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鼎上软
方天至沉默片刻,问道:“若如此,你有甚么条件?”
赵敏道:“这个嘛,也容易。这些我都可以办到,只要你将这纸包里的东西吃下,并答应我三件事。你且放心,这纸包里的东西,绝不会害你性命;那三件事呢,也绝不有违江湖侠道,佛门义理,怎么样?”
方天至捏了下那纸包,忽而问道:“这里的东西,是不是寺里僧人所中之毒?”
赵敏淡淡一笑道:“不错,这东西吃下后,会叫人浑身筋骨酸软,内力全失,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坏处,饮食起居都与常人无异。”她顿了顿,假意叮嘱道,“你不妨仔细考虑好,但我话先放下,今日你一走,少林寺便成一片火海,老和尚、小和尚嘛,多少要死上一些的。总归你也认定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说不定甚么时候便暗中来杀我,我也不必留手了。”
方天至暗中斟酌,他如今菩提心经已然大成,不论中了什么毒,慢慢皆可化去。此功是他隐居五年所得,便是他师父空明都不知晓,遑论赵敏了。且他就算内力尽失,却也不是毫无倚仗,若食下这毒药,一来可保全僧人寺庙;二来亦可麻痹敌人,暗中探得方丈空闻等人去处。更何况,赵敏有这等杀手锏,恐怕受害的不独少林一个门派。
他正沉默不语,空明忽而道:“圆意,你自去罢。”
赵敏脸色一变,口中却仍笑吟吟的:“圆意,你自个儿考虑罢。”
方天至向空明投去定定一瞥,最终转过头来,答赵敏道:“贫僧答应你了。”
第51章
服下那纸包中的粉末后不久,方天至便觉内息尽失,手脚上沉重不堪,半点使不上劲来,仿佛比寻常青壮男子还不如。他神色略一变化,赵敏便觉察出来,她喜上眉梢,志得意满的令人上前,好声好气的“请”他同其他僧侣一道下山去。
阖寺僧人无不垂头丧气,被假扮明教教众的诸人围了个严实,别无他法,只得受人命令,一个挨一个的离开了少林寺。
方天至走到空明身畔,担忧他年老力衰,便伸出两手搀扶他行走。空明叹息道:“唉,到底将你也折了进来。好孩子,不用扶我,我还走得动路。”
方天至道:“师父不必忧虑,弟子来想办法。”
两人恰时走过赵敏身侧,她听了这话,不由嫣然而笑。若瞧她面容,真恰如秋花盛放,银盘照水,说不出得美丽可爱。但方天至此刻看她只觉甚是心烦,不由脸无表情,一瞥而过。赵敏瞧他这样子,便也不去碰晦气,只悠然道:“那还要请圆意大师开动脑筋,想出个又快又好的绝妙点子,当心迟了便不管用了。”
方天至理也不理她,赵敏便手持玉扇,遥目望他人影远去,这才重新上轿,由数位武林高手护送着去了。
此后数日,那数十名教众乔装改扮,将绣红焰的白衣裳脱了,换上不起眼的行路短打,一路押送着少林寺的数百僧侣翻山越野,来到一片小山坳中落脚。方天至数着日子,沿途留心星辰日月,辨别方向算来,他们一路大约往归德府方向来的,如今当仍在河南境内。
这伙儿人许是得了赵敏的命令,虽面露凶悍之色,但饭食上不曾亏待众人,言行上也未有所毁辱,还算得上客气。方天至冷眼瞧了这几日,观其呼吸神态、坐卧行止,将他们的身手摸了个七七八八,大抵不过江湖上的二三流之类。为首的共有三人,一个白发稀疏的老头,一个面容木讷的番僧,还有一个神态阴鹜冷酷,手持铁丸的锦衣汉子。这三人武功当属最高,约莫有江湖一流水准。
方天至等人到这山坳中不久,打外头便开进来八九辆大车,群僧一望当即骚动,原来空闻、空智、空性及许多僧众竟都坐在车上,观其神态动作,亦是一副萎靡不振,有气无力的模样。空智等人瞧见山坳中的僧侣,不由面上一呆,悲叹一声,料到寺中恐怕已遭遇了大难。
方丈空闻瞧见空明等长老及方天至还都健在,脸上略微露出一丝安慰之色,便动脚欲往这边走来,但立时叫人拦住,也就不再强求,只缓缓扬声向僧众道:“众僧且安,静待后事。”说罢,便与空智等师兄弟数人席地而坐,再不言语。
众僧闻言,一齐唱道:“阿弥陀佛!”
