尧对自己的爱,但在年羹尧心里,她不一定比权势荣华重要,也不一定比年熙年晗重要,她也从不怀疑年若兰对自己的爱,但在年若兰心里,四爷与福惠肯定会比她这个侄女更重要。
一想到觉罗氏,年珠就想到前些日子觉罗氏派人送来的桂花糖糕,说实在的,觉罗氏亲手所做的桂花糖糕味道真的一般般,但因从前她昧着良心夸过几句后,每年她都能吃上觉罗氏抽空做的桂花糖糕。
那桂花发怏,糖糕甜的发腻,一口咬下去,恨不得连嗓子眼都甜的发腻。
但年珠却觉得这桂花糖糕是世上最好吃的糖糕。
因从前四爷与年家保持距离是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连累到年家上下,如今四爷已是胜券在握,年珠行事自不必再像从前一样事事小心,当即就吩咐马车回去了年家。
二房正院仍是老样子,丫鬟婆子极有规矩,只是不一样的是从前院内那清一色的素净的花儿朵儿的,都换成了牡丹芍药这些艳丽的花朵。
一身艳丽打扮的觉罗氏听说年珠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匆匆走了出来。
“珠珠,你怎么回来了?”
“好端端的,你怎么没说一声就突然回来了?”
觉罗氏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从头到脚将年珠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才低声道:“珠珠,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就算她身边管事不少,但年家上下这么大一摊子事,每日要忙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依旧是忙的脚不沾地,但就算如此,她仍是日日密切关注着雍亲王府的动向,知道三阿哥弘时如今被福晋乌拉那拉氏养在身边,唯恐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
“额娘,没有的事儿,我就是想您了,过来看看您。”年珠亲昵挽着觉罗氏的胳膊,朝内走去,嘴里更是喋喋不休道,“我这性子,别人不清楚,您还不知道?我哪里是肯吃亏的性子?别说别人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母女两人亲亲热热说着话,年珠这才知道自己的大哥年熙身子已有些不好,虽说他人在任上,但京城的名医去了好几茬,却仍是收效甚微。
年珠记得历史上的年熙最后过继给了隆科多,只因大师算过,说隆科多的八字很旺年熙,可就算如此,年熙还是早早去世了。
因年珠与年熙差着年纪,年珠对这位大上自己许多的大哥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没有多少印象,直道:“额娘,我知道您和大嫂一向有些来往,不如您写信劝劝大嫂,要大嫂与大哥说一声,纵然公务重要,但什么事情都没有身子重要。”
“朱太医虽擅长治毒,却也是医术高明,不如要大哥回京,叫朱太医给他瞧瞧,兴许能干药到病除。”
觉罗氏一口就答应下来,却还是道:“你大哥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想必想着自己是长子的缘故,却是太要强了些,总想要闯出一片天,好叫你阿玛对他另眼相看。”
说着,她摇摇头,无奈道:“罢了,不说这些了,来,尝尝这桂花糖糕,我昨儿刚做的,正想今日差人给你送去,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又是桂花糖糕。
年珠小口小口咬着甜腻腻的桂花糖糕,笑道:“额娘,我就与您说实话吧,今日我回来是找您有要紧事。”
“有什么要紧事?”觉罗氏再次紧张起来。
年珠忙道:“您别紧张,是件小事儿,想找您借点银子。”
“两万两银子!”
她知道这笔钱对旁人来说可是大数目,对觉罗氏来说却不算大数目的,她撒娇道:“您放心,我可不是打秋风的,这两万两银子一年之后我连本带利还给您,您不收都不行的那种……”
觉罗氏被她逗的直笑,直说明日就差人送了银票过去。
至于其中原因,她并没有多问,只想着年珠是生意周转不开罢了。
年珠就知道自己不会空手而归,喜滋滋谢过觉罗氏,正欲离开时,却听到觉罗氏忧心忡忡道:“珠珠,我也听人说了,说是雍亲王如今在朝中颇有威望,想必如今也不必再将你留在雍亲王府中。”
“你姑姑对你再好,雍亲王府再好,却也不是自己家……”
年珠知道,觉罗氏定是日日都在想她。
“额娘,您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该回来了。”
“不过我恐怕是陪不了您多久,我还想着去四川找阿玛玩呢!”
她原以为觉罗氏会出言反对,谁知觉罗氏却微微叹了口气道:“即便你去四川,也比留在雍亲王府强,雍亲王府那地方,唉……”
年珠自然知道觉罗氏这是什么意思,随着四爷的胜算越来越大,雍亲王府只会越来越“热闹”,毕竟太子之位远比世子之位更吸引人。
年珠劝了觉罗氏几句,很快就匆匆回到了雍亲王府。
如今小福惠已有半岁,虽不会说话,却会认人,若每天到了傍晚还未见到年珠就拽着乳母的袖子咿咿呀呀叫个不停,缠着要乳母带他去找年珠。
这不,年珠刚走到听雪轩门口,就看到被乳母抱在怀中的小福惠。
原本小福惠是瘪着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但在看到年珠那一瞬,却是喜笑颜开,又咿咿呀呀叫了起来,更是伸出胖嘟嘟的胳膊要年珠抱。
年珠毫不犹豫将他抱了过来,亲了亲他胖嘟嘟的小脸,道:“福惠表弟,今日有没有想我呀?”
“今日我出门看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只是可惜你年纪太小了点,等着你再大些,我保证每日出门都会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小福惠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笑的直流涎水。
年珠就这样抱着小福惠进了屋,毕竟如今已至深秋,傍晚时候的风还是很大的。
只是她刚进屋,就敏锐察觉到不对。
平日里四爷与年若兰在一起,都是柔情蜜意的,但今日,两人都冷着脸,瞧着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她忍不住想,难道,他们这是吵架了?