方天至瞧一眼师父,见他神色哀静,便宽慰道:“师父不必担忧,众位师叔伯还都康健,事情不久便会另有转机。”他所说亦是心中所想,现如今少林僧众尽皆汇合,便免了他日后千方百计找人的麻烦。
待车上僧人都下来,贼众分出一些人前去喂马,其余人则纷纷生火造饭,僧侣吃得东西简陋,不多时热好,便又有人来发放饼菜。那三个头领模样的人物分立于三个不同的方位上,以便纵观全局。众僧各自打坐,沉默不语,如今服药也有了三四天功夫,不乏有人尝试感应内息、运功逼毒,但只做了无用功,不由愈发气馁。方天至坐在空明身畔,与众僧一般模样,但他如今闭目运功,却当真是有功可运。
此时,方教主的人物面板里一共多了三样东西:
头一样是【减益状态】,小字解释为【十香软筋散之毒】。
第二样是【持续时间】,小字解释为【0天2小时11分32秒】。
第三样则出现在【物品栏】,里面正存着【十香软筋散解药*300份】。
系统大法好!
却说方天至中毒当日,夜里打开人物面板一看,便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十香软筋散,顾名思义,可令人功力尽失、筋骨酸软,头次服用并无大害,若再服一次,则无药可救,中毒者会立刻经脉逆转,暴毙而亡。由于其解药与毒药一般无色无味,令人难以分辨,故而易有凶险。若方天至需要自他人手中夺解药,那这事会相当棘手,但如今他知道什么毒,事情便好办许多,因为直接在系统里买便是。以他手上的积分,要救诸位同门不过是举手之劳。
买了解药后,由于阖寺僧侣目下性命无碍,方天至心里有底,便并未急于解毒救人,而是先尝试在体内运转菩提心经,欲知晓这门武功究竟能否将毒性解开。结果甚为喜人,他甫一运功,【减益状态】后便出现了方才所言的第二样东西:【毒性持续时间倒计时】。
方天至至此才终于大喜,这功夫没白练这么多年!
果然贫僧还是主角!
及至众人来到这处小山坳中,方天至身上的毒性已解了个七七八八。事到如今,救人自然不成问题,他至今仍未发动,只是欲找个合适时机,好教他能光明正大的将解药拿出来,以免难以解释解药是从何处得来。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抓住敌首,到避人处一掌毙了,向众人推说解药是自他身上搜来的。但如今大家伙儿中了毒,在这群人面前便如待宰羔羊一般,他不仅须擒住贼首,还得保证自个儿暴起发难之后,他们不会对众僧刀剑相向。这便需要仔细思量才行,万不能胡来硬来,反而害了众人性命。
闻到饭香,方天至停下运功,睁开眼一瞧,面前碗里摆着些大饼和素菜。他侧首瞧了眼空明,向身畔的贼人客气道:“烦请拿碗水来,我师父年岁甚高,恐嚼用辛苦。”
那人睨了他一眼,因见是小郡主另眼相待的那个和尚,便未口出恶言,只道:“等着。”不多时,他将两只碗放到他二人面前,里头竟装得热水。
方天至便又谢道:“多谢施主。”话音未落,自身后忽而传来一阵车马喧哗声,他回首一望,只见一些贼人持刀在侧,赶着一群车夫并十几辆大车愈走愈近。那群车夫俱是青壮汉子,但观其步态,仿佛未曾练过武功,都是寻常百姓。方天至目光一扫而过,忽而凝在一个车夫的面容上,只见他生得宽面大耳,脸有斑疤,相貌甚是丑陋。这人虽然装出一副畏缩讨好的模样,但那眉眼看来,分明是朱元璋!
方天至心中一愣,却不动声色,再仔细一瞧,人群中果然又有熟面孔,其中一个便是皇觉寺的故人花云。他又将目光放回朱元璋身上,恰逢对方亦不着痕迹的瞥过来,两人目光一撞,朱元璋眼中登时迸出精光如电,但转瞬便掩去了。
方天至见他认出自己,心想近日解救众僧的机会到了,只是还需看朱元璋欲如何行事。也不知他自在皖南一带带兵起事,缘何乔装改扮,冒险北上豫中?