这还是头一次见!
四爷见年珠抱着小福惠进来,难得没有问起年珠今日之事办的怎么样,也没有逗弄小福惠,反倒是站起身来。
“今日我书房还有事,就先走了。”
“晚上你不必等我,我歇在书房。”
“是。”年若兰红着眼眶站起身,低声道,“妾身恭送王爷。”
四爷微微颔首,昂首阔步,很快就离开了。
年若兰看着四爷的背影,一个忍不住,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年珠忙将小福惠交给一旁的乳母,忙道:“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您别哭呀!”
第46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年珠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年若兰的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个不停。
年珠并未再劝,一直等年若兰哭好了这才道:“姑姑,若有什么事,您也可以与我说一声,兴许我能帮您出出主意了?”
年若兰这才抽噎着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道了出来。
原来是昨日福晋乌拉那拉氏进宫陪德妃说话,德妃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雍亲王府子嗣不丰,唯一得宠的年若兰还是个病秧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子嗣,所以德妃便做主,赏了两个贴身宫女下来。
偏偏不知德妃与四爷说了什么,他们母子之间如今纵不像仇人,却像陌生人似的,四爷知晓这消息后只冷声道:“既然额娘心疼我这个当儿子,拨了两个宫女下来伺候,我自没道理不领情,这两个宫女就留下来吧。”
“福晋近来身子不好,又与额娘情同母女,来人,将这两个宫女送到正院伺候福晋吧。”
虽说这两个宫女是拨下来伺候人的,但彼“伺候”却非此“伺候”,四爷此举,不仅打了乌拉那拉氏的脸,更是打了德妃的脸。
所以今日一大早,乌拉那拉氏就请年若兰去了一趟正院,委婉提出四爷这样做并不合适,要年若兰好好劝劝四爷。
这下,年珠还有什么不懂得?
她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并未接话。
红着眼眶的年若兰低声道:“珠珠,难道你也觉得我这样做的不对劲?可不管怎么说,德妃娘娘也是王爷的额娘,若王爷不孝,这事儿传出去了对王爷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年珠却是正色道:“姑姑,我问您,王爷今年几岁了?”
年若兰想也不想就道:“王爷今年已四十有三。”
“这就是了,我还以为王爷今年才十三岁呢。"年珠笑了笑,柔声劝道,“王爷又并非冒进之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定是在心里想了又想慎之又慎,想必这样的小事儿根本影响不了王爷的。”
顿了顿,她又道:“至于王爷与德妃娘娘之间的母子情,姑姑,您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讲究缘分的,母子情也是如此。”
“旁人不知道,难道您不清楚王爷心里想的些什么?这些年下来,王爷因德妃娘娘的偏心,心里定十分不舒服,如今您不仅没有站在王爷那边,反倒还和德妃娘娘一派,若我是王爷,我也会很伤心的……”
“我,我没有。”年若兰不由着急起来,忙道,“我只是想着不管怎么说德妃娘娘都是王爷的生母,不忍见他们母子生疏而已……”
年珠道:“姑姑,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从小我就听祖父说什么‘家和万事兴’,‘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的话,虽说这话用在德妃娘娘和王爷身上不大合适,但话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当母亲的没有当母亲的样子,为何却要当儿子的又孝又顺?王爷心里本就觉得委屈,您再劝上几句,保准王爷是委屈又心酸,觉得普天之下竟没人懂他。”
不管何时何地,年若兰都会选择与四爷站在一边。
即便方才她那样说,心底也是盼着四爷好的。
年若兰迟疑道:“可如此一来,四爷与德妃娘娘之间……”
“难道姑姑劝上几句,就能叫王爷回心转意?就能叫王爷与德妃娘娘母慈子孝?”年珠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淡然,轻声道,“自然是不能的,但您的话啊,却是狠狠在王爷心上插了刀子。”
年若兰自是知道这些日子的四爷有多忙,哪里愿意见着四爷因自己伤心难过?她很快就会过意来,洗了把脸,换了件衣裳,就去了外院书房。
果不其然。
外院书房里的四爷正呆坐着发愣,听说年若兰来后是愣了一愣。
年若兰一进来,先是认错,再道:“……不管什么时候,在妾身心里王爷都是顶顶重要的,方才妾身之所以那样说,也是盼着王爷,不想叫旁人说王爷的闲话。”
“既然您不愿意收用德妃娘娘赐下来的两个宫女,不用就是了,只要您开心就好。”
“兰儿,你的心意如何,我心里最清楚。”四爷一把将年若兰搂在怀里,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不会与你生气的。”
他知道他的兰儿心地良善,之所以那样说也是受到乌拉那拉氏的蛊惑,乌拉那拉氏存的什么心思,他自是一清二楚,盼着他们两人因此事心生嫌隙,渐行渐远,以年若兰的性子,定会心里不舒服,身子一日日弱下来的。
他更知道年若兰向来恪守规矩,只怕不会这样短的时间转圜过来,定是年珠在背后说了些什么。
但有些话,根本没必要说。
人呐,就不能钻牛角尖,一钻牛角尖就容易分寸大乱。
等着年若兰离开后,四爷很快吩咐将德妃赐下的两个宫女封为了侍妾,至于他有没有宠幸这两人,会不会宠幸这两人,不管是德妃也好,还是乌拉那拉氏也好,还能按着他的脑袋不成?若这两个侍妾但凡敢有半点不规矩的地方,他多的是法子叫这两个侍妾老老实实的。
没几日,年珠就见到四爷与年若兰恩恩爱爱更似从前。
吵架这种东西嘛,若是吵的好,这感情啊只会越来越好的。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入了冬。
就在京城第一场大雪落下,京城银装素裹一片时,四爷却接到了前去台湾的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