食过午饭,贼众将少林僧人分别押上车去,一车上坐下十数个,不多时就塞了个满满当当。待人坐好,贼众纷纷上马,呼喝车夫赶路。人动马嘶之间,车夫哄散一开,却不知不觉间将朱元璋让到了方天至这一车附近。老朱浑然一副车把式模样,熟练的将鞭子一甩,口中呼喝有声,将车稳稳的开将起来。
趁人不备,他也不回头,轻声问:“车上可是少林寺的师父?”
方天至亦轻声道:“贫僧等都是少林僧人。外头的则是朝廷人马。不知施主从何而来?”
朱元璋故作感叹道:“唉,小人几个欲往山东菏泽去拉买卖,恰巧被拉了壮丁来。师傅们可是生了病?瞧着脸色都不好。”
方天至思量片刻,未曾言语。朱元璋等在皖南一带的起义声势甚大,至今未被剿灭,他又是明教中人,自来与朝廷势不两立。及至自己上山,也从未曾听说他投靠了蒙古人,如今忽而驾车出现,是诈的可能性不大。但他生性多疑,还是留了一手,未曾透露自己武功已恢复的事,只道:“寺中僧侣受了暗算,都中了毒,好在不碍性命。”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师傅们稍待几日,再看情形。”
空明闻言,不由睁眼劝道:“施主好意,贫僧等心领。你等都是寻常百姓,莫要一时冲动,害了性命。”
方天至则心中一动,嘱咐道:“若有打算,莫要与其他僧人说起。”
空明当即拍拍方天至的手,不赞同的开口:“圆意,不可害了这位施主。”
方天至不反驳,也不透露朱元璋身份,只微笑顺从道:“师父说得是。”
而朱元璋生就七窍玲珑心肝,听了那一句嘱咐,登时明白其他僧众或许不可信,心下有数不提。他又听了方天至师徒二人对话,不由嘿嘿笑了两声,心想这老和尚倒很仁善。他起意救人,一面是自个儿想卖方天至一个人情,一面则是要替明教卖正道一个人情,但话虽如此,他却绝不愿豁上性命与人硬拼,心中做得是暗中观察、从长计议的打算。
往后数日,朱元璋等人乔作车夫,果然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一副极力讨好谄媚的蠢汉模样,几乎将砍柴打水等一应杂事都抢着来做了。贼众见他们如此不堪,又被奉承的甚是舒服,便渐渐放松了警惕,时不时还与他们说笑几句。
这一日傍晚,众人赶路不及,又在一处山坳中歇脚。贼众本都是江湖人士,这许久来,露宿荒野、酒肉寡淡,还要平白伺候一群和尚,自然烦闷得很。待三个头领安排好守夜巡哨之事,朱元璋手下的车夫又上前来讨好,其中一个便呼喝道:“去河边打水来!”他话音一落,花云便凑上来高声叫道:“小人这就去!”说罢殷勤提起两桶,钻进林子里去,不多时他将水打来,那造饭的人借火光一看,随口骂道:“他妈的,打个水要这么久?”
花云诚惶诚恐道:“溪水浅,下晌又下了雨,难免有些浑浊。小人怕老爷们吃得不干净,特地细心漂了许久。”
那贼人摆摆手道:“算你有心。”说罢不疑有他,将水倒进锅中煮了起来。
待饭食做好,车夫们又将给和尚送饭的活计抢来,贼众乐得清闲,便围坐一团,喝酒吃菜。朱元璋左手捧了一盆饭菜,右手提了一桶碗筷,不多时便送到了方天至面前,将饭盛好往他面前轻轻一放,笑道:“师父小心用饭。”
他平日甚是小心,几乎不与方天至说话,今日特地送饭,又将“小心”二字咬得颇重,方天至立时便觉出古怪,当下面不改色道:“多谢施主。”
待朱元璋走后,方天至趁人不备,装作手上没劲,将饭碗摔翻在了地上。
空明坐在他身畔的大车上,见状向他招手道:“圆意,你来。我分与你吃。”
这饭菜中若是有问题,多半是蒙汗药。但空明年纪大了,身体不比年轻人,少吃点也好。想到这里,方天至便拾起碗来,笑嘻嘻的走到空明面前,道:“请师父多分点,徒弟肚饿得很。”
空明慈爱一笑,摇了摇头,仿佛忆起早年旧事来。
圆至此时也坐在左近,见状眉头一皱,劈手夺过方天至饭碗,往里掰了大半米饭,训斥道:“亏你长了这许多年岁,半点没长进,还抢师父饭吃。师伯莫动,我分与这饭桶。”
空明道:“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便饱啦。”
圆至道:“师伯多吃些,夜里还暖和。”说罢,他又抢过身边圆有的饭碗,给方天至掰上一小半,“够了罢!”
圆有目瞪口呆,弱弱的伸出手道:“师哥……我的饭……”
圆至把饭碗往他手里一塞:“给你给你。圆至饭量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长他十余岁,吃这多饭干甚。”
圆有甚是委屈,抬头瞧一眼方天至,挥手赶人:“唉,快离我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方天至嘻嘻一笑,抢过圆至的饭碗,又将自己的碗放在他手里:“罢了罢了,我不吃了。”
圆至不悦的望了他一眼,呵斥道:“你怎这多事!要你吃你就吃!”正欲从方天至手上夺碗,却被他忽而伸手搭在腕上,登时便觉一股绵润浑厚的内力自脉门涌入,圆至猛地一呆,脸上忽而露出惊愕又复欣喜的神色来。
方天至微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道:“师哥你吃,夜里多加小心。”说罢,他一只碗也没拿走,眼底四下一扫,寻到火光寥落处坐定,余光淡淡落在不远外那三个用饭吃酒的首领身上。
若是许多僧人都不吃饭菜,贼众必然觉出异常,除了他之外,朱元璋定然没有告诉其他人,为防万一,方天至便也忍住没有说。
约莫盏茶功夫,车架上的火把忽而噼啪的闪烁了一下,车夫中的一人一言不发,应时栽到在地上。朱元璋面带讶异,站起来道:“王兄弟,你怎么啦?”但他话音未落,整个人一踉跄,也翻倒在地,当即碰洒了许多饭碟。随他之后,又有车夫里倒歪斜,纷纷有气无力的叫道:“唉哟,这是怎么啦!”
贼众登时发觉不妙,纷纷抽刀而起,口中叫喊道:“小心警戒!”说罢,其中一人脚下又是一晃,“糟啦,我头晕得很!咱们中招了!”他话音未落,少林僧人中亦有许多人歪倒在地,人事不省。那蒙汗药药性甚烈,贼众一片惊慌混乱,不多时便昏了个七七八八,偶有坚持住的,也只得就地盘坐,运功逼毒,这其中便有那三个头领。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率先“哇”的一声,将腹中饭菜呕了个干净,他正欲再次闭目运功,只觉火光中忽而扑出一道靛青人影,衣飞袖摆间,来人伸来一掌,兜头向他拍落。
那老头“啊耶”一声大叫,千钧一发之际,自腰间抽出一根碧莹莹的竹杖往上一挡,人则朝后仰倒一翻。他这根竹杖本是用来打穴的,此时头晕眼花,只得凭本能办事,也不知打不打得中。
这一下倒确实直击方天至手上定惊穴,但这老头便是不中麻药,在方天至手下也走不过几招,遑论此时此刻?方天至运功及臂,反手握住杖头一抽一点,将那竹杖夺到手中,又迅疾如电般戳到他额前。
那白发老头额骨尽碎,自喉咙中哼出半声,仰面而毙。及至躺倒在地,他眉心肌肤仍完好无损,只淡淡印出一抹泛白的圆痕。
方天至这厢一杖戳死一个,朱元璋瞧在眼中,登时知他功力已复,便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见身畔贼人倒地不醒,他抽出其腰间兵刃,眼也不眨,两刀将其搠死,旋即又往另一个昏迷贼人身边扑去。他身边的车夫都是他的亲信,见状亦不再装晕,纷纷寻捡刀剑杀人。
朱元璋又砍死一个,吩咐人道:“你带几个兄弟,给这些僧人喂下解药。”又往空明方向一指,“留心照看圆意大师的师父。”
却说那白发老头倒毙原地,方天至又一杖朝他身畔的番僧劈去。番僧见情况不妙,也不顾逼毒,运起全部功力,朝他拍来一个手印。那手印按到竹杖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竹杖应声断作两截,断口却仿佛被利刃削过一般,极为平整光滑。而那番僧惨叫一声,五指扭曲后折,筋骨已然尽断。方天至心想,他这门手印倒有些门道,但手下又是一杖戳上前去。
那番僧吃到了苦头,哪敢再使手拍棍,左手急忙往身畔一抓,欲将他身边的锦袍男子捉过来抵挡。但那锦袍男子两眼一睁,猛地以手拍地,整个人盘膝倒退两尺,旋即一跃而起,溜之大吉。
番僧抓了个空,再要伸掌抵挡,哪里还来得及?那竹杖如一条翡翠长蛇般毒辣探来,一杖戳至他胸前檀中穴,将他戳死了。
此时再看那锦袍男子,已趁机飞也似的掠出五六丈,眼见便要没入林中。
方天至持杖便追。这江湖中能跑得过他的人恐怕还没有两三个,不过两个起落,他便如一只张翅大鹏般追到锦袍男子身后,伸出手中竹杖,往他背后心俞穴上戳去。这一杖快如闪电,却没激起一丝风声,锦袍男子毫无所觉受了这一戳,当即昏厥过去。方天至将竹杖一抛,提起这厮掠入林中,五指朝他左臂一抓,登时抓了个透骨。锦袍男子惨叫一声醒来,方天至立时冷冷问道:“赵敏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
锦袍男子只顾惨叫,还未答话,方天至沾着血的雪白手指又往他右肘上一捏,登时将他肘骨捏个粉碎。锦袍男子疼得浑身抽搐,惨声叫道:“万安寺!万安寺!”
方天至将手上鲜血擦在他衣裳上,又问:“万安寺在何处?”
锦袍男子急忙道:“大都,在大都。”生怕一个喘气的功夫,这杀贼又要动手。
方天至点了点头,一掌将他当胸拍死,旋即在他身上一搜,恰巧摸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铜葫芦来,里头装的是上等金疮药。他将金疮药倒了,换上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复又将葫芦小心盖上,这才起身拂了拂衣襟,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罢了,他转回身来,复又往众人营聚之处掠去。
第52章
刚掠出林中,方天至便见朱元璋率人迎上前来,十数人手持火把,将他面容映照的一清二楚。朱元璋噙着笑,拱手道:“多年未见,大师风采犹胜往昔!”
方天至感念他仗义相救,便也笑着答道:“阿弥陀佛,仰赖施主奇谋雄胆,阖寺僧侣才脱得险境。施主恩义,贫僧没齿难忘。”
朱元璋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数十贼众全叫我等麻翻了,众位师父安危为重,兄弟担心留下活口会走漏风声,便做主一刀一个,全都料理了。”他极其自然的瞥了眼方天至神色,见他并未露出不忍之色,不由心下开怀,致歉道,“贼人势众,兄弟才智庸钝,只想出一个下麻药的法子,如今虽侥幸救下人来,却也将少林师傅们药倒了,我已嘱咐手下立刻给诸位大师解毒,其中无奈情由,唯盼圆意大师多加担待!”
他话说得妥帖漂亮,风范更极尽谦抑,方天至自然不能顺着他的话头来讲,便道:“施主以身犯险,救人于水火,对我阖寺上下有恩无过,贫僧焉有怪罪之理?”两人说话间,已阔步走至营地间,方天至自怀中取出铜葫芦,语气一以贯之的谦雅斯文,“贫僧设法拷问了那逃走的头领,自他身上取得了十香软筋散解药,待贫僧先与诸位师叔伯及同门师兄弟解毒,再与施主叙旧,多有怠慢之处,还请施主雅涵。”
朱元璋爽快道:“大师请!兄弟先将这些尸首就近掩埋了,免得留下太多痕迹!”
方天至正有此意,便欣然答:“如此有劳施主。”他单手一礼,含笑目致花云等故人后,这才挥袖转往少林僧人聚坐处去。
朱元璋等人使得麻药非是下三滥的货色,发作迅疾,又兼药性猛烈,更难能可贵的是解药一旦服下,众僧清醒得甚快,不多时便恢复了神智。方天至并未向寻常僧侣多做解释,只嘱咐了一句“服下解药后,速速打坐运功”,但寺中同门都知他盛名,药既是他送来,大家俱都不疑有他,未有二话便依言服用。待打坐片刻后,有些功力深厚的僧人率先觉出气海中略有充盈之意,不由大喜过望,当下心无旁骛的运功清起毒来。
送药一事,方天至并未烦劳二主。
亲力亲为之下,他先将众僧清醒后的神情暗中瞧在眼里,但也不知幸或不幸,经此峰回路转,众人中并未有谁露出甚么破绽。少林寺僧侣何止千百,如今给人抓来的,不过是镇守古刹不肯离去的一部分,其中又以武僧居多。若内奸不在这些僧人之内,却也不是说不通。
既然一时半刻没个结果,方天至便先将疑窦存下不提。解药分发下去后,他便坐在空明身侧为他护法,静等师父运功完毕